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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队,”雷诺摸索着抱起林建军的头,手上摸到的都是血,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要撑住!”
林建军精疲力竭地看雷诺掏出手机,想要说点什么,但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阵黑似一阵,眼睛越来越睁不开。
雷诺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抱着林建军的头:“林队,不能睡!快醒醒!”
110接通的一刹那,雷诺的脑子都乱了:“救护车,快派救护车来!”喊了好几遍,在对方的询问下,才想起来报上自己的警号,出事地点,以及林建军的大致情况。
接警员马上开始协调,但不久之后,却告诉他一个再也想不到的消息:整个海都的救护车都已经发出去了。
雷诺大脑里瞬间一片空白。
那一瞬,他几乎万念俱灰。
接警员解释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有救护车,而且即使有救护车了,那地方也不能直接开进去,得从外面绕,恐怕会贻误最佳治疗时间,最好还是由他们自己马上送到城郊医院。城郊医院很近,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雷诺什么也没说,即刻挂断了电话。他使劲儿地把林建军往自己身上背。一次,两次……他必须站起来。林建军的脑袋就歪在他的肩膀上,气若游丝。
从开阔的空地钻进小巷子,不停地拐来拐来去,到看到那家小店,然后再钻进狭窄的巷子……
天已经黑透了,只有孤零零的几颗星星悬挂在遥远的黑幕上,还有远方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些朦胧的灯光。
雷诺不敢停,直直地看着前方。凛冽的北风里,脸颊上唯一的一丝暖意,就是林建军微弱的呼吸。
他什么也不敢想,只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终于,他跑出了那迷宫一样的小巷,路边竟然还停着那辆出租车。司机在里面百无聊赖地瞎看,一眼看到他吓了一跳。
“师傅,师傅!”雷诺拼尽全力地呐喊,“快去医院!”
司机连忙跑下车,帮着他把林建军弄进车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司机惊魂不定地问。
雷诺抱着林建军泪流不止:“别问了!快去城郊医院!”
赶到城郊医院,医生却说林建军伤势过重,他们医院的条件有限,只能做应急处理,又赶紧转送到市里的医院。
这一路是怎么来的,雷诺记不清了。他连医生的脸都没看清,只记得眼前全是白色的人影在晃。他抓着一个人反复地嘶喊,一定要救林队……等到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才发现在自己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直在发抖。
“喂,喂!”
雷诺惊得一跳,猛抬头,看见一个护士皱着眉头站在他面前问:“通知家里人了吗?”
雷诺一愣。
护士:“不是让你赶紧通知家里人了吗?”
这时一个年轻的医生走过来,对护士道:“你去忙吧,我来。”
护士扭头走了。
医生:“你也受了伤,赶紧检查一下吧。”
雷诺连忙摇摇头:“我不要紧。”忙掏出手机,“我这就通知吴姨。”对了,还有队里。得赶紧让郭达开他们去出现场。
医生:“那也得检查啊!得对自己负责。”
雷诺抓着手机,找林建军家的固话:“我真不要紧。”
年轻的医生也有了脾气:“你爸爸还在做手术,万一他出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你不是更让老人家难过?”
雷诺愣在那里:“……”想说林建军不是他的父亲,不知怎的,没说出口,偏又泪湿了眼眶。
“我就打两个电话,”他强压下哽咽,“打完我就跟您去做检查。”
检查的时候,雷诺就是一个最配合的伤病号。医生让他躺着别动,他就真地不动。
其实他并不关心检查的结果。
他什么都想不了,只是漫无目的地睁着眼睛。
全部检查完,医生告诉他只有右手的胳膊有轻微骨折,其它都是软组织挫伤。然后帮他妥善处理了伤口,上了一个吊带。
医生说,这得多亏冬天衣服穿得厚,要是天暖和的时候,肋骨都能断。
这算是幸运吗?
可为什么他反而觉得压在心口上的东西,变得更沉重了呢?
他就像行尸走肉一样,重新回到手术室外。手术室的红灯依然还亮着。他一直站在那里枯等,连坐下都忘记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只是一会儿,汪辉扶着吴玉芬赶来了。两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惊慌、不安。尤其吴玉芬还有隐隐约约的恐惧。从三口之家变成老两口,不能再少了。
当她一看到雷诺又是满头满脸的伤,还吊着胳膊,那隐隐约约的恐惧一下子破茧而出,变得鲜明而浓烈:“怎么回事啊?”
也许说起来叫人不敢相信,林建军在一线这么多年,累出一身的病,也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但因为受伤而进手术室,还是头一回。
这要多谢国家对枪械刀具的严格管制。
雷诺那已经麻木的神经和空白的大脑,在看到吴玉芬的一刹那就已经解冻。恐惧、难过、愧疚、后悔……全部爆发出来,汇成一条汹涌的大河,一下子就将他淹没了。
他又哭了,根本连一秒钟都压不住。
“都是我的错……”他哭得不能自已,“都是我害了林队……”
吴玉芬被他哭懵了,看他满脸都是泪水,就觉得很难过,忙捧着他的脸小心地擦拭:“怎么会呢?干这行……都是工作,怎么能怪你!”
然而雷诺却哭得更厉害了。吴玉芬充满体谅温柔的话语,在此时此刻,却化成了钢针,一根一根地扎在他的心尖上,疼得他摇摇欲坠。
“不是的,真是我……”
吴玉芬心疼得了不得,一把抱住了雷诺瘦弱、冰冷的身体,不让他说了。她不停地轻抚着他的背,就像哄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别瞎想了啊,你这孩子,就是会瞎想!”
旁边的汪辉也红着眼睛,落了好几滴眼泪,别过脸去抹掉了。
他还是从郭达开那里得到出事的消息。
李亮也吓了一大跳——送枪械室的同事去医院检查完了以后,确定一切并无大碍,他就赶回来了。没想到,椅子还没坐热,就又……
李亮知道汪辉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看监控视频了,硬是把他留下,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便让他赶紧去接吴玉芬一起到医院,自己来顶替汪辉。
面对吴玉芬的询问,他也只能说林建军和雷诺一起出任务了。
吴玉芬轻轻地拍着雷诺的背,哄他,也哄自己:“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汪辉也这样希望。
三个人一起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好半天没有动,也没人说话。白色的灯光照得每个人脸上都白得像涂了一层蜡。
一看到手术中的红灯灭了,三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
幸运之神总算眷顾了他们。
手术成功了。
不过还要度过危险期,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关键。
但不管怎么样,手术是成功的,总算能让大家缓上一口气了。
三个人跟着医护人员把林建军送到病房。吴玉芬帮林建军把被子掖了又掖,才慢慢地在床前坐下。
昏迷中的林建军脸色虽然很不好,但神色并不显得痛苦,呼吸平稳而有节奏。
三个人就那样默默地看他好一会儿,终于定住了神。
神定住了,饥饿的感觉也回来了。
汪辉草草地买了几个包子,还有热豆浆。吴玉芬接了过去,雷诺却摇摇头说不饿。
汪辉看他满脸的伤,噌地冒起一股邪火:“不饿也得吃!”
雷诺一愣。
惹得吴玉芬也是一脸惊诧。
当着吴玉芬的面,汪辉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声道:“你就是被我们惯出毛病来了!吃!”
雷诺低下头,抿了抿嘴唇,默默地接过包子和豆浆。
吴玉芬嗔怪地瞅了汪辉一眼,也劝道:“吃吧,你辉哥就是这张嘴,其实就怕你饿着。”
雷诺眼睛一红,点点头,大口地吃起包子。
三个人谁也不肯回去,一起守了林建军一整夜。汪辉还打了一个盹儿,吴玉芬和雷诺都没合过眼。等到天亮起来,走廊里的灯灭了,林建军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老林!”吴玉芬登时站起来,惊喜地迎上去。
汪辉也凑上去:“林队。”
雷诺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
吴玉芬连忙按下呼叫,便两只手握紧了林建军的一只手:“老林,你好些了吗?”
林建军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努力地着妻子露出笑容。随后,他的视线落在雷诺身上。
吴玉芬懂他的意思,马上回头道:“过来啊!”
雷诺竟然有些怯缩。
吴玉芬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了?快过来啊!”
林建军也一直看着他。
雷诺犹豫了一下,摒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又上前一步。
林建军也朝他微微笑起来。
雷诺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消失了,瞬间的轻松让他不由得有些脱力,弯下了腰。汪辉拍了拍他的背。他抬起头看看汪辉,也笑起来。
医生一番检查后,又是好消息。林建军的体征很稳定。医生也很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醒过来。看来林建军的求生意志很强烈,是个很坚强的人。
吴玉芬很欣喜地抓紧了林建军的手。
她还像老辈子人一样,尊称医生为先生:“我爱人是不是没事了?”她只想问清这一点。
医生说还要防止并发症。
吴玉芬不懂什么叫并发症。电视里不都是手术成功了就万事大吉了吗?
医生解释比如术后切口感染,切口裂开,也有可能形成栓塞等等,这都跟患者本身的体质有关,也包括一些心理的影响。当然护理和治疗方面也要注意。最要紧就是患者要配合治疗,要保持心境平稳,把并发症的机率降到最小。
吴玉芬连连点头:“就是这几天,还得养着。”
医生笑了:“对,就是养着。什么病都是三分靠治,七分靠养。”
汪辉主动要送医生。医生笑道这还用送,但汪辉坚持要送,便也算了。
出了病房,汪辉还跟着医生一起走。
医生才明白了:“还有事吗?”
汪辉把医生又往旁边拉了拉,小声地问:“大夫,林队的病对手术有没有影响的?”
医生微微一怔,随即哦了一声:“你说胃溃疡啊!”严肃地道,“胃溃疡也不能不当回事,严重了会造成胃穿孔、癌变,但是是可以治好的。”
汪辉意外多过于欣喜:“就,就只有胃渍疡吗?”
医生也有点儿奇怪:“不然呢?”
汪辉:“林队没病吗?”
医生:“瞧你这话说的。我刚刚才说不要把胃溃疡不当回事……”
“是是是,”汪辉连连点头,着急地想要确定,“除了胃溃疡,林队身体挺好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