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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军苦笑:“这孩子也是倒霉。先是被梁家宽割了脖子,接着差点儿被他老婆杀了,最后又眼睁睁地看着梁家安把亲嫂子杀了……”
雷诺:“……”
林建军:“世上就真有这么巧的事,全都让她碰上了。”
雷诺:“林队,你要是没有别的事……”
林建军:“不是皮肉伤了才叫受伤,心里受的伤搞不好会跟着一辈子。”
雷诺:“时间会冲淡一切……”
林建军:“会吗?”他黯然地望着他,“别人不懂,你也不懂?你妹妹失踪多久了?时间对你来说有用吗?”
雷诺哑然。但想了一想,还是坚定地道:“只要找到我妹妹……”
林建军打断道:“还找得到吗?”
雷诺心口一阵抽搐:“……”
一瞬间,林建军不忍心了。这是何苦。都是受伤受到心底的人,本就是血淋淋得化脓了,何必一定要搓揉出来。
可是只有把脓水挤掉,才有好的希望。为了挤干净脓水,就算再挤出血来也是在所难免。
这是让雷诺回头的宝贵机会,不能心软。
林建军:“你自己现在也当刑警了,这么多年了无音讯,也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雷诺的眼睛微微变红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又怎么会想不到最坏的打算?
答案自然也是早就想好的。
雷诺:“我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林建军:“凶手不是你想抓,就一定……”
雷诺打断道:“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
此刻,雷诺的眼神那么熟悉。林建军百分之百地确定,那是当年的自己曾经有过的眼神。那时候他完全不能接受女儿已经死了的事实。他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抓到那个畜生。什么正义,什么真相……通通都不重要。
哪怕世界毁灭了也无关紧要。
这种世界本来也是毁灭了才好。
他只想要那个畜生死。死在他自己的手里。
林建军轻轻地吸了一口冷气。现在的雷诺,让他想起那时的自己。
幸运的是,他没有雷诺那样过人的能力。即便他当时使用了一些不甚光彩的手段,也并没有找到那个畜生,才迫使他冷却下来。
可是雷诺呢?
一旦雷诺放弃了心里面的那道底线,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林建军不能让雷诺变成那样。
“你以为,只要能抓到凶手就行了吗?”他沉沉地看着雷诺,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雷诺的眼神微微一闪,透露出怀疑。
林建军:“在抓到梁家宽以前,我一直认为只要能抓到杀死君君的凶手,我就能得到解脱,一切都可以变好。”
雷诺:“不是这样吗?”
林建军:“刚抓到梁家宽的时候,我也以为我得到解脱了。因为那一刻,就像多年来压在我身上的所有负担一下子都没有了,那么轻松……轻松得好像可以再也没有遗憾。”
雷诺:“……”
“直到某一个时刻,忽然发现,君君的房间依然是空的,”林建军疲惫的眼睛里泛起薄薄的水花,“吃饭的时候,也依然只有我们两老口。走在楼道里,忽然听到别人家的孩子叫爸爸,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一愣……”
雷诺知道那种感觉。他只是不知道,抓到了凶手,依然会如此。
林建军:“抓到凶手,的确可以得到慰藉,但不会再有更多了……”
“走掉的人不会再回来,过去的时光不会再重现……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林建军看着雷诺:“我不能说这样的慰藉就不需要了,但真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寻吗?”
“我也曾经想过,”林建军吃力地说着,“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抓到凶手,甚至可以亲手杀了他,但是需要牺牲我自己。我会怎么做?”
“一开始我毫不犹豫地决定,就算牺牲自己也无所谓。”
“可后来,我又改变了想法。因为我想到了你们的吴姨。没有我她不会活不下去,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但是她会很伤心。”
“然后,我又想到了老郭、汪辉、沙国雄、李亮……队里的每一个人。”
“我怎么忍心让他们伤心呢?难道最知道伤心是什么滋味的,不就是我吗?”
“再后来,我又想,如果让凶手偿命的代价,是要牺牲你们的吴姨,或者是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呢?”
“我做不到。”
“失去的已经失去,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失去更多?”
“不会的,”雷诺终于开口辩白,“只要做好万全的保障,就不会。”
林建军微微愕然了一会儿,才既苦涩又无奈地淡淡一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万全的保障。”
“敢说这种话,简直傲慢得近乎愚蠢。”
“哪怕你前面成功了一千次,也不能代表第一千零一次就会成功。”
“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情况每时每刻都在变,永远都会有突发状况,你不可能完全重现相同的情况、相同的条件,那你要怎么保证结果一定如你所料?”
“就算结果真如你所料,可为什么要一开始就将你在乎的人置于险境?”
雷诺的眼神一闪。
林建军忽然想到了什么:“或者……你并没有那么在乎她?”
雷诺猛然吃了一惊。
心底里有一个连他自己都想忽略的阴暗角落,被林建军尖锐地揭露开来。
林建军也因为雷诺的这一惊,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她”指的是谁。
“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吗?”林建军问。
雷诺的眼神躲开了。
林建军:“这样的结局,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一个孕妇,被她的亲人乱刀捅死……”
一想起那个女人和梁家安,雷诺刚刚有些动摇的眼神又冰冷下来:“他们都是咎由自取。”
林建军不禁心口一凉,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不敢相信雷诺会说出这种话。他张着嘴,嘴唇发着抖,迟了好几拍才困难地问出来:“你说什么?”
雷诺的眼神不再躲避,而是正大光明地对接上林建军的,森冷地道:“我只看到两个凶手。”
林建军的喉咙里就像被生生地塞进了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冰块,又冷又硬。不仅塞得他连一点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差点儿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好半天,他才挤出一句话,但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冷硬起来:”他们本来可以不是凶手。”
雷诺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建军,第一次对林建军正面提出质疑:“林队,您真认为所有的事都是梁家宽一个人干的吗?”他自己也放弃了迂回,直接报出那个对整个海都市来说,都如同噩梦一样的名字。
林建军胸口传来一阵钝痛。雷诺这样做,等于毫不留情地给他当胸来了一拳。
雷诺静静地把他的沉默看在眼里,马上就露出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您当然不会。”
林建军抿紧了嘴唇。
连汪辉都不相信,何况是他。梁家安暂且慢谈,可那女人天天在面店里帮梁家宽的忙,从早忙到晚。每次梁家宽要杀人,就得先把她支开。她要是个蠢的,还好说,偏偏精明干练成那样……她说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谁信?
但现在,他怎么能对雷诺这样说呢?
胸口真痛啊!
林建军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缓解掉一些疼痛,艰难地道:“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很可能是因为我带入了太多个人因素,所以根本不能作数。”
雷诺:“可我不光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