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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亮也觉得雷诺说得很对,就算沙国雄是他的搭档,这回也得帮理不帮亲了:“那时候案子出来多轰动,在哪儿发现人手的事早传遍大街小巷了。后面发现的尸块多了,谣言才渐渐多起来。但是右手的事,确实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凶手要是模仿作案,怎么会把这一点搞错。”
沙国雄:“可是,我们在同一路段,就是没发现右手啊!”
副队摸着下巴:“所以才奇怪啊!”
有人突然冒出来一句:“会不会凶手根本就没扔掉右手呢?”
雷诺眉头又是一紧。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单单留下右手呢?”
大家又是一阵静默。
林建军沉沉地道:“也许还会有后续。”
这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电视台刚刚放出碎尸魔被抓的消息,第二天凶手就将碎尸抛出。这个时间点,这种行动……又是一个疯狂的家伙。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吧?
林建军:“还是等老郭的尸检报告出来,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讨论。现在,得先将死者的身份确定下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死者是柳招弟。柳招弟和柳莹来过队里好几次,她们两个早就混得脸熟了。
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
雷诺主动道:“我来联系柳莹他们,看看能不能找个人来认一认。”
林建军点了点头。他的脸始终白得跟纸一样。
副队忙叫两个人把林建军送进队长办公室歇一歇:“老林,你放心,有我呢。”一会儿又补一句,“一有情况,我跟你汇报。”
林建军也想硬撑,可实在硬撑不住了,只得费力地点了一下头。
柳招弟的身份很快确认了。
雷诺有意避开柳莹,找了他们另外一个小姐妹。结果,那人前脚刚到,汪辉后脚也回到了队里,便和雷诺一起接待她。
小姐妹也很能理解雷诺的苦心。按理,柳莹和柳招弟是最亲近的,但柳莹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怎么能再让她受这么大的伤害。她一见雷诺,就先表达了谢意。
雷诺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她很紧张,把自己的包用力地抱在怀里,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真是柳招弟吗?不会认错?”
到这一步,雷诺觉得还是让她死心更好,便沉沉地点了一下头:“只是需要亲友再确认一下。”
小姐妹便惶惶地抱着自己的包,眼里开始泛起水光。
还是和之前认纪月红一样,考虑到普通人的承受力——碎尸还是太残忍了——只拍了一张柳招弟的面部照。
但小姐妹看到那张照片,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她紧紧地捏着照片惨叫出来,又惊又恐,眼睛睁得那么大,泪水大滴大滴地流下来。她瞪视着照片里的柳招弟的脸,嚎啕大哭。
“作孽啊,作孽……”她哭着喊,“怎么死完一个又一个!”
看她哭得涕泪纵横,雷诺也不觉一阵鼻酸。但令他没料到的是,站在一旁的汪辉竟也跟着泪流不止,哽哽咽咽的,还不时发出破碎的喉音。
雷诺不由得微微一怔。
汪辉一向比他硬朗的。
想起汪辉回到队里,就不对劲儿,眼睛红得像什么一样,眼泡还有点儿肿,知道林队在办公室里歇着,就只点点头,竟然什么也没说……
雷诺心里忽然有点儿惴惴不安。
但他还是先忍下来,把小姐妹处置妥当。
等把人送进电梯,才转过身来,神情略肃穆地看上汪辉:“辉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汪辉本来也没想瞒雷诺,听他这么一问,眼泪顿时又涌出眼眶。他擦了一把眼泪,但还是泪流不止。
雷诺顿觉心口一凉,怕被队里的人看见,一把拉过汪辉就朝楼道的另一头走。
一直走到最顶头的那一扇窗前。
汪辉已经哭得不行了。一米八几的汉子,泪水糊得满脸都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雷诺又焦急又忧虑,压低声音催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汪辉一把推开了窗子,迎着冷风才敢泄露出一些痛苦的抽气:“林队,可能得了白血病。”
在说可能两个字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么的心虚。
雷诺登时睁大了眼睛,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浑身都不能动弹。他呆呆看着汪辉,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稳重和聪明。直到眼泪都流了下来,才很茫然地说:“不是说只是胃溃疡吗?”
汪辉一只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我不知道……医生说,得让林队尽早去做个骨穿。”
他哽咽了一下,声音都模糊了。鼻子里很难通气,只能有些费力地吸了吸鼻子,才勉强说完。
“林队还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说不出口。”
雷诺张了张嘴,却迟迟发不出声音,嘴里全都是苦味。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挤出点儿声音:“说不出口,也得说。”
汪辉也知道。
雷诺对着冷风抽了一口气:“我去说。”
汪辉微微转过头,看一眼雷诺,却又道:“不,还是我去说。”
五年前,他已经做过一次逃兵。他和郭达开一起赶去省城,得到了DNA的比对结果。但是最后,却只让郭达开一个人去见林建军。
那时,他还可以仗着自己年纪轻,刚当刑警,把重担往郭达开的头上推。可现在,他还有这个脸吗?
雷诺也是刚当刑警,甚至比当年的他还要小。
雷诺看到汪辉痛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坚定,便又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汪辉笑了笑。怎么不知道这是雷诺的好意。便转过身来,拍了拍雷诺的肩膀,正想说一声“好兄弟”,眼角的余光却一下子扫到一个令他心口一窒的身影。
他连忙转头,雷诺也本能跟着一起转头。两个人一起呆住了。
应该在队长办公室里休息的林建军,竟然就站在那里,不过几步远。他惨白着脸默默地看着他们,眼睛却因为布满血丝,而显得格外红。
“林,林队,”汪辉一开口,心里就一阵惶恐似一阵,但还要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你怎么出来了?多休息一会儿啊!”
林建军:“休息过了,还是打了一个小盹的。”
只有雷诺不说话,在旁边垂着眼睛,谁也没有看,紧紧地抿着嘴唇。
傻瓜。都是傻瓜。
连脸上的眼泪都没猜。
静了一会儿,林建军很淡然地道:“黄医生那里,我会自己跟他尽快联系的。”那口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一件跟吃饭、喝水一样的日常小事。
汪辉的眼里却又是一热。最后的伪装失败了,反而让他从无比的沉痛里喘上了一口气。他捂着自己的脸定了定神,狠狠地抹去眼泪。
“不一定的,”他说,“黄医生说了,现在也只是怀疑。”
林建军点点头:“我知道。”忽然还惨淡地笑了一笑,“人家还有被误诊的呢。”
林建军的原意是想让大家都好过一点。但实际的效果却背道而驰。
汪辉的心口像被针刺了一样,一种细微而尖锐的痛。他也想附和林建军一句,是啊,医生也会误诊呢。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刚抹掉的眼泪,倒是飞快地又淌下来。
雷诺轻声地道:“林队,我跟辉哥陪你一起去。”
这不用问汪辉,他一定不肯让林建军一个人独自面对。
林建军竟摇了摇头:“不用。你们谁都不要陪我。连你们吴姨都不要告诉。这件事,就你们两个知道。”
雷诺和汪辉听他说得那么平稳,好像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林建军:“多一个人知道,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汪辉:“可是……”
林建军轻轻地打断:“特别是你们吴姨……”有点儿抖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两口子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让她过上好日子。至少也别让她再难过。至少现在不行。”
汪辉还能怎么说。连雷诺都沉默了。
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只有和着泪水一起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