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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咦?”他诧异地问道,“就你一个人吗?老梁呢?”
老梁媳妇笑了笑:“他也没跟我说,早上起来就跟我说今天不开店。”声音里还是难免地泄露出一丝不满,“他那个人啊……唉,你们也都知道的。”
想起梁家宽的古怪脾气,汪辉也是呵呵一笑。
老梁媳妇毕竟是个麻利人,问道:“还是老规矩?”见汪辉点了一下头,人就钻进厨房里了。
汪辉也不客气,自己坐下来。闲着也是闲着,便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起来。也是跟雷诺搭档久了,他现在有意无意地也喜欢往细里看。
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点儿痕迹来。
就是隔壁桌正对着他的一张凳子,凳子腿儿那里开裂了。汪辉皱起眉头看了一会儿,见面还没有来,索性就将那张凳子拖到面前看起来。
裂开的地方还发着白、有点儿毛,应该是这几天才坏的。
普通磕磕绊绊,是不可能摔成这样的,必须是有人很用力地踹上去。
难道店里有客人闹过了?
汪辉联想起梁家宽的为人,以及女人方才的种种言行。会不会今天歇业也有这个原因?
厨房那边传来动静,汪辉又将凳子放回去。就见女人端着满满一大碗面,笑盈盈地走过来。许是心里起了疑问,汪辉便又一眼看出碗也换了。
“新碗?”他问。
老梁媳妇一改平常的热络话多,只是笑着点了一个头:“嗯。”
汪辉更起疑了:“上回来,那些碗不都好好的吗?又没坏,一个口子都没有的。”
老梁媳妇这才呵呵一笑:“新年新气象,那些碗也用了好多年了,该换了。”
汪辉:“元旦也没见你换,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老梁媳妇:“……”
汪辉正色道:“是不是店里有人闹事了?你不要瞒我。吃你这么多面,这点儿忙还能不帮?”
老梁媳妇笑得有点儿无奈:“真没事。”
汪辉就是不买账。皱着眉头盯她看一会儿,陡然机灵了一回:“啊……是你们夫妻俩吵架了?”
老梁媳妇微微变了变脸色,虽然还强笑着,但一点儿声音都出不来了。
汪辉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哎呦……这老梁,脾气发得还挺大啊!”
老梁媳妇吭吭哧哧地笑了笑。
汪辉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避嫌的人,又看一眼老梁媳妇脸上残余的印子,就不觉添出几分正经的怒意:“还对你动手了?”
老梁媳妇含糊地道:“也是我不好,他也不是没有理由……”
“不管什么理由!”汪辉一口截断——这方面,他深得林建军真传,是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是个男人,就不该对女人动手!”
老梁媳妇又紧紧地抿上嘴。然而心里却是一热。
面碗在桌上兀自热腾腾地冒着白汽,可汪辉哪还想得到吃。一双牛眼干瞪一会儿,就握起一只拳头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人到底去哪儿了?”
老梁媳妇唉的一声轻叹:“我真不知道。”两手抓着围裙干搓一会儿,忍不住又说一句,“我也不想问。”
汪辉回头看她还站着:“嫂子,你坐,你快坐。”
老梁媳妇笑着点点头,就在旁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汪辉:“老梁有手机的吧?要不你打他手机看看?”
老梁媳妇却不过,只好答应了。店里没人很安静,手机里的音乐都能听到。唱了有好几句,终于听到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
“打什么电话……”
汪辉一下子就拿过手机:“老梁,是我。”
男人的声音登时一顿,然后才惊诧里带着些微尴尬和不悦,低下去不少:“是老汪啊,怎么是你?”电话那头倒是挺安静的,好像在室内,“是不是在我家店里吃面呢?”
汪辉正要回答,这时听到了很柔和的两声敲门,有一把不太清楚的女人声音(似乎是隔着一道门)很柔和地道:“先生你好,需要打扫一下吗?”
梁家宽一口回绝:“不用。”
“好的。对不起,打扰您了。”
汪辉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故意问:“你在哪儿呢?嫂子一个人在店里忙呢!”
梁家宽掩饰地笑了笑:“我有事,在外面呢。”随即又不满地道,“这个婆娘,不是跟她说了今天歇业吗?”
汪辉立马又问:“什么事啊?麻不麻烦的,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梁家宽笑着:“谢谢了,小事小事。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汪辉随即接上:“那我等你。嫂子再能干,还是你的面最地道。”
梁家宽又有点儿为难了:“那还得一个小时多点儿。”
汪辉:“没事,不就一个多小时吗?反正现在也还早。”再次肯定道,“我等你。”
梁家宽算是被架住了,只好道:“行,我大概一点这样就能回去了。”
就在这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但是门外没有再传来礼貌而温柔的女声。
梁家宽的声音也随之停了一会儿,再开口就主动了结了这通电话:“我得有事了,一会儿见啊!”
没等汪辉打招呼,就嗒的一声挂了。
一个男人大白天的,跑到宾馆那种地方……
汪辉心里已经猜到什么事了。但碍于老梁媳妇还在一旁坐着,只得先维持住脸色。把手机递回去的时候,也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扯个笑脸出来,可一看到女人的脸色,就知道用不着白费力气了。
气氛变得有点儿尴尬……
只有面的热气还在腾腾地冒着。
还是老梁媳妇做惯生意,见多了各种尴尬的时候,便先笑着揭开新局面:“还是先吃面吧。天冷了,面也冷得快。”
汪辉嗯一声,闷头拖起面来。然而只拖了两口,就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就往外走。
弄得老梁媳妇也是一愣,才跟着站起来:“不吃了吗?”
汪辉头也没回,已经哗嚓一声拉开门,又哗嚓一声拉上了。
这个梁家宽真不是个东西。
汪辉开着车往回走。
自己在外面玩女人,在家里还跟老婆动手。以前他也只以为这个人不过脾气大点儿,真没想到会这么过分。
汪辉想想都气不打一处来,正巧前面一辆车悠悠哉哉地堵在他前面,惹得他狠狠地连拍了两三下喇叭。
第一次敲门是服务员,第二次敲门应该就是梁家宽等的女人了。
他还跟他说一点能回店里。
现在才十一点四十五分。刚好有一个小时加十五分钟的时间给他“办完事”,再回来。来去八成是打车。
也就是说,他现在待的宾馆就在附近。
这条街上的宾馆也有好几家。一家一家查过去恐怕就来不及了。汪辉又回头想一遍。想起那个门外的服务员的声音,竟然是称呼客人为先生的,语气也很温柔……一般的小宾馆可没有这么客气。
于是便将目光放到好一些的宾馆上。
但是一条路下来,还是没找到。
汪辉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想来想去,心里倒不觉一颤:这边找不到的话,在可行的范围里,又能有好一些的宾馆,那就只有……
不会吧?
梁家宽能去那种地方?
汪辉停住车。
他忽然想起以前,碰到一个在工商局的老同学,两个人也是到梁奶奶面店随便吃了一点儿。回头的时候老同学就说,他攒了点儿钱,也打算让老婆开一个这样的小店。
汪辉还笑他,你们工商局还看得上这种小生意,挣得那点儿钱还不够你累的。
老同学笑着说,你可别看不上这种小店。路边摊卖烤肉串、炸鸡腿的,一年都得五六万呢!
汪辉吓一跳,哪有这么多?
他一年的收入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出头。那也是因为海都市经济比较好,他们待遇算高的了。周围县市的同行都羡慕死。
老同学信誓旦旦:就有这么多,好的还不止。一指一路上的小店道,像这些店,一年少说也有十万八万的。回头用下巴遥遥一戳梁奶奶面店,像这种开了几十年的老店更是没话说。我看一年十几二十万不在话下。
汪辉更加吓一跳,复读机一样:哪有这么多啊!你真是越说越多了!
老同学嘁地一声:你还不相信。
然后就开始给他算账。
就算一碗牛肉面只赚一块半,早中晚三市各卖一百碗,一天就是四百五十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按三百六十天算,这都十六万多了。
梁奶奶面店一天何止卖三百碗,哪一回不是人多到挤死……
还有节假日,特别是过年……
汪辉愣在那里了。不是老同学挑明,这些事情上他真不长心眼儿。所以打那以后,他再去吃面就更不客气了,加多少是多少。
这样一想,那种地方,梁家宽还真能去。他去得起。
汪辉暗地里磨了一会儿牙,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可怜汪辉连一碗面都没吃成,雷诺这边的一桌好菜倒是开局了。
虽然雷诺跟他们都是第一回见面,但大家都年龄相近,一会儿工夫就熟络起来。罗潇潇一直挽着雷诺的胳膊,被朋友们笑了好几回也不放开,直到一起入席为止。
“潇潇,你吃这个,”说话的正是那位配到名草的名花,“天香苑的炭烤鹿肉是一绝,可香了。”说着,亲手夹一块放到罗潇潇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