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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童抓着遥控器犹豫起来。忽然,她感觉到方煜文的呼吸靠了过来,顿时一阵战栗。方煜文转过了头,凑在她的肩膀附近看着她的脸。一缕寒意飞快地蹿上了脸颊,无法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什么。”她又退缩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克服对他的恐惧,但原来那只是在安心服从他的前提下。只要一动了背叛他的念头,那些被压抑的恐惧便又复苏过来。
方煜文带着轻微的醉意巡视了她的侧脸很久,简直要把她每一寸皮肤都掀开,看清下面每一块肌肉的运作一样。久到苗童甚至开始觉得疼痛。
“不,你有话想跟我说。”
他一说话,含着微量酒精的气息就呼到了她的皮肤上,明明是热的,却让毛孔一个个收缩起来。半边脸颊都紧绷起来。
苗童感觉到喉咙一阵紧似一阵,似乎连气管都快闭合起来。她呼吸困难地干咽了一口口水,眨了一下眼睛。一秒钟都不到的黑暗里,忽然看见了于谦和。是那时候的于谦和,满头冷汗地躺在地上,胸口满是鲜血。伸手抓住她的手时,连她的手也被动地染满了他的血。残留在她指间温热黏腻的触感,一下子被激活了。
那天之后,她自己不安地向廖小乔解释过。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人(她甚至连于谦和的名字也抹去了,以便显得自己不认识他的话更真实一些)。那个男人就是看见她被人打劫,见义勇为而已。她出于感激所以一起赶到了医院,知道他没事后就离开了。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其实对那人她还觉得挺抱歉的,可是她的情况也不方便多逗留。
她说的时候廖小乔一直都在忙着做饭,听她讲完就哦了一声,一脸事不关己、她怎么说她就怎么信的态度。
苗童忽然发觉自己撒这个谎真多余。廖小乔分明就对这事一点儿想法也没有。她自己倒在拼命地纠结着。
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反复地想,她到底是在骗谁?骗来骗去,好像只是在骗自己。她想于谦和。她想知道他好不好……那天明明为她伤得那样重。她真想正大光明地去看他,去陪他,去照顾他……比起在这个别墅,她更想待在他身边。
于是在全身心极度的寒冷里,又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力量,摇摇荡荡地支撑住了她。
“像你这样的人,”她小心翼翼地展开话题,“一定有很多女孩儿喜欢你吧?”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她曾经也是很多女孩儿中的一个。
酒精的作用让方煜文的头脑慢了不少,他一时之间竟没有看出她的意图,还有点儿自得地轻笑出声,轻轻靠在苗童的肩头。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啦?”
“我只是觉得好奇。人人都喜欢新鲜……我之前也有过其他人吧!那个人待了多久?”
“你在嫉妒?”方煜文想了一下,似乎有点儿迷糊地,又笑了一声,“不,你是在担心。不用担心,你不会像她一样那么快消失。”
苗童心头一悚:“消失?”
“对,消失。”她慢慢地转了头,看到方煜文正在她的肩头抬眼看她,眼角微微挑起,漆黑的眼珠里跳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我很擅长让不喜欢的东西消失。”
苗童心脏一瞬间收紧了。
他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很温柔的笑容,闪动在眼睛里的寒光也渐渐褪去。好似刚才只是她看花了眼。
“放心,”他又往她的肩头靠了靠,很爱惜似的摸了摸她的脸,仿佛小孩子对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娃娃,“我还挺喜欢你的。”
停了一停,又轻轻地补上一句:
“目前为止。”
苗童颤抖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从医院回到家里,还是挺舒服的。光是不用闻那些渗入到每个角落的消毒药水味儿,就足以让人感叹家的好处。
于谦和起了一个大早,哗的一声拉开落地窗帘。昨晚隔着一幢别墅停下的车子不见了。他四下察看了一会儿,在另一个方向的绿化带附近又看到了另一辆停着的车,方转身离开。
他今天没打算出去,只想在家里上上网。泡了一杯茶,端出一碟点心,便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网络是个好东西,足不出户就有海量信息随意翻阅。只要你找对线索,点一下按钮,总能找到你想要的资料。
他记得廖小乔也是青龙市人,就先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廖小乔和青龙市两个关键词。
精确匹配的不多。翻阅了一下,也都不是他要找的。廖小乔这个名字还是太普通了。
他忽然想起廖小乔伤痕累累的脖子和她缺失的左手,还有她明显不同于一般人的精神状态,都表明她很可能经历过重大变故,因此造成了精神和生理的双重损伤。
如果是重大变故的话,通常报道都会对当事人,特别是受害人或者幸存者采用化名。但是有意思的是,名字是假的,姓却是真的。廖小乔就会变成廖××。而发生重大变故的时间,很可能就是农历冬至。
于谦和将廖、女孩、惨案、事故、青龙市、冬至分别进行组合搜索,终于找到了一条令人精神一振的结果。
鼠标轻轻一点,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条十年前青龙市的旧新闻。说起来,这条新闻他还有点儿印象呢。那时候他也在青龙市上着大学。只可惜当年并没有注意。
本市今日凌晨三点左右,某小区发生爆炸事故,造成一人死亡,一人受伤。警方接到匿名报警电话后,立即赶赴现场。初步侦查结果,疑是死者廖平(化名)酒醉未关牢煤气,煤气泄漏而导致爆炸。现场一片狼藉,廖平亦被炸至粉身碎骨。女儿廖晶晶(化名)已被送往医院急救。据悉,死者与女儿相依为命,酗酒多年。此前也多次发生危险,但都因发现及时而未酿成大祸。记者赶到医院时,医生称廖晶晶虽只受了一些轻伤,但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暂不能接受采访。
于谦和靠上椅背,默然沉思。短短的几行文字,却有太多的疑点。
首先,父女俩同住在一间房里,为什么一个粉身碎骨,一个只受了轻伤。
其次,只是煤气泄漏,没有明火是不会引发爆炸的。而凌晨三点,正是熟睡的时候。如果当时煤气已经浓到引起大爆炸的地步,父女二人早就因为睡梦中吸入过量煤气而中毒,失去行动能力,又怎么会产生明火?
再次,就是那通匿名电话。如果是普通的意外事故,又何须匿名。是当时报警报得太匆忙,还是因为这场意外另有隐情?
但是他并不想寻根究底,他想要知道的已经足够。
那场爆炸就是廖小乔人生的转折。她活了下来,以她父亲的死为代价。
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那一天,她会对他说:其实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