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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冉顿时双眸一凌,怒言道:“那被责为祸水的子姬,悦心二美,不过是寻常妇人,终日守于后宫,敢问何以便有祸国之能?子姬,悦心终日固守后宫,然天下男子皆责之祸水,何也?那是因为,祸国者乃男人自己!哀,合二帝乃有名的暴君,昏君,亡国乃其自身昏聩无能所致何以归咎弱质女流!诸君平心而论,若无二美,高韩两国便不会灭亡吗?!”
她声音微顿,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转身又道:“各位只看到了蒋后乱政,先秦诚德高太后辅佐三代明君,终开创文承之治,前朝昌言郡主领军抗击南方异族入侵,守护一方百姓。这难道也是妇人乱政?祸国则责之妇人,以其掩饰自身过错,这种人亦敢称之为丈夫?妇人贤德有才,便骂之以妖,矫饰自身无能,这种人何德何能敢在这庙堂之上大言不惭!真是可悲,可叹!”
见众人面色难堪,纷纷避开她的目光,罄冉越发面色冷然,再度启口:“诸位大人瞧不起本帅无非因我为妇人,然本帅敢问,男人既瞧不起妇人,那诸君又是从何而来?诸位难道非是妇人所生所养?妇人生养子嗣,到头来却被其轻贱,实为心寒!”
她一番话掷地有声,据理力争,却又杀气十足,顿时殿中陷入一片死寂。却有一坐于后面的儒服男人四下张望了下,愤然站起,抬手颤抖着指着罄冉,愤愤然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女子本就该恪守妇道,谨遵三从四德之礼,你不尊妇道却还在此狡辩,实在是无耻之极!”
他的话骂的极为难听,见罄冉转过头来面色沉冷,却半响无语,他虽是害怕却扬起头来,露出可笑的得意来。
罄冉却忽而一笑,双眸微眯,目光冷冷逼视过去,冷哼道:“听闻张大人有一小妾,异常泼辣,致使张大人惧妾成为京中笑谈。每每张大人于自己庭院罚跪,引来小儿爬墙观望。哼!却不知今日张大人何以站在此处于本帅谈论妇德?难道便不怕回去罚跪吗?”
罄冉一番话语速极快,边说边迈步直逼那张庭诸,罄冉何等气势,再加上言辞滔滔,杀气十足,那张庭诸直吓得腿下一软,直直倒在了座位上,将桌案上的酒水打的翻掉洒了一身。
罄冉见他面色惨白,顿时讥嘲一笑,甩袖转身。
“夏虫不语冰与,请勿复言!”
经过这一幕,大殿之上竟再无人言语。一时气氛陷入了冷凝,半响却见一人似是恍然而悟,啊的叫了一声,霍然而起。
见众人颇为期待的望来,那人咽了咽唾沫,刻意沉声道:“世人皆知云姑娘乃战国人,后嫁蔺琦墨为妻。你既为战国人,先前却帮助旌国攻打母国,你的夫君更是公然叛国帮助青国去攻打麟国!你本就不是我旌国之人,如尔等这般,对母国尚且背叛,何谈大义,谈何为我旌国守护山河?!”
他一番言辞引得众人纷纷附和,罄冉却已是满腔怒火!他们怎么说她,她都可以忍,可此时此刻,在四郎为旌国做了那么多之后,在她的思念已到鼎盛之时。他竟敢拿蔺琦墨出来说事!这简直就是在罄冉心头点上了一把熊熊烈火!
大步上前,罄冉怒极反笑,接着她忽而冷面,抬手直指那人,怒骂一声,“天下怎会有此忘恩负义,不知好歹之人!四郎大义,岂是尔等燕雀之辈能够明白?!”
“你!哼,什么忘恩负义?蔺夫人莫不是恼羞成怒,胡说八道了吧?”
罄冉却没有理会那人,只猛然转身目光直逼高台上的燕奚痕。
接收到她的目光,燕奚痕站起身来,沉声道:“诸位有所不知,当日马儿河挡图吉大军于桥头的金甲将军正是剑影候蔺琦墨!”
燕奚痕一句话顿时便在殿中炸开了锅,此事在罄冉的意思下,一直被燕奚痕压下,并非所有人都知晓。
当时虽然有很多传言,说在马儿河发现了蔺琦墨的,不少百姓都传言那金甲将军便是蔺琦墨。
但是这些终是传言,毕竟这么大的事旌帝和燕奚痕从没明确点明那金甲将军是谁。
当时罄冉是想,若四郎真落在了图吉人的手中。图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反倒会好些,他们定然便不会对他严加看管,这样凭借四郎的能力,自然能逃出。
“王爷此言当真?!”
“竟果然是他!”
……
“本王岂会戏言!当时在马儿河发现了剑影候的佩剑,并且是万将军亲自送回交由本王手中的。可是如此,万将军?”燕奚痕沉声道。
万亭记锵然起身,朗声道:“正是!另外当时陈将军带金州军赶到北云山时,还曾见到了在山峰上点燃烽火报信的两名壮士,他们都是飞翼军旧将。有一人臣还认识,乃飞翼军左郎将江明。”
燕奚痕点头,“之所以先前未曾向大家透露,是为了保护剑影候的安危。本王早已上奏皇兄,封蔺琦墨为我旌国的英义王,皇兄也已拟好圣旨,只是一直没有颁发而已。此次旌国凶险,若无英义王大义,我旌国……不堪设想啊。”
见众人面色赧然,罄冉回头盯向方才还大言不惭指责蔺琦墨的那位马大人。
虽是他已面露怯意,罄冉却没有那么好心就此放过他。大步逼近,罄冉冷声讥笑,“本帅早就听闻,马大人一直在力劝皇上与图吉议和。听闻当年马大人在江左帐下时就曾劝说江左王弃左周,而归顺旌国。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又来劝今上对图吉乞和。如大人这般只懂摇头摆尾乞怜投诚之人,还妄谈什么恩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马吉盛顿时被堵的面色难堪,胸口上下起伏,显是气的不轻。
罄冉却再度逼近,连声又道:“牲畜尚有知耻之心,懂得遮其丑态,枉尔舔居庙堂,却自揭其短,竟连畜生都不如吗?!”
她此番话说的何等刻薄,那马大人本就是白发苍苍,年近古稀。罄冉本不欲如此,可他偏往她的伤处说,也只能怨其刻薄在先,才有罄冉反击在后。
被如此辱骂,对方还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那马大人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岂能安然?此刻他倒在座上,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死灰。
罄冉却将目光扫过大殿上神情不一的众人,朗声又道:“国家之计,社稷安危,历来要靠有主谋的人。而并非那些夸大其词,无理狡辩之徒!如马大人这般终日将大义放在嘴边,临危却只知劝主上投降之辈,本帅实不敢苟同!”
她说罢甩袖转身,大步便向自己所在的案席走去。而那马大人一口气憋不过来,竟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仰倒在地,引得大殿上一阵惊慌。
罄冉施施然在位置上落座,冷眸注视着殿上慌乱之状,不置一词。
这夜罄冉回到云府寻寻早已睡去,屋中燃着一灯如豆,窗户上映出蔺琦茹宁和的剪影,她正轻轻的推着小摇床。罄冉在窗前默然站了片刻,这才叹息一声推门而入。
“回来了……”
蔺琦茹并未回头,只细语问道。罄冉轻轻迈步,在摇床边蹲下,趴在床沿儿上去看寻寻。
小家伙睡的很沉,粉粉的小脸在灯影下显得更加圆润好看,红红的水水的小嘴巴不时还吧唧几下,异常可爱。罄冉目光一下子便移不开了,眼睛也渐渐有些笑意的湿润。
半响她才眨眨眼睛,轻声道:“姐,我怕是不能亲自照顾寻寻了……”
蔺琦茹一愣,接着面色黯然地叹息一声。前几日罄冉已和她商量过要上战场一事,她拗不过罄冉已经同意。现在听罄冉这般说,已然明白,只是还是觉得心酸。
哽咽一下,蔺琦茹才拉过罄冉的手,笑道:“你放心,寻寻有我在,只是战场凶险,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个儿。这事都赖姐,若非我四郎……”
罄冉笑着摇头,“姐,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四郎听了也定然不悦。这都是命,命中注定我们会有此劫。姐,我以前总觉上天对我不公。可自从遇到四郎,我便想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你多少磨难,便定然会给你相同的收获,若非曾经痛过,又怎能懂得珍惜,懂得幸福的真意?我相信四郎一定还活着,在和我一样想方设法的回家。我也相信,等重逢的那一日,我们会幸福,会永远幸福,会比任何人都更加幸福!”
罄冉的话坚定而有力,她的目光熠熠生辉,蔺琦茹面色动容,流泪点头。轻轻的,她将罄冉的头压在腿上,手指抚摸着她柔软的发,颤声道:“你说的对,你们会比任何人都幸福的。”
翌日,天还黑沉着,罄冉却忽而自床上坐起,凝神静听远处传来的隐约钟声。听着听着顿时大惊,那隐约传来的九响钟声,正是帝王驾崩才会震响的九鼎乐!
燕奚侬,这个乱世明君,自其父手中接过一个千疮百孔的旌国,不辞劳苦勤政二十三年,终于在这个秋寒露重的深夜走完了他极为不凡的一生。
顾不得感叹,罄冉忙翻身下床,动作麻利地穿戴起来。待她走出小院,何伯已匆匆而来,面色沉重。见罄冉一身朝服,已然知道发生了何事,何伯便不多言,只躬身道。
“车架已准备好了。”
罄冉点头,大步而出。待出了府,同往皇城的路上已满是大臣的车轿,奔走匆匆。
到达皇宫时,那里已一片肃白,宫人披麻戴孝面色惶恐,来去匆匆,罄冉也不觉面色沉痛了起来。待到了乾明宫,远远便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老太后和燕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