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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嘻嘻一笑,便从怀中取出一堆小瓷瓶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翻翻找找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的道:“腐骨散、麻麻痒、穿心膏、七虫咬……”
罄冉眉头微蹙,暗自警觉。
“啊!找到了,让它闻闻这个一准儿便好。”四郎翻找半天,小瓷瓶被他弄得叮叮当当响,这才翻找出一个翠绿的瓷瓶来。他拿着瓷瓶扬扬手,冲罄冉挤挤眉,这才拔开瓶子,伸手就往马鼻处放,可就在手要接近马鼻时,他的手腕一翻竟向罄冉挥来。
罄冉一惊,身体猛然向一旁闪,可他的动作极快,手如灵蛇,瓷瓶已凑在了她的鼻息。就在她纵起翻身的那一刻分明就闻到了一丝异香,她只觉眼前一阵模糊,脚下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哈哈,妹妹,这下小爷看你往那里跑!”四郎嘻嘻一笑,蹲下将满是得意的小脸凑近罄冉。
“你是谁?要怎么样?”罄冉冷声瞪向四郎。
四郎却摇头轻笑,“我是四郎啊,是情妹妹的情哥哥,小丫头,我们赖好也算旧识,不要那么大敌意嘛。”
罄冉直想撕破他那张笑容灿烂的脸,这人暗自给她用毒,居然还怪她有敌意,果真是贼喊抓贼。见男孩压根就没想正经说话,她冷冷扫了他一眼,干脆不再多言。四郎见此,撇撇嘴从里袖中抽出一根银针,走至马儿身旁,低头在马头扎了几下,那本倒在地上喘息的马儿嘶鸣一声,拔蹄而起。
“真乖,小毛驴,这是小爷给你新找的媳妇,快带着玩去吧。”四郎抚摸着罄冉坐骑的鬃毛,一面拍拍扬蹄的小毛驴。
小毛驴竟似听懂了他的话,前蹄飞起便向山间冲去,跑出一阵又停住不前,回头望来,像是不明白新找的媳妇为何没跟上一般。
“情妹妹,你这马儿叫什么?它怎么不听我的!”四郎嚷嚷着瞪向罄冉。
罄冉瞥了他一眼,“没名字,你给它吃毒药它不踢你就不错了。”
四郎本以为她不会回答,没想到竟听她说话,一怔之下,绕着罄冉转了两圈,口中喃喃道:“原来情妹妹喜欢用强的,情哥哥知道了。”
罄冉听到他的话差点没气的喷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不多言。
四郎却跨步使劲甩了马儿一鞭,马儿嘶鸣一声冲向了山道,和小毛驴汇合,欢快地嗒嗒而去了。
罄冉心知四郎将她迷倒,再将马儿放走,定是有目的。她方才见四郎拿出那么多瓶子便留了个心眼,故而见他拔瓶便已屏息,虽匆忙间闻到了一丝异香,现在身上稍有不适,但却是无碍的。她将计就计倒在了地上,便是想要看看四郎究竟要做何。
四郎哪里知道她这心思,见她呆坐不语,嘻嘻一笑,在她身旁蹲下,道:“情妹妹,你看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找个休息的地方?我知道前面不远有处荒庙,咱们到那里将就一晚怎样?”
罄冉眉宇一挑,“脚软,走不成。”
“哈哈,没关系,情哥哥背你啊。”四郎嘻嘻一笑侧身便将她拉起负在了背上,步履轻快便向北面山峰行。
罄冉倒也乐得轻松,趴在他背上,恶狠狠地瞪着他的后脑勺,心道倘若这厮知道她能走路,不知会是何种表情。一时又想,也不知这人费尽心思要把她带到那破庙做什么。不过不知为何,他这般算计她,可她竟莫名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可能是他的眼睛太过干净,身上的气质太过清爽,虽是调皮可却从没让她感到过阴沉。
待行了有一炷香功夫,天光已隐暗下去,四郎所说的庙宇也终于隐约可见。庙宇不大,依山而建,掩映在绿树翠林之中,透出火光,竟有人!
罄冉正诧异,四郎却将她放下,嘿嘿一笑,伸手便将外衣脱掉,露出一件破旧的布衣来。他也不多言,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弄得一身脏兮兮,这才步至罄冉身旁,往她身上也抹了不少土。罄冉一直安安静静,只等他开口。
果然,他弄好这一切,嘻嘻一笑道:“你知道那庙中是什么人吗?”
罄冉冷哼一声,“有话就说。”
四郎嘻嘻一笑,随即面容一冷恐吓道:“那庙中现在可全是官兵!你说我把你交给他们能换多少赏银?情妹妹怕了吗?不,该叫云罄冉云妹妹才是。”
四郎恶狠狠的话非但没让罄冉害怕,却让她双眉一挑,嘲讽地勾起了唇角。四郎方才叫出她的名字,罄冉便直觉他定已知道她的身份,如今听到他说这话却是一点也不惊奇的。
“你不怕?还是你不信?小爷现在就把你交给官兵去。”四郎说着,跨步上前便要去拉罄冉。
罄冉靠着大树的身子骤然纵起,双手抓住树枝在枝头一荡,身影纵出,轻盈落在了几步开外。
“你没中毒?!”四郎一惊,瞪大双眼望着她。
罄冉冷哼一声,“你骗三岁小孩啊,既要将我交官,还需要这般装扮一翻?”
她挑眉望着四郎一身脏乱的衣服,指着他方才抹在自己衣襟和脸上的尘土讽刺道:“难道你要告诉官兵你抓我颇费了些力气,还指望官兵赔你衣服钱不成?”
四郎扬眉一笑,“云妹妹真聪明,他们看我这般辛苦自是会多给几个赏钱的。”
罄冉冷哼,那日他得来的银票随手便塞在了她身上,这种会将大把银票随意乱放的人,鬼才信他会贪图那几个赏钱。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说我走了。”罄冉说罢,转身便作势欲走。
四郎赶忙追上,凑近罄冉笑道:“我说还不行嘛,云妹妹先坐,我们商量个事儿。”
罄冉见他靠近,生怕他再使毒,忙闪身一旁,寻了一块大石落座。
四郎见此也不计较,在她身旁席地而坐,开口道:“英帝前不久册封了一个月妃,据说这月妃生的很美,极得宠。她本是雁城人士,多年离乡,甚为想家,终日郁郁寡欢,英帝为此非常苦恼。前些日子月妃提出想找个家乡人说说话,英帝便下旨在京城寻找雁城女子征入宫中做宫女,以解月妃乡愁之苦。可雁城距此路途遥遥,此地雁城人本就极少,这两日过去了,竟还是没寻到合适人选,现在那庙宇中呆的便是京府衙门往附近村落寻人的差役。”
罄冉蹙眉,她早年便听爹爹说过,雁城临海,那里风俗语言都别具一格,却不想偌大的战国京城居然连个会说雁城话的侍女都找不到。不过四郎说这些却是要做何?
见罄冉挑眉望向他,四郎黑亮的眼珠一转,“你想不想进宫转转?我听说战国皇宫建造的极为精美,宫中珍宝无数,妹妹想不想去见识一番?”
罄冉闻言一愣,这小孩竟是想到皇宫去偷东西?真不知该说他大胆还是该骂他天真!
听他话的意思便知他定是会说雁城话的,罄冉回想着四郎的举止,只觉这随时嬉笑的男孩一点都不简单。
“十句话没一句真的,你自己见识去吧,我不稀罕。”
她说着便要起身,四郎忙伸手拉住她,嘿嘿一笑,“天地良心,我刚才说的可没一句假话。”
“那好,我问你,你去皇宫果真只是想见识下顺便再捞几件宝贝?”罄冉拂开他的手,目光嘲讽。
“嘿嘿,我去皇宫确实有我的目的,只是不能告诉你。不过云妹难道就不动心?这么好的机会混进皇宫,接近英帝,难道云妹不想试试?说不定……”
罄冉闻言莫名一恼,打断他,“说不定什么?就凭我一个孩童就算是入了宫,难道会有机会杀掉战英帝?笑话!”
四郎见她迈步便向来路回走,忙快步跟上,“就算杀不了英帝能见见他难道不好吗?你要报仇,要对付他,总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才有的放矢,所谓知己知彼呢。如此机会可不多,再说你现在小小孩童,行事反而会方便,谁会将注意力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罄冉脚步一顿,心中微动,可却生生压下那份冲动。她心知进宫要冒怎样的危险,再来她根本不认识这男孩,万一有差便是万劫不复。
四郎却也不急,紧追不舍,又道:“你现在被通缉,这半年来怕是没睡过安稳觉吧?现在的皇宫对你来说该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
罄冉脚步不停,眉头微蹙,心道这男孩怕是心机之深不低于那凤瑛。他这些话,句句紧抓要害,这般会说服人,果真是知道她的软肋所在。
四郎见罄冉越走越快,眉宇间这才有了些焦急,伸手拉住她,待她望过来,他肃整面容极为认真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定安全带你出宫,你相信我。”
男孩虽面容尚小,可眸光竟是说不出的坚定,眉宇间闪现的担当和决然令罄冉一愣。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却见他目光坦然,月光下黑亮的双眸熠熠生辉,几分清亮、几分真挚、几分恳切、几分执着。他那神情竟肖极了靖炎,曾经那个总缠着她的男孩也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冉冉,等我长大娶你好不好?我定好好待你,就像你爹对萝姨一般,你相信我。”
罄冉心头一触,莫名地已相信眼前男孩定不会伤害自己。她双眸轻眨,低头片刻,半响抬头道:“两个问题。”
四郎双眸一亮,轻呼一声,“你答应了?好,别说两个问题,十个八个你只管问,四郎定据实以告。”
罄冉点头,“你是谁?我总要知道你是谁,才能考虑要不要信你吧。”
四郎裂嘴一笑,“蔺琦墨,麟国人。我不是战国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没算计你的理由。”
麟国与战国之间尚隔着燕国,两国之间向来没什么来往,罄冉心知他的意思,轻轻点头。
“你既会雁城话,想要进宫自去便是,为何非要拖上我?要知道我现在可是逆贼,倘若我被发现你岂不是也要跟着倒霉。”
“我也想自己进宫,可宫里要的是婢女不要男童啊。”四郎苦恼说道。
罄冉蹙眉:“带上我难道你就变成女童了?再说我也不会说什么雁城话。”
“这个好办,等下你只装成是我的妹妹,饥饿虚弱地已说不出话了,其它交给我就好。”四郎朗声道。
“这么说你随便找个女子便可,为何偏要找我?”
四郎眨眼,“我想跟妹妹多亲近啊。”
见罄冉冷目扫来,四郎撇撇嘴,“我在这京城并没有相识的人,进宫又不是好事,还有危险,四郎不欲害人。找你是因为你会功夫,进宫危险小点,再说我们各取所需,岂不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