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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劳烦姑娘,我说两句话就走。”茶茶边说边进屋,又将怀中的琴具放下,缓缓揭开覆盖其上的大红绫布,“小侯爷怕你独自寂寞,便命我将这把琴转赠于你,好让你打发时日。”
沈予赠的琴吗?晗初有些意外,不禁伸手抚上琴弦。但听泠泠之声传入耳中,音色倒不错,也算一把好琴。
茶茶见晗初并不抗拒收琴,又道:“今日我便沾着小侯爷的光,借花献佛了!”
既然茶茶都这样说了,晗初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无声地表达了谢意。她是有好些日子没抚琴了啊!自从赫连齐绝迹醉花楼,传出要与明璎成婚的消息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碰过琴了。
虽然醉花楼失火迄今只有一夜工夫,但晗初已经想得透彻。赫连氏与明氏联姻,绝不是一蹴而就的,凭着两家显赫的家世,少说也要置备一年之久。
可赫连齐自与她相识以来,却对婚事闭口不谈,哄着她一心一意待他,厌倦过后又不告而别。这样薄情的男子,如何值得她为之伤心?
若当真论起来,醉花楼失火固然是受了明璎主使,但归根结底,琴儿的无辜惨死,自己的无故失声,都是因为赫连齐。既然那人负心薄幸,身子给他便也罢了,她要把遗失的心收回来。
想到此处,晗初已不自觉地开始撩拨起琴弦。
沈予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如今的主子,无论他对她有什么心思,都无可厚非。但他不给她承诺,甚至连一句情爱的话都没有。
晗初忽然很感谢沈予,感谢他这样待她。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柔情蜜意,如此便也不会有辜负,不会有失望。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风流君子作为吧。
想着想着,晗初的嘴角不禁噙了笑。她这副模样落在茶茶眼中,无异于少女怀春惹人遐想。
茶茶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装作暧昧调笑:“赠之以琴,即赠之以情呢!可见姑娘在小侯爷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晗初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根本没有听清茶茶的话。
茶茶看晗初越发心不在焉,以为她是欢喜过了头,见此次目的已然达成,便也不再逗留,起身告辞道:“姑娘今日刚来追虹苑,好生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不待晗初反应,已兀自起身走出门外。
茶茶走后,晗初便耐心地抚起琴来。琴技是她在风月场上一鸣惊人的法宝,也是她平生最为自傲的一桩事。在这京州城内,不知有多少公卿子弟都是先闻其琴,再见其人。他们为她的琴声所倾倒,便也对她的艳名更为仰慕。
晗初是喜欢抚琴的,对此也极具天赋。她自五岁进入醉花楼起便专心练琴,迄今已整整十年。到了最后,南熙境内已寻不出一个琴师敢再教她。
沈予托茶茶送来的这把琴,并不是晗初见过最好的,只能勉强排个中上等而已。可不知为何,她竟有些爱不释手。
自从“南熙第一美人”的艳名远播之后,晗初曾收到过无数好琴,这其中大多是花客所赠。他们赠琴给她,并不是为了当她的知音,而是为了当枕畔香客。个中心思太过龌龊,晗初便也对那些好琴心生抵触。
可眼下她依附沈予而活,对方并没有必要来讨好她。但沈予却赠琴给她,可见也是存了几分真心吧?否则又怎会冒着得罪明氏的风险收留她?
月余不碰琴,手都有些生硬了。晗初失笑地摇了摇头,最后拨弄了一首曲子,便将琴具仔细收好。刚揭过大红绫布覆上琴弦,却听“啪嗒”一声脆响,一枚绿色物件从绫布之中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晗初拾起一看,是一只通体水碧的玉耳环,雕琢成一朵茶花的形状,在艳阳的照耀下翠色欲滴。
不过看了一眼,晗初便知晓这耳环必定十分贵重,单看那精致的做工及翠玉的成色,都是难得一见。她仔细回想,方才茶茶来送琴之时,耳垂上的确闪着点点绿光,应是戴着耳环没错。
丢了这耳环,也不知茶茶发现没?晗初如此想着,连忙找出一方绢帕将耳环包好,攥在手中打算去还给茶茶。可来回跑了四五趟,茶茶的院门却一直落锁紧闭,人也不知去向。
晗初不禁有些担心,生怕茶茶遗失了耳环而着急。可追虹苑如此之大,自己又是初来此地,也不好贸然跑出去。届时只怕没找到茶茶,自己倒先迷了路。
斟酌半晌,她决定守株待兔,岂知一直等到酉时也不见茶茶回来。晗初时不时地望一望对面的院门,精神绷得紧了,竟不知不觉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待到一觉醒来,已是月上中天,早就过了戌时。
因为怕茶茶惦记这耳环,晗初也没觉得腹中饥饿。她起身推开窗子看向对面的院落,这一次倒是瞧见了阑珊灯火。
晗初匆匆拿起耳环再去找茶茶,走至院前正待抬手敲门,才发现院门竟是虚掩着的。她失了声,也没法说出话来,只得冒失一回。
晗初缓缓推开茶茶的院门,放轻脚步迈入其内。只见院落里挂着一只灯笼,好似是在等着谁。她就着灯笼的光四处打量,唯有一间屋子亮着烛火,光色幽暗不明,影影绰绰地投射在窗户纸上。
晗初见状不再迟疑,连忙拾阶而上,发现这间屋子也是虚掩着的。她正欲抬手敲门,却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娇吟,旖旎而淫腻,令人遐想万分。
晗初出身青楼,又经历过男女之事,立时明白过来是什么声音。她仍旧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只是那只纤纤玉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再也无法动作。
她知晓自己应当即刻离开,便缓缓后退,想要远离一门之隔的春光。可是屋内的淫声艳语却喧嚣得很,一字一句生生撞入她的耳中。
“小侯爷,茶茶想您……”女子的声音娇羞轻盈。
“我也想茶茶啊……”男子的声音喑哑低沉。
“您眼下一门心思都在那位姑娘身上,最是喜新厌旧!茶茶好伤心……”
话音落下,屋内就此陷入静默。然而只是一瞬,沈予已答了话:“小爷实话告诉你,她只是个供人豢养的妓女,小爷我狎妓而已。”
狎妓而已!呵!晗初无声地嗤笑。余下的话,她已自问不必再听了。
屋内又适时响起一阵女子的呻吟,比方才那一声更娇媚、更放纵。紧接着,茶茶已娇滴滴地再道:“小侯爷,茶茶受不住了,求您给我……”
听闻此言,晗初忽然觉得胃部翻涌,明明晚上没有用饭,却是这般难受作呕。她捂着口鼻再次后退一步,却忘记自己身后是台阶,一脚踩空便跌了下去。
晗初头一次庆幸自己失了声,否则此刻必定会尖叫出来。然而她跌倒的动静实在太大,终究是将屋内一对缠绵鸳鸯惊动了。
“谁?”但听沈予一声喝问,屋门继而被打开。烛火顺着大开的屋门宣泄而出,瞬间洒了一地柔光。
沈予就站在逆光处,晦晦暗暗看不清神色。
晗初跌坐在地上抬眸打量,见他赤裸着精壮胸膛,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绫绸衫裤。可即便是这条衫裤,想必也是正要脱掉的,腰带已然松松垮垮。
与此同时,沈予也正在打量她。
“晗初?”他低低反问,仍旧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就着散落而出的烛火,沈予清楚看到了晗初的娇颜,娥眉蹙起、下唇紧抿、面色苍白,眸中是隐隐的厌恶。
沈予顿觉胸口被一块大石压上,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来当真可笑,他沈予对着旁的女人是甜言蜜语舌灿莲花,每每哄得她们如上云端;唯独面对晗初,有些话他说不出来,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这事若要传出去,丢人倒是其次,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堂堂“风流小侯爷”,竟会对一个女人不善言辞。就连沈予自己都不愿相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恰如此刻一般,他仿佛也失了声,只能定定看着这名唤“晗初”的女子,无从开口,无从解释。
两人便如此沉默着对视,最终还是沈予先回过神来,跨出门槛想要扶她起来:“你怎么在这儿?”他俯下身躯朝她伸手,指尖堪堪触碰到一片衣角,晗初却忽然向后一闪,如避瘟疫似的躲了过去,兀自从地上站起身来。
她实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就连憎恶躲闪都如此美妙。沈予苦笑着看向晗初,一个逆光,一个顺光,他看她清清楚楚,她却未必看得清他。
“晗初……”沈予低声再唤,语中带着几分心虚、几分担忧。
似是被自己的名字戳中了痛楚,晗初立时快步后退。她的目光越过沈予看向屋内,依稀可见茶茶酥胸半裸,正倚着屏风对她隐晦地微笑。
电光石火之间,晗初明白了什么。饶是她再笨,从前也见过不少争风吃醋的戏码,只是用到自己身上,她便看不透了。
晗初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便往院子外跑。她听到身后有人唤她,也知道是谁,但此刻她只觉得足痛难忍,一刻也不愿停下。
沈予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正欲追上去,却被身后的茶茶拉住了手臂:“姑娘她是怎么进来的?”
沈予看了她一眼,眉峰紧蹙没有作声。
“这可如何是好,她要生我的气了……”茶茶垂眸娇婉地道,语中隐约带着哭腔。
沈予看着茶茶颈上的朵朵粉红,那是他方才种下的吻痕。可他有什么错呢?难道只许晗初与赫连齐巫山云雨,便不许他和其他女人享鱼水之欢?
想到此处,沈予也有些负气。他望了望晗初离开的方向,终是狠下心肠道:“不用管她,咱们回去!”说着已收起匕首,揽过茶茶的香肩返回屋内。
夜色撩人,再次渲染了一室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