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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齐大海说道,“我是蒋家的亲兵,跟项大哥就接触了这么几天,他年纪比我们大,对我们挺照顾的。”他回身一指刚才问自己会不会被军法处置的小兵,“他是项大哥手下的兵。”
那小兵忙道:“项大哥是梁城人,是娶了媳妇的,家里穷才来应的兵募。”小兵眼眶软,说着眼睛就已经红了,“本来这次回去也就该回家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一家老小的,还不跟天塌了似的……”
夏初又问了问那项青的外貌特征,所穿衣物,便没有更多要问的了。她起身拍了拍齐大海的肩:“行吧,你们多保重自身安全。别漏了今天的事,否则谁也保不了你们,明白吗?”
“是!”几个士兵一凛,齐声应道。
夏初让闵风去看一看那个出事的角房,自己重新又从窗户翻了出去,悄悄地到拴马的地方等着。近前瞧见地上多了不少的脚印,暗暗一笑,心说闵风这大男人心还真细,幸亏之前他先赶跑了一匹马,不然现在已经穿帮了。
等了没一会儿闵风就回来了,蜷指打了个呼哨,独自跑走的那匹马便跑了回来。两人上马往西京走,夏初腿疼得夹不住马,比来时速度慢了很多,闵风将就着她的速度,索性松了马缰抱臂在马上闲坐,那姿态简直就是对夏初的骑术表示赤裸裸的蔑视。
“闵大哥,那角房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夏初问他。
“很干净。”
“意思是,打扫过了是吗?”夏初翻译着闵风的话,求证道,见闵风点了头才继续说,“简要来说,案发的经过是这样的:凶手是偷偷摸进驿站,先杀了守卫胡金山,然后进屋杀了孙尤梁。这时候项青来了正好撞见,于是喊了人,自己跑出去追凶。”
闵风点点头。
“项青是负责押送的,犯人在还没入京的时候被杀了,这是个很大的过失。如果他能抓到凶手责任可能就会轻得多,甚至可能会被免予追责。所以他去追凶是合理的。”
闵风继续点头。
“但是,他发现孙尤梁死了之后,先是喊了人,等人都到了之后他又自己跑出去追凶。按道理来说,他至少应该会带上一两个人跟他一起去才对,这样胜算更大。毕竟凶手敢闯驿站杀钦犯,不是一般人啊!可他为什么把所有人都留下了呢?”夏初在马上向闵风那边探了探身子,“你不觉得这有点不合常理吗?”
闵风仍旧是点头。
夏初被他憋得用力地吸了口气,才觉得喘气顺当了一点儿。闵风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总算是给了她点面子,说道:“所以你怀疑项青是监守自盗。”
“不能排除。一则他平乱回去之后就要回家了,二则他家里穷,如果有人许了银钱给他,倒很值得他干上一票。”
那个胡金山是认识项青的,所以项青去角房不会引起他任何警觉。项青很可能趁他不备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悄悄勒死后进了角房。
而孙尤梁也是认识项青的,所以他去看孙尤梁合情合理,不会引起孙尤梁的警觉,也就不会惊动其他人。项青趁孙尤梁不备将他杀死,然后再喊人,等别人赶过来之后他再以追凶这样的理由溜之大吉。
可以说,项青来做这件事,比任何人都要便利。
夏初想,如果她是那个想要除掉孙尤梁的人,也会选择一个押送的人来做这件事。
沉默了一会儿后,夏初握紧缰绳缓了口气儿,自言自语似的道:“胡金山是被勒死的,这样可以防止他发出声音。那干吗把孙尤梁砍成那样呢?何必采取两种作案手法,也勒死不就完了?”
“重犯戴枷。”闵风淡淡地说。
夏初习惯了把所想的事情念叨出来,与蒋熙元你一言我一语一点点推进案情,觉得十分有成就感。可闵风话少得她心里直犯堵,好容易说上几句,自己还总有一种被藐视了智商的感觉。
虽然说的都在点儿上。
比如刚刚这句。
夏初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点头道:“对,戴枷,所以不方便勒。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闵大哥厉害啊。”
闵风对她拱了拱手,也不知道是懒得和她再多说还是欣然受了这夸赞。
夏初把这个作案过程反复地想了几遍,觉得本身没有什么逻辑上的漏洞。不过有一点她不太明白,从青城郡那么远押过来,为什么到了河源才动手?
是离他要去的地方更近,还是出了山更好跑一些?可山里明明更好藏匿才对。
夏初想到这儿,便拿了这个问题去问闵风。闵风听完也没有说话,仍是抱着肩,夏初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整件事情我并不清楚。”好半天闵风才回了她一句,“我只是协助。”
闵风不能像蒋熙元那样指出她的盲点,这让她备觉破案艰难,各种线索想法乱糟糟地盘踞在脑子里,只能自己慢慢理。
闷头想了一会儿,夏初把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那张纸掏了出来,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团着那张纸一点点地捋着看。闵风也没打扰她,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往回京方向走着。
过了有一会儿,夏初忽然叫了一声:“对了!”
闵风转头看着她:“想到了?”
“那个折子嘛!”夏初一打响指,有丝得意地说,“还真得整件事情想。传说中那个孙尤梁上奏的折子嘛。从对方的安排上来说,这折子总得到了京中,才能被蒋大人销毁,然后才能派人来杀孙尤梁。自然不能早早动手。”
闵风虽然不知道那折子的事,但推也能推出是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夏初想通这一节,觉得似乎是摸到了个思路。
换位去想。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凭空捏造的,那么他们也只会按常理去推,埋上一条主线然后再用人证物证去把这条主线填充实。但是人为的填充总会有不合理的地方,因为并不是自然发生的,只要把每个证据都查透,一定可以找出来。
“闵大哥。”夏初把马驱得离闵风近了一些,道,“有没有什么人可以调用的?我要找找那个项青。”
“这么多天没出现,估计已经死了。”
“死了也没事,死了有尸体也行。死在什么位置,为什么会死在那里,被什么凶器杀死的,死时是个什么状态,周围有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些都是线索。”
夏初滔滔不绝地给他分析道:“他们指蒋大人杀人灭口,那么蒋大人会派什么人杀人?如果项青的死亡状况可以反证这个人不是大人派人杀的……”
“知道了。”没等夏初说完,闵风便干脆利落地答道,“我会安排。”
夏初又被他噎了一下,无奈地咽了咽唾沫:“闵大哥,你们做暗卫的是不是都是这样?不闷吗?”
闵风弯唇笑了一下:“不闷。”
夏初彻底无语了。
回到西京的时候赶上城门将闭,俩人波澜不惊地进了城。夏初有点遗憾地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城墙,没能看见闵风口中那个“不过城墙而已”是怎么个意思。但想想也是算了,这节骨眼上没必要的事情能少做就少做。
夏初回了安丰坊,先把今天在河源问到的口供记了下来,然后忙乎半天给自己烧了一桶水洗澡。
骑马跑了个来回,两条腿被磨得发红,皮都薄了似的,一泡进水里疼得她直挠桶壁。屁股上的伤原本已经结了痂,这磨了半天儿也磨掉了,疼是不疼,只不过原本那些好药也白瞎了,疤估计是要落下的。
夏初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胡思乱想,想将来结了婚洞房花烛的时候,被看见屁股上一道伤疤,会不会很煞风景?会不会被嘲笑?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大打出手?来个实实在在地大战三百回合。
想着想着,夏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象中竟然有个实实在在的男主角,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脑门子噌噌地冒汗。愣怔半晌,她把鼻子一捏,“噗”的一声将自己整个埋在了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