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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丘仲卿的兵已经要冲上来,李英只得大手一挥:“停下!”转而对闾丘仲卿道,“恕我不能从命了。”说着对着自己带来的将士大声吩咐道,“保护都虞侯。不得有误!”
身后黑压压的将士立即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队是闾丘仲卿带来的兵马,一队是李英的兵马,闾丘仲卿一看不妙。按照之前的了解,李英即便不会出兵襄助,也断不会操戈相向。如今这一招反转让闾丘仲卿实在没想到。闾丘仲卿看着李英冷笑道:“李大人可要想清楚了。今日的机会错过,再没有退路。”
李英此刻哪还能想到什么机会不机会,李月娥和赵光义生米煮成熟饭,哪还容得下他去考虑什么天下大义的。李英回看着闾丘仲卿道:“我已经想好了。冒犯了。”话音落下,一个手势,手下的将士已经纷纷跑到赵光义的前面,和闾丘仲卿的将士拉开了架势。
闾丘仲卿此刻走到这个地步,硬着头皮也得上,指挥着士兵一边开战,一边躲着战局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趁人不备,带了几个随身护卫的士兵杀了条血路出去连夜逃回潞州。
李英本想派人去追,被赵光义拦了下来:“既然胜败已成定局,就不要浪费兵力再去追击残兵败将。保留军力,过几天全力攻往潞州。”
李英点头,待手下的将士收拾残局后,自己走进了赵光义的营帐。赵光义命人搬了椅子进来,给李英上座的优待:“这次要多亏李大人赤胆忠心,才能击退叛军。”
李英没有客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回看向赵光义,声音还有些气粗:“都虞侯不用谢我,要不是小女不成器,我也不会受制于人。还望都虞侯日后能善待小女,也算功德一件。”
立在营帐门口的李月娥早穿上了外袍,对李英笑道:“爹,方才那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你可别想歪了。”
“什么?”李英的头又是一晕,“什么权宜之计?”
李月娥大步走到李英面前,给他递了盏茶水道:“爹才是糊涂,被奸人的巧言令色蒙蔽,那种情急之下,我如果不出那个招数,爹怎么能翻下脸救赵公子?所以我才乱说一气的,其实我和赵公子没什么的。”
“混账!”李英没等李月娥说完,已经一掌拍到了桌子上,“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廉耻的话?你把女儿家的贞洁名声当什么了?当着那么多的将士,你就那么大喇喇地说自己和都虞侯有私,如今你又说是权宜之计?你的名声都毁了还怎么权宜?你当那么多的将士是瞎的还是聋的?哑的?”
说完李英气冲冲地看着赵光义道:“赵大人,都虞侯,我知道你身份高贵,月娥一直是痴心妄想。我也没有打算把女儿许给你。但今天的事,木已成舟,月娥的名声都毁了,为了帮你解除一时的困境,她把自己的名节都不要了。你说日后她怎么嫁人?如果你当初不打算要她,又何不站出来澄清?现在弄成这样,她这一辈子,都完了。今日你必须要给我个说法,如果你肯要了月娥还好,如果不要,我李英这乾州的十万将士,也不答应!”
赵光义看着一脸怒气的李英,又看了看在一旁面红耳赤的李月娥,对李英拱手道:“李大人,请容我和月娥姑娘聊几句。”
李英看了看赵光义,怒哼了一声,向营帐外走去。
偌大的营帐里,只有赵光义和李月娥两个人,呼吸都彼此可闻,李月娥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跳得好快。李月娥低下了头,一脸绯红。
赵光义的眉头紧紧蹙着,像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才看着李月娥说道:“今天的事,要多谢姑娘。”说完向李月娥深深做了个揖。
李月娥忙摆手道:“公子太客气了。使不得这么大的礼。”说的匆忙,手指碰到了赵光义的手,又忙缩了回来。
赵光义的声音很平:“无论如何,不该用姑娘的名声来做筹码。如今,事已至此,诚如李大人所言,如果要我负责,也是可以的。”
李月娥听到这句话,心像揣了只小鹿般扑通欢脱,红着脸却说不出一个字。半晌才轻声说道:“如此,那就是月娥的福分了。”
赵光义浅浅勾了勾唇,咀嚼着那两个字:“福分----”半晌,声音有些艰涩,“其实,姑娘也可以和我回开封,待我把实情禀明皇上,再给姑娘御赐良配。跟了我,不是什么福分。”
李月娥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抬眸看向赵光义,眼睛是丝绝望的落寞:“公子不肯要我?”
赵光义轻轻摇头,声音很沉重:“我讲的是实情。以姑娘的出身门第,若是许了别人,都可做正妻。但我家中已有妻室,姑娘过门只能做妾。委屈了姑娘。再者---”赵光义长叹了一声,“我的心里,容不下别人。”
李月娥听到赵光义的话,前半句她倒是无所谓,做妾不要紧,看是谁的妾。但后半句却让她的心都疼了起来。他的心里,容不下别人。容得下谁,她心知肚明。李月娥抬眸看着赵光义,倔强地回了一句:“人的一辈子很长,不走到最后,谁能笃定呢?”
赵光义的目光落到李月娥的身上,像问李月娥也像问自己:“用一辈子打一个赌,值吗?”
李月娥没有犹豫地点着头:“值!我这辈子,就赌这一次了。”说完又缓了缓声音道,“至于公子说的禀告皇上的法子,虽说皇上如果能御赐姻缘自然是福分,但今晚的事定会传遍天下,纵然谁家再娶月娥,心里都会不痛快。与其在别人家委委屈屈,何不在公子身边相伴?就算公子心里没有月娥,但月娥能看到公子,就很知足了。”
“哪怕,”赵光义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哪怕没有子嗣?”
李月娥的脸腾地红了,声音很小:“能看着公子就好。不用子嗣。”
赵光义的心微微颤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李月娥,一脸毫不掩饰的急迫,一夜为了自己奔波浮肿的眼睛,说喜欢谈不上,但的确心有亏欠。更何况门外还有李英的十万大军压着。赵光义摸了摸身上,也没有什么可相赠的,只得走到桌前,把自己常用的笔递给了李月娥:“出来的匆忙,身无长物。这支笔送给姑娘当信物,待我潞州告捷后,便回来接姑娘。”
李月娥接过笔,全身都晃了一晃。幸福来得太突然,太快。她一度都不敢想自己能嫁给赵光义。可如今,就这么一夜之间,所有的情势都变了。也许,他是迫于爹爹的压力,也许是感恩,也许是内疚----但都不要紧,他终于肯要自己了。李月娥心里简直想大声欢呼一嗓子,但还是忍住了。眉眼都不觉笑开,看着手里的笔笑道:“不打紧。不过公子特别,送的信物也特别。还从没人拿笔当信物的。”话说完瞟到了赵光义的玉佩,不由道,“还不如公子的玉佩更妥帖。”
赵光义腰上的玉佩很惹眼,白玉泽兰,尤其今晚赵光义穿着玄色的袍子,更显得玉佩莹润光洁。赵光义的眉头却突然蹙起,好像李月娥提了个什么非分的请求,面色清冷如霜,冷冷道:“请李大人进来吧。”
李月娥吐了吐舌头出去,早已是眉眼泛喜乐开了花,扯着李英笑道:“公子请你进去。”说完就低着头羞红脸跑开。看李月娥这情势,李英已经知道赵光义应该是同意了。
第二天,慕容延钊和石守信的援军到达,三军齐发,向潞州冲进。
三个月过去,金陵的夏天也即将走到了尽头。七月流火,小桃已经在花月坊又待了半年多。从开始的空洞,到现在的淡然,小桃觉得自己变了,又似乎没变。颈上的刺青不再是她的耻辱,终于使得她在烈日炎炎的夏天也不必捂着围领难过。小桃在花月坊的日子说不上好,也不算不好。有了祁公子的打点,红姑没有再为难小桃,秀菊和连翘仍在服侍着小桃。秀菊老实,连翘却是不安分的。常常明着暗着抱怨自己跟错了人,别人都能人前人后风光,自己却要呆在桃苑像进了坟墓。
小桃只当没有听到,每日闲来写写字,练练舞。如今小桃的字更加炉火纯青,行云流水。练舞则去东院的舞场,有时新来的舞姬还会找小桃请教一二。小桃喜欢在晚上大家都睡去的时候练,没有人,只有天地间的风会伴着她,那服帖在肌肤上的滋味,好像当初在秦中,在云湾村,在所有他在她身边的日子。她在舞,他在看。
到了七月中,花月坊好像分外热闹起来。红姑选派了一批歌姬舞姬,据说要随着使臣一起到大宋去。小桃不明所以问秀菊,连翘在一旁撇了个白眼:“花月坊能干的,都跟着去大宋见世面去了。听说大宋平定了潞州的叛乱,皇上可不又上赶着派使臣去恭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