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绶带是暗沉的漆红色,被灰尘蒙住,斑驳片片,这里的雕刻粗重带细,绶带纹路粗犷大气,尾端的纹路弧度却精细巧妙。
她站在主楼两步开外,借着弱化了的光,眯眼打量这一片堪堪从中间断裂了的绶带。
是了,断裂,巴掌大的裂痕,断口像一张纸被撕开似的,随意里反越发真切。
她上前,抬手抹在那断裂的地方,手低熟悉的触感,木质的雕面浮着细碎的砂砾,找准一个个些微凸起的地方按下,这些凸起大多是雕刻本身的,只有那么一个,能打开……
——砰
“什么声音,小羡你怎么样?!”
莫羡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就是这一处打开的地方……特别大,所以声音也大了些。”
那根绶带从断裂处分别向两边猛地收缩,向被扯断的弹力绳,伴随着砰砰两声快速回缩,而缩回去的地方,与之前类似的是长方形黑色的一块,只不过这一次露出的空间,明显比前两次大了许多。
她把灯光凑近了照,虽然看过了两次,但这次也要看到那锁眼的形状她才放心,光照进去,“这锁眼,怎么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好像被……堵住了似的。”
这些锁眼有她三分之二个手掌大小,那些孔洞纹路明显,不同前两次她一下就能看出是钥匙插进的形状,这次却残缺了似的。
真的被堵住了?
她伸手像拂一下看是不是尘垢,触手,却是……微凉的,绵软的触感,她微眯了眼,手机照得越发地近,却感觉手底的东西,在动……
手机里,江廷东的声音也不甚明晰了似的,“小羡你不要乱碰,尤其不要用手,那地方邪乎,你找个木条或是其他东西……”
“晚了……”她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清楚,带着凉凉的颤意,“廷东,我……我碰到了……”
“什么?你碰到什么了?”
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腥涩的血,目光直直看着那黑漆漆的锁面上,椭圆的眼,瞳孔像倒竖的一条线,又冷又利。
她知道这眼跟那只蝙蝠猩红的眼不一样,这个……是活物的。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小羡?!”
“我听说,蛇的眼睛是看不到东西的……是吗?”
涩哑的声音,硬生生挤出来似的。
“对,蛇?!你碰到蛇了?!”江廷东一下子变了调子,“小羡!别动!千万别动,我想想,让我想想……”
江廷东的话她没太听清楚,手底这只黑色的蛇,正与她对视。
听说蛇的眼睛视力极差,只能看到近距离的东西,莫羡估算着与它的距离,算……近距离了吗?
蛇的眼睛一眨不眨,不同于她的惊惧,它是因为没有眼睑,天生做不到眨眼的动作。
不知为何,莫羡在这一刻里,思维格外的敏捷。
“小羡,你能看清楚那东西吗,跟我描述,立刻马上,尽可能全面详细的说,我现在去你那里,我去沈园找你……”
“不行!你来了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手底凉凉软软的东西在蠕动,她浑身一个冷颤,咬着牙关与那东西对视。
她信万物有灵,动物对危险天生有感知能力,她知道自己一旦露怯,这只蛇可能马上会攻击,她已经看到它不断吐出的蛇信子……
“现在还顾得上这些吗,你安全才最重要啊,你放心我会一起带医生过去,沈家再怎么样,还能看着你死在沈园里吗!”
莫羡摇头,她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如果真的暴露,暴露我一个总比我们都暴露强。廷东,你听说我,一旦我被咬了,我立马会喊,甚至我会给沈从山沈莹打电话,沈从山就算事后怎么追究,也得先保了我的命,大不了……”
声音微顿,她手指颤了下,那只蛇两只眼睛依旧冷冷盯着她。
“廷东,你现在离开,离沈园远远的,我妈那里不好处理,你去北城大,一旦我这里暴露,子晴就交给你了!”
“小羡你……这是在跟我交代后事吗……”他的声音沉痛又压抑。
莫羡沉默了下,“廷东,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你答应吧,不管怎样,日后再重新……嘶……打算……”
“小羡……”江廷东声音颤得厉害,“你怎么了小羡,那蛇……快叫人啊你!小羡!”
莫羡紧紧抿了唇,蛇牙嵌进皮肤的感觉清晰得让她头皮发麻,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那蛇头从她胳膊离开的一瞬,她反手就抓住了它。
手里的触感怪恶心的,但她力道却极大,脑中空白一片,循着第一反应,脚下后退,直直把那蛇从绶带下的暗格里拖了出来!
咬着牙,脚下踉跄,她拖着那蛇,径直到了另一面墙边,抬手狠狠一抡。
这条蛇并不粗重,在她应激反应之下,竟真的被她扔出了墙外……
“小羡,小羡你说句话……”江廷东的声音甚至带了绝望,莫羡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又或者是她自己的,她半靠在墙边,双腿麻得站立不住。
“廷东。”声音混着喘息,她说:“我还没死。”
话说出,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胳膊还能动,我猜测不是毒蛇,保险起见,我现在立马出去,车在外头,我不知道能开多久……”
“我去接你!我马上去接你,在沈园最近的路口,你开到这边!”
她嗯了一声,江廷东说:“你手边有没有东西,绑在胳膊伤口的上方,绑紧一些!”
她目光扫过,眼神落在手机上包着的帕子上。
关了手电筒,她还不忘摸回到那绶带边,把墙面恢复了原样,帕子系在胳膊上,她牙手并用系了个死结。
“我现在出去了。”
“好。电话不要挂断,就保持通话状态,让我随时听到你的声音……”
江廷东那边带着风声,应是已经出发了。
莫羡应了一声,再次翻墙而出,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鬼门关徘徊着的缘故,她精神紧绷格外机警,找到鞋子穿上,外面隐隐听到有人喊她的声音。
“赵小姐……赵小姐您去哪了?”
“赵小姐?您在哪啊……”
沈园佣人的声音,不太大,怕惊扰了这里的主人似的。
莫羡眼神微眯,迅速从另外一条巷子穿过,从这里穿出,正好是去沈从山院子的路,几乎她刚从巷子里拐出,就有一道光照到她身上。
“啊!是赵小姐!”佣人声音欣喜,快步跑过来,“赵小姐您去哪了?我刚才怎么没看到您……”
莫羡不着痕迹的把身上披着的薄毯调整了下,遮住了大半个胳膊,声音冷冷:“我的戒指还没找到?”
那佣人一愣,声音立马弱了,他怎么敢说先前在找戒指,回来没见了她后,他们着重找她了……
莫羡冷哼一声,“果然,怎么,不把我当你们少夫人,也不把我当客人了?找个东西都这么费劲!”
“赵小姐……这路上没旁人,晚上不好找,明天……”
“不必了!”
她冷声:“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在这睡大觉?”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马上让人去把我的包拿到车上,我要回沈宅。”
那佣人汗都下来了,这园子里的主人都在睡着,谁敢做这个主放了她回去,今晚的事太多,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也不敢多想,只是直觉不能这么让她走。
几道墙外的巷子里,有什么动静传来,那佣人抬眼看了一眼,莫羡眼神微闪,那个方向……是她扔蛇的地方。
她不再说话,直接往人力车走,径直坐上去,“去大门口。”
“赵小姐……”
“怎么,我的话就这么没分量?”她说着拿出手机,“那好,我现在给沈白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他要问起戒指我就说,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弄丢的!”
佣人脸色都白了,莫羡嘴角冷笑一直挂着,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嘴脸,但这个时候,她只能做了恶人。
果然,沈白的名字落下,那佣人不敢再说什么,一面让人去拿莫羡的东西,一面让拉车人往门口去。
“快些。”
莫羡催促,她知道那戒指就在座椅上,她动动手就能拿到,可事情到此,她反而不能拿了,若她脱了险,沈从山问起来她也有借口……
人力车加快速度,她到门口,她的包也恰送了来,她径直接过进了车里,发动车子快速离去。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胸口发闷,她对蛇的了解只来自曾经看过的动物世界,帕子绑着的胳膊缚得紧,她不知那麻木是来自蛇毒还是绑缚。
“廷东,我出来了,正在开车,你……到了吗?”
“快了小羡,我快到了,马上就到了……别怕。”
江廷东的声音落在耳边,她心下微定,无人的路上,踩了油门开得越发快。
但,胸口憋闷的感觉越发明显,伴随着的,还有她脑中的眩晕感,她有些看不清路了似的,摇摇头使劲眨眼,江廷东确认什么似的一直与她说话,她的回应却是越来越慢,但这种迟钝她并不自知……
“小羡,我到路口了,你……再坚持下,再坚持下!”
她低低嗯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才发觉自己开得不知何时慢了下来,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似的,她使劲眨眨眼,余光里仿佛看到一处通明的灯光。
“廷东……我可能,赶不过去了,手麻…得很…”
“小羡!”
她迟钝的脑中辨认着那栋灯光通明的建筑,是熟悉的,她曾来过的……
几乎瞬间里,她重新做了决定,攒了气力,她将车子转了个弯,速度很快,又或许很慢的,朝那房子开去。
对时间的感知,跟速度一样都模糊起来,她半眯了眼,看着那铁门,咬牙,只半踩了刹车……
——砰!
门口铁门被撞得变了形状,她的脑袋磕在方向盘,她早反射性又手垫了住,但那股疼痛和震荡,依旧让她意识被撞散。
耳边轰鸣,有嘈杂的声音……
“小羡?小羡什么声音?你怎么了啊,你回答我啊!”
这是……江廷东的。
耳机脱落了一只,江廷东拔高的声音若隐若现。
她趴在方向盘,眼神模糊,铁门内,偌大的别墅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
绝望感弥漫,说不清哪里更疼,哪里更难受一些,她摸索着耳机想说什么,却发现发声的气力都弱不可闻……
弥散的神思里,铁门内的房子,门打开。
“我靠!谁撞我家大门了?自杀还是谋杀!”
这话这声音……
她想她若不是这般,定会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