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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瑶带着众人就下去了,顿时,这屋子里极只剩下老祖宗和二老夫人两人了,连吴妈妈都没能留下。
老祖宗是二老夫人多年的婆婆,对于二老夫人的性子也是清楚得很,如今只淡淡道:“既然你都已经求到我跟前来了,想必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说吧,看中的是谁,要不然我和侯爷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二老夫人嗫嚅一阵,这才道:“老爷直说若是能将芷柔嫁给兴国公府世子爷顾玉那是最好不过了,可顾世子的身份咱们也知道,怕是高攀不上,这季家也是门第森严,这季家七爷上头还有一个当皇后的姐姐,估计也是看不上芷柔的。”
“嗯,我和老爷商量过了,老爷倒是觉得这周家六爷是不错,周家也就是这几年靠着慧贵妃娘娘才发家,这周家六爷才死了媳妇,和侯爷关系又好,想必侯爷提上两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周六那个草包都有人看得上?
老祖宗摇摇头,这二老爷有多聪明他是知道的,更何况这男人寻常在外头交集,什么风声没听到过?只怕这二房从一开始看重的就不是周六,而是周家的门第!
她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们一个个还是当父母的,如今怎么要将女儿往火坑里推?老二心里有权势,可芷柔却是你你怀胎十个月月生下女儿啊,你含辛茹苦将她养到这么大,就要送给别人作贱了?”
“若是你们说看上了兴国公府世子爷顾玉或者季家七爷,我还觉得可以理解,毕竟那两个哥儿都是极好的,可周家六爷是什么德行,我就不信你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听说?好,就算是你不清楚,可这老二寻常事在外头应酬的,难道就没有听说那周家六少爷是个混账不懂事儿的?”
二老夫人被训斥的连话都不敢说,现在别说是说话了,就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老祖宗更是气得直拍桌子,“我知道你们二房巴望着出人头地,可出人头地是有出人头地的办法的,那要靠男人在朝堂之上打拼,舍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算是什么本事?”
“既然这样,还不如当初你们多在外头收几个义女,如今给人家做妾岂不是更好?”
二老夫人更加不敢说话了。
祖宗一看到她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觉得头疼,这二夫人是当年二老爷的姨娘吴姨奶奶在世的时候选下的,这为的就是让自己过一过婆婆瘾。
所以这二老夫人性子是个绵软的,平日里家里头大事小事都是听二老爷的,丈夫发的话,她哪里敢不顺从?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二房的当家主母,不只是芷柔一个人的母亲,芷柔虽是你的嫡亲女儿,可她上面还有个庶姐了,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丫头是叫芷云对吧?这芷云的亲事还没有张罗好,就已经张罗起芷柔的亲事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二老夫人这才能敢接上一句话,“芷云亲事媳妇已经在张罗了,只是芷云样子好心气也高,寻常的人她压根就看不上,更何况她是在吴姨奶奶身边长大的,看着是个绵软的,可心气儿高着了,媳妇可不敢随便替她做主。”
“这话也是你一个当母亲的该说的?”老祖宗更是冷哼一声,直直逼视着她,“这儿女的亲事本就是该父母做主,若是你碰到好的亲事那就和老二商量商量,若是不错的就定下来。”
“芷云如今多大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比芷柔还要大上一岁了,若是再拖下去,这年纪越来越大,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当儿女的不懂事,你这个当母亲的就要多操些心!”
“这芷云嫁得好了,芷柔出嫁以后身边也能多个可以帮衬她的人是不是?你啊就莫要盯着眼前的利益,将目光放得长远些才是!”
二老夫人只有说是的份。
老祖宗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都白说了,只道:“好了,好了,这件事儿你回去和老二说一说,就算是周家六爷就算是刚死了媳妇,是个鳏夫,可周家还有个慧贵妃娘娘在了,只怕这位慧贵妃娘娘觉得那嫡出的公主都不配嫁到周家去!”
“你们啊还是趁早熄了这份心思,踏踏实实的给芷柔找一门好亲事,莫要眼高手低,莫要将芷柔的年纪也拖大了,到时候只怕这亲事也难找了,若是你们信得过我,我就在我娘家给芷柔找一门亲事。”
“别的不说,芷柔能不能成为诰命夫人我不敢保证,可一辈子锦衣玉食却是不会少的!”
这话二老夫人可不敢随便答应着,只说要回去和二老爷商量商量……
她们这边是闹得不大愉快,可刚出了灵寿堂大门的谢橘年更是觉得满肚子的火气,她想着自己不去招惹宋云瑶她们那几个,索性回芙蓉园的好。
可宋云瑶她们却是不肯放过她的,特别是沈芷柔跟在她身后厉声道:“……哼,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可是这麻雀始终都是麻雀,就是飞得再高,也只是一只麻雀,就算是东阳伯府的二姑娘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和二哥做妾?”
“这妾是什么?以后她生了孩子,还要管嫂子你叫母亲的,见到她了也只能唤一姨娘了,我真不知道她平日里张狂个什么劲儿!”
邹姨娘也跟着附和道:“是了,就算她是那东阳伯府的二姑娘,可也在侯府之中和我这种人是平起平坐的,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你们怕是不知道如今这京城之中谁一提起东阳伯府姑娘那都觉得是笑话了。”
“不仅是东阳伯府的二姑娘是笑话,那大姑娘也是个笑话,大家都说伯府的姑娘要和一个管事的儿子成亲,哟,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可真是开了眼界!”
“所以说啊,这凤凰就是凤凰,山鸡就是山鸡了,难不成还有人想着逆天改命不成……”沈芷柔故意拉长了语调。
她是知道今日所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更知道她的亲事关键之所在就是在沈易北身上,如今还不是想着紧紧抱着宋云瑶大腿,让宋云瑶在沈易北跟前多美言几句?
只是她这话音还没落下,谢橘年已经转身走到她跟前来了,“怎么,上次那一巴掌你还没受够,还想再来一巴掌?”
沈芷柔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厉声道:“你敢!你别忘了现在你只是个姨娘,见到我可是要请安,可是要自称姨娘的……”
“那你大可以看看我敢不敢了!”谢橘年也毫不客气朝着她逼近了一步。
沈芷柔觉得怕了,只躲到了宋云瑶身后,她相信谢橘年是真的敢动手再打她一巴掌的。
宋云瑶出来打圆场,“好了,橘年,这芷柔也不过是个孩子,素来心直口快的,你也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夫人这话可是说错了,都说三岁看老,要是芷柔今年三五岁,那还能说说她是个小孩子,可如今她都已经十四岁了,有些姑娘像她这个年纪已经嫁人了,还能说是小孩子?要是我们不教导她,到时候她嫁到别人家去了,也会有人教导她的,只怕就不像是像我打一巴掌就会罢休的。”谢橘年嘴角含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夫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说不准到时候别人还说这沈家的人没有规矩了。”
宋云瑶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了。
谢橘年直接越过她,看向了沈芷柔,“虽说如今我只是个姨娘,可你要是不相信我敢打你,大可以试试看……”
以前她有多混账胆大,众人都是知道的。
这下子别说沈芷柔了,就连邹姨娘都觉得有些怕了,这一巴掌打下去疼不疼倒是小事,可丢了脸面却是大事啊。
宋云瑶面色也变了,若是这件事儿闹得太大,老祖宗知道了会怪谢橘年,可她们三个的罪责都逃不了,要知道就方才邹姨娘和沈芷柔的那些话可是府中的禁忌……
谢橘年也不理会她们一个个,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了。
谢橘年在埋怨宋云瑶她们几个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排揎起谢橘年小姑娘来了……这沈易北到底有什么好,将你迷得七荤八素?珍珠对你那样好,如今因为你还要被人嘲讽?
走了几步,她只觉得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不如想想办法的好……她能打沈芷柔一巴掌,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冲人动手,要真的这样,她岂不是成了泼妇了?得想个办法,治本才是!
谢橘年有个习惯,平常心里乱的时候很喜欢独自出去走一走转一转,也许就能有办法了,所以她转过身对着杜秋娘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花园子那边散散步。”
杜秋娘有片刻的犹豫,“谢姨娘,侯爷说了让我寸步不离跟着您的……”
谢橘年只道:“放心,不会有事的,侯爷不过是担心有人对我不利,如今这沈芷柔来了,只怕她们的心思都放在沈芷柔的亲事上,还有谁能顾得上我?我也就是四处走走,这府里头到处都有丫鬟婆子,我能出什么事儿?”
她都这样说了,杜秋娘等人也不好跟着了。
谢橘年一个人在花园中漫不经心走着,虽说平时她带着杜秋娘等人,杜秋娘等人并不会多说话,可有人跟着和自己无拘无束时还真是不一样的感受。
如今虽已经到了深秋,花园之中却有一种萧肃的美,谢橘年走了几步,却发现湖边的芦苇看起来极美,一阵风吹来,两三人高的芦苇丛沙沙作响。
谢橘年忍不住走了过去,索性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好好思量该如何对付宋云瑶她们……这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难不成她还能一直防备着宋云瑶?
她这样咬着芦苇,正想该怎么办,可在不远处传来了刻意压低的声音,“……这件事情你得帮着想想办法,莫要使小性子,我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当年我倾慕于你,可你到底是我的嫂嫂,就算是心里一直想着带你远走高飞,可我却不愿意让你跟着我一起吃苦。”
“就算是我能割舍下二房的一切,可你能舍弃你的孩子吗?易北从小就是长宁侯府的侯爷,你也是长宁侯府的老夫人,这辈子锦衣玉食享之不尽,就冲着这,我也不舍得让你跟我走啊!”
“阿萍,你还记得吗?之前我们说过若是有机会要生一个女儿的,这女儿生下来就叫做芷柔,所以芷柔生下来之后,我就替她娶了这个名字,就是我想着我们之间的约定,就算是想着你我之间不能有一个女儿,可我在心底里当成我们的女儿啊!”
“我一直以为我的心思你都懂得,所以你将芷柔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似的,这些年时不时将芷柔接到长宁侯府中小住一段时间,有什么好东西也不会忘了芷柔,我也时常对芷柔说,要将你当成了亲娘一样……”
说着,那人的声音更是压低了几分,“如今新皇刚继位,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若是芷柔嫁得好了,我借着慧贵妃娘娘和周家的势也能飞黄腾达,到时候等着老祖宗不在了,我定会找个机会将你迎娶你进门的……至于芷柔她娘,哪里抵得上你的头发丝?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谢橘年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会叫出声来……这,这都是什么事儿?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认就是二老爷,那和二老爷在一起的岂不就是老夫人了?
果然不多时,她就听到了老夫人那略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若不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我在长宁侯府如何能够熬得下来?众人都说我嫁得好,老侯爷身边并没有什么通房姨娘,可我却知道,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我,我嫁给他几年,他碰我的次数我一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若不是因为我怀了侯爷,我只怕就活不下去了。”
“芷柔……我也是将她亲生女儿似的,只是这些日子你不知道侯爷对我压根就不如从前的尊敬了,只怕我的话,他压根就不会听了……可这件事,我会劝一劝他的,只是你得记得你如今说的话,以后会迎娶我进门吗?”
“你放心,我说的话定会做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二老爷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坚决。
谢橘年只听见老夫人的声音之中也带着小女儿家才有的娇俏,“你的话,我当然相信,只是芷柔她娘怎么办?”
沉吟片刻,二老爷才道:“我定不会亏待他,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从小到大只想着出人头地,尝试到了那权势的滋味之后再也不会有半点眷念,到时候咱们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我带着你远走天涯,咱们找一个小庄子住下来,谁都不认识咱们,说不准还能有咱们自己的孩子了……”
接下来的话,谢橘年简直就听不下去了,这二老爷是不折不扣的渣男,那老夫人简直就是那情窦初开的少女——一点脑子都不带,这个男人现在都不舍得带你远走高飞,尝试到了权势的滋味,又怎么会舍得带你远走高飞?
很明显,老夫人被二老爷当成了棋子,还是那种出力又出肉的棋子!
就算是谢橘年看惯了狗血小说,可如今只摇头朝着芙蓉园的方向走——这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
守在门口的合欢见着她回来了,只低声道:“姨娘,侯爷过来了?”
他怎么又过来了?
谢橘年心中暗自腹诽,可脸上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走进了院子里,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和一壶酒,沈易北正在对酒独酌,“哟,侯爷这大白天的就已经喝上了?怎么没约上顾世子和周六爷去怡红院喝几杯?这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沈易北抬头扫了她一眼,“周六如今因为自己的亲事,忙得是脚不沾地,因为家里管得紧,他好几日没去怡红院了,这花老鸨少了那么些银子,怎么会让他像之前似的轻而易举见到莫愁姑娘?至于顾玉……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他正伤心着了……”
话说到如此,他只觉得后知后觉,自己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所以了?侯爷是因为没人陪着喝酒了,所以就想着躲到芙蓉园中来清静清静了?”谢橘年顺势坐了下来,笑着道:“说吧,侯爷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易北瞥了她一眼,这人怎么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谢橘年笑着道:“侯爷别看了,你脸上就差写了‘我不痛快’这几个字了,谁还能看不出来?侯爷就将我当成垃圾桶吧,有什么不高兴不开心和我说一说,有些事情说出来了,这心里就能舒服多了!”
沈易北犹豫片刻,却是摇摇头,“没事儿,要是你没事的话,陪着我喝几杯吧!”
谢橘年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可两杯酒一下肚就后悔了,他奶奶的,这酒太烈了,这才喝了两杯,头就有点晕晕乎乎的了,她忙摇头,“我,我不能再喝了,要是再喝了,只怕要说错话了……”
毕竟她刚得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了!
沈易北看着她小猫儿一样眯着眼睛,摇摇头,苦笑一声,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也许是有些醉了,谢橘年只觉得看着眼前的沈易北有些可怜,他脸上带着几分寂寥的神色,再想着刚才老夫人和二老爷之间的事情,只觉得沈易北更加可怜了。
心中动了恻隐之情,她想也没想就开口道:“侯爷,你,你还是多注意注意老夫人那边,最好派人盯着老夫人那边,万一……”
沈易北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抖,道:“万一什么?”
谢橘年还没有完全喝醉,所以还是有点理智的,只道:“没有什么,只是我觉得老夫人最近有些怪怪的,侯爷没事的时候还是和老夫人说说话……”
任何朝代,任何人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亲叔叔通奸,只怕都接受不了,他只想着也许沈易北陪着老夫人多说说话,也许老夫人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悬崖勒马了?
这句话一说完,谢橘年就歪歪扭扭趴在了石桌上,看着沈易北傻笑……
沈易北看着她趴在石桌上,只叹了一口气,“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橘年,若是你知道她做下的那些事,你也不会原谅她的,她,不配当我的母亲,不配当长宁侯府的老夫人,可就算是再不配又能如何?她生了我一场,养了我一场,我能怎么办?”
谢橘年原本迷迷糊糊要倒下去了,可一听这话却觉得清醒了大半,“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该不是,沈易北一开始就知道吧?
不得不说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是极有眼色的,见着他们俩儿单独在这儿吃饭喝酒,一个个是躲得远远的。
沈易北道:“没什么,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谢橘年摇摇头,竭力使自己清醒些,更是正色道:“难道侯爷不相信我吗?还是……我知道的事情和侯爷要说的本就是同一件事?”
她就算是刚书穿不久,可脑海中隐约也是记得,这沈易北还是挺孝顺的,原来是经常给老祖宗和老夫人请安,但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却发现沈易北对老祖宗是真的孝顺,可对老夫人……好像就一般了,她甚至还听宋云瑶劝过沈易北几次,说要沈易北多去给老夫人请安之类的话。
沈易北面上的神色也变了,“你知道什么?”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一阵风吹来,谢橘年竟有些哆嗦,这样子的沈易北,哪里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样子?
谢橘年低声道:“那我现在已经敢确定了,我和侯爷不肯说的是同一件事了……”
沈易北盯着她好一会,却是兀自笑出声来了,“当真是我小瞧你了,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老夫人和二老爷之间的事情的?”
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苦笑更加贴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