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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航要去,村长却好像怕他反悔似的,拔腿便跑,方航冲他背影喊了一句,还有谁给丁三守灵?
村长回道:“就你一个,其他人去冯家,还要来给苗苗帮忙。”
方航冷笑连连,嘀咕道:“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来吧,就怕你不来呀!”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不知道,只是听我说了丁三家的古怪想去看一看,可村长一副鬼祟模样,便感觉他没安好心眼。
堂哥的遗体虽然不在,但身后事总要安排,又与方航说了几句,门外便一阵吵闹声,有人抱着纸扎人金元宝之类的东西,领着方航去丁三家,却也是提前说好,帮忙搭了灵堂就会离开。
七大姑八大姨们一窝蜂涌进来,七嘴八舌的安慰嫂子之后,又围在我身边讲个不停,如置身鸭群一般聒噪,好些都是瞧着眼熟却叫不上名字,偏偏都问我一个差不多的问题:“王震,还记得我是谁不?”那语气,好像我不记得就是数典忘祖之徒了。
农村人家大多常年备着白布绢花,嫂子家也有当年办白事遗留的一些,虽然堂哥走的突然,可大家凑一凑,很快便搭好灵堂,白日里还不觉着,可堂哥没了,我们本家亲戚就全冒了出来,尤其是堂哥这一脉,根本轮不到我披麻戴孝冒充后人,他家的直系血亲都快要将院子塞满了。
看到仓促赶制的花圈才得知,嫂子的全名是白苗苗。
抽空给我爸打个电话,我说堂哥去世,你要不要回来,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堂哥跟隔壁村的女人幽会,出了意外,我爸感叹几句,便说他和我妈带着康九香出门旅游了,一时半会回不去,让我替他卖把力气。
我爸又问了问村里的情况,他所提及的几个亲戚都是七拐八绕能与我家搭上关系的,几句之后我便感觉古怪,以前年纪小还没有察觉,此时却发现,我家在村里居然没有一个直系血亲,王翰是远房的堂哥,远到我爸都论不清关系的那种,而他那一脉人丁兴旺,可我家却处于快要灭亡的地步,连续三代都是一脉单传。
我爸是独子,爷爷也没有亲亲的兄弟姊妹。
问我爸,他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爷爷这一支原本就没几个人,早以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奶奶带着几个孩子远走他乡,最后就只剩爷爷一人活着,外面混不下去便回来认祖归宗了。
挂了电话,我始终感觉爷爷身世的问题很有猫腻,有个脱口而出的想法却始终出不来,便躲到僻静地打给方航,电话刚通就听见他那里哼哧哼哧的响动。
我问他在干嘛,他大呼小叫:“你们村里的动物真奇怪嘿,你嫂子养的兔子怪,丁三家里这头猪也怪,咋就能长这么大呢?我把它从圈里放出来,居然满院子撵着我跑,都把我撵到房顶上了!”
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的还有心思玩?
方航正色道:“不然我做什么?难道还哭啼着给丁三当孝子贤孙?嘿,这头大肥猪是不是通人性啊?怎么还趴到棺材旁不动了?难道是在给主人守灵?”
我快被满腹心事压的直不起腰,他却满口大肥猪玩的热闹,气得我破口大骂起来,好半晌之后,方航才问我有什么事情,我将爷爷的身世告诉他,方航思忖道:“难道说你爷爷本不是杏桥村里人,冒名顶替?”
我说王老实就是个农民,村里面搭间屋子,扛个锄头就是了,又没有副会长的权力地位,有什么值得冒充?
方航却对这个猜想大为确信,因为我爷爷在古稀之年去世,可五乘说过,爷爷的真实年龄应该在九十多,显而易见,村里人对爷爷并不知根知底,他们心中的那位王老实比爷爷晚生二十年,肯定不是同一个人,至于爷爷为什么隐姓埋名,也许是察觉刘为民变了,想要躲避,也许他留在杏桥村有自己的原因,方航让我找村里的老人问一问,看看有什么线索。
院里全是老头老太太,我着急去询问,可方航却让我先别挂电话,他说刚刚听了嫂子话,就一直在思考堂哥的情况,最开始他以为有人设计让他误杀堂哥的原因,是逼我俩反目成仇,但现在看来,堂哥是必死无疑的,仅仅是有人逼他做了这把刀而已。
我问他什么意思,方航说,感觉像是灭口,有人雇佣丁三和堂哥寻找爷爷的遗物,忙碌一阵却没有收获,也许那人想利用他们的死来做些事,也许是让死人保守秘密,反正堂哥带了把菜刀出门的行为十分古怪,谁也没砍,我一个电话让方航对他产生怀疑之后,堂哥猛然变脸,掏出菜刀就奔方航去了。
很有可能,他带着菜刀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控制,方航跟着就砍方航,若是没有跟,也许堂哥会随便挑个人砍,再被人家活活打死。
听了方航的分析,我说,你别多想了,我和嫂子都理解你当时的处境,法律上也有自卫杀人的说法呢,你认真起来,把那个坏蛋找到就好。
方航咂咂嘴,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最后只憋出一句:“也不全是向你解释的意思,反正我就感觉你堂哥的死很不正常,不完全是逼咱俩反目成仇,应该还有别的意图,我不想骗你所以才如实相告,否则我说自己扭了脚,再见你堂哥时,他已经被人杀了,那人浪费一条人命的阴谋不就成为空谈?肯定有其他目的,我再想想吧,你赶紧问问你爷爷的事,还有高油翁是否见过丁三与你堂哥。”
挂机前我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骗我?难道你不担心我赶你走么?”
方航洒脱一笑,说道:“其实在我心里,也不认为自己的错误不可原谅,如果你真赶我走便是缘分已尽,如果你经历这么多事,却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硬要跳进别人的圈套以图一时之快,别说我,五乘跟在你身边也起不到任何帮助。”
想着方航的话,回到那悲意不浓,却哭喊声震天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敲敲打打的锣鼓班子也来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热闹一番,我找了几个以前见过面的亲戚搭话,听他们说,高油翁已经敲定了守灵的日子,丁三与堂哥死的不明不白,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虽然堂哥的遗体不在,但也要弄个棺材先入土,让他冤魂安息,会有警察替他昭雪。
说了好多大道理,高油翁定的日子便是六天与五天,也就说冯彪,丁三,堂哥,这三个先后死去的,将会在同一天出殡。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要么回去休息,要么当个主事的在院里忙碌,也不方便打扰,期间高油翁带着村长来了一次,给堂哥上香便主动来找我,提点了几句白事的规矩,问了问方航的来历以及我们的来意,虽然他是好心,但有些事确实不方便让他知道,只好糊弄过去。
我问他,丁三出事的夜里曾找县里的先生救命,是不是他?
高油翁不假思索便回答:“是我,那天给冯彪看事的时候他就与我套近乎,说是弄了一本清朝留下来的村志,书中记载着埋在村里的几处古墓,想让我用风水点穴之术找出来,事成之后,陪葬品分我一半,我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若是你怀疑,可以去问冯家的大儿子,当时他也在场,后来也许是丁三不死心,向冯家要去我的电话想再次劝说,只是还没等到机会,他便被人害了。”
他说那天夜里,丁三与堂哥确实要去找他求救,可直到半夜都没有见人,高油翁便自去睡觉,第二天村民去请,才听说了丁三已死的消息。
原以为丁三求救的便是雇佣他的人,可高油翁承认,线索便又断了,我没再说话,高油翁自离去,等夜深人静,锣鼓班子有气无力的奏响哀乐,院里人散去大半的时候,我终于找机会逮住了那个应该称为四爷爷的老头,他是我爷爷的远房堂哥,与我和王翰一样。
绕了一通弯子,直到他主动说起爷爷的事时,我才问道:“听我爸说,爷爷小时候就跟着太奶奶远走他乡,怎么会忽然回来?”
四爷爷回忆道:“他三岁的时候就被亲娘抱走了,哪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是六几年的时候,他给一支考古队当苦力,跟着到了村里,俺爹又认出他脖子里挂的玉牌牌,这才硬将他留了下来,你爷爷可怜呀,那时候也就二十多岁,硬是长的像个小老头,也不知道在外面糟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