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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九,这位是……?”
凌睿也是一脸茫然,这人哪冒出来的。一上来就是“臭小子”的叫。阴烨尘倒没什么反应,他约束凌睿道:“凌,是靡初先生,师父的挚友。”
凌睿和颜臻愣住,很显然两个人迷茫的表情都在表达一个意思——
越先生什么时候多了一位挚友!?
可看阴九这恭敬的态度,也不会是假的。
大叔笑了,说:“臭小子,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好,搞得我都不习惯了。”
“您行踪不定,晚辈堵您一次也不容易。”
他顿了一下,这才把目光落回我身上,柔肠百转千回,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反倒是凌睿吃了一惊,看着我的容貌吓得不轻:
“颜……颜,颜颜臻!不对啊——她明明——”
凌睿知道颜臻替换我身份的事情,如今看见一个“活生生”的颜臻,自然吓得够呛。他也没说穿,及时顿住,几番思索间已经全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从他们三个走近开始,我的心就一直落在九哥的身上,被大叔这么一打岔,才回神,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位不速之客,顶替我半年的冒牌货!
只见颜臻脸色大变,一双美目里满是难以置信和痛恨怨毒,那眼神恨不得立刻杀了我。我呢,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当做空气,给忽略掉了。
收起烨之匕,我仰头自报家门:“什么颜臻,叫我月就行了。”
还没等阴九开口问些什么,颜臻已然受不了刺激,第一个站出来喷我:
“什么月,你分明就是颜臻!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你,你竟然还没死!”
看着她一下子露出得歇斯底里的真面目,我瞬间就觉得解气多了。
刚入地狱时,被拔舌、被火烤、还差点被欺辱,那时候叫天天不应,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心灵的背叛,身体的创伤让我每天都处在浑浑噩噩当中。
如果不是遇见眷生,不是遇见大叔,也许我就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
半年时间,我所经历的,都是拜颜臻所赐。
我恨她,恨不得也让尝尝血肉剥离的痛苦,尝尝在刀上滚肉的鲜血淋漓,那最初的噩梦里,除了家人的哭诉,最多的就是她当初踩我在脚下,狂妄不可一世的厥词。
她拿走了我的命魂,我苟延残喘般活着,魂脉断裂,每月都要在这鬼蜮忍受火气灼心的痛苦。
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都无比煎熬,那时候能够咬着牙挨过种种酷刑,除了信念的坚持,更多的是这份恨意。
我总想着,有一天,等我出去,再见到她,一定要将她抽魂扒皮,让她在铁树上吊个三天三夜,再来一个油炸SPA!
可如今,这女人就站在我面前,她满脸狰狞,心却是虚的。
我看到她内心的绝望和不安,愤懑和妒忌,她本就失了修为,取我命魂不过是借助续魂灯的力量。这半年,她过的很辛苦,眼底的疲惫、落魄、故作矜持的讨好、人前分光人后落寞。她是把自己活成了我的影子。
不,连我的影子都不是。
从她看到我的那一刻起,她唯一的安全感也消失了。
因为,她知道,我一定会强势逆袭,风风光光地回到九哥的身边!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笑得云淡风轻,可颜臻却彻底被激怒,她冲到最前,伸手指着我:
“你这个魔鬼,掉进地狱里还不死,你有妖术!你!——”
激动之余,她忽然眉心一皱,紧紧地捂住了胸口,脸上的表情痛苦又难受,好像心脏很疼的样子。
凌睿抢先一步从后面撑住了她,好似已经习以为常,他低低对阴烨尘道:
“她犯病了,我先带她回去,阴九,你不是来找故人的么,长话短说。”
阴烨尘点点头,凌睿抱起痛苦不堪的颜臻,向大叔微微示意,急匆匆地赶回了他们在鬼蜮驻扎的营地。
温泉池边,就剩下我们三人,前端颜臻的怒骂还未过去,此时忽然静下来,到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最后还是大叔先开了口,问九哥道:
“臭小子,你不是说有事来堵我么,说吧,什么事。我很忙的。”
九哥的目光还是不停地在我身上游移,我实在受不了这么古怪的气氛,索性找了个借口避开,说再去别的地方练练法术,也没等大叔同意,我就跑了。
也不知道跑出多远,直到肺里面的空气都榨干了,我才停下。
喘着粗气,忽然就有点恼恨自己,以为放下了,看开了,刻在看到九哥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回忆都崩开,收都收不回来。
我真的无法做到在他面前还装作云淡风轻。
我捡起石头,一下一下往水里砸,发泄心中的苦闷。谁能想到今天会这么突然见到他?我分明是来跟大叔道别的好嘛!
可是总觉得他来的一点也不是凑巧,大叔不会是和九哥串通了吧,不会的,大叔一直不太喜欢九哥,每次说起他都是一副拽拽的臭臭的表情。
有时候他喝醉了,还会说九哥的坏话,他总觉得是九哥害死了越先生,所以对九哥有些偏见,又怎么会帮着九哥来坑我呢?
我有些困惑,又觉得自己这么跑出来有点不合适。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一激动都忘记自己是“颜臻”的身份,我怎么就跑了呢,我应该冲上去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才对!
就在我纠结满怀,懊恼时候,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机警回头,手中匕首一现,想也不想就亮了出来。却见对面站着的,除了阴烨尘还能有谁?
他满眼温情,一入当年初遇时候,长发瀑悬,束在脑后,端的是玉树临风,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运筹帷幄。
我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属猫的呀,走路没声儿?”
阴烨尘一脸莫名,竟还厚着脸说:
“月儿,你从前说我是属狗的,现在又说我是属猫的,那我到底是属什么的?”
“你!——谁是你的月儿!”我大怒,只气得感觉肺都要炸了。看样子他一定是认出我了,我刚才出手露出了烨之匕,而我又是颜臻容貌,他肯定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可是——都不应该先道个歉,解释些什么吗!?
想这么轻松就敷衍过去,没门!
谁知他一听我怒不可遏的反驳,笑得更灿烂,说:
“你啊,你就是我的月儿。”
我脑子一僵,才发觉自己又被九哥使坏给绕进去了。
当即肠子都悔青了,真是一见九哥误终身!!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挽起一个自己觉得很“轻蔑不屑”的冷笑:
“阴指挥使,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沾亲带故的。我这还忙着呢,有事说事。”
这回轮到他发愣,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不按以前的套路出牌,他失笑看着我,幽幽地说:
“月儿,你是在怪我没有早些来找你吗?”
他又是一副装可怜求同情的表情,我硬着心,还是装不认识,客客气气地说:
“我真的不是什么月儿,你认错人了。”
“那你为何让别人喊你月姑娘,又为何手里拿着我的烨之匕?”
他步步紧逼,我就像弹簧一样不停地跳起来反抗,他说我怪他不来找人,那就说明他早就知道我就是月儿,可是他知道了还不肯来找我,这一番话更是让我的火无厘头的变大:
“天底下只许你在意的人叫月儿吗?这匕首谁能证明就是你的?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还有,”
我气冲冲地瞪着他:“被逮着一个人就叫月儿,人来人去,还不知道要认错几个!!”
其实我心里还是怪他的,怪他没有在我被送入地狱前就发现事情不对劲。虽然后来在幻境里知道他并没有和颜臻冥婚,也知道他知道了颜臻的计谋,并因为估计我才一直没有对她动手,还亲自来地狱里找我。
可是……我还是觉得委屈,这半年,我思念他的时候,只能透过幻境去偷偷看他,他从来不知道找我,或者如他说的,就算找到了,也没有来见我。
阴烨尘脸色发冷,他往前一步,一字一句,脉脉含情:
“我不会认错,你就是你,就算海枯石烂,天命移位,我也认得出你;月儿,你这是在和我赌气,可是你听我解释——”
“想解释留给你身边的人去听吧,我不在乎!”我嘴硬着,本想愤愤说几句重话刺激他,可是我还是不忍心。想要下狠决心,扭头离开,可是身体就像黏在地上似的,挪都挪不动。
就在我愤懑满满,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时,忽然九哥身体失控,往前一冲,单手支地,半跪在地上。
我心里一颤,下意识地想上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
阴烨尘低着头,看上去痛苦不堪,我有些担忧,半年前他修为大减,这段时间又殚精竭虑搜查溟烈和他的余党,阎罗殿余空死了,灵修殿毕方逃了,整个七殿都快分崩离析,人人自危。他一个人苦苦支撑,每回浸泡在泉水里,受的痛苦不比我少。
想起他那些忧伤难过的神情,有时一个人泡在水里,握着我送他的药囊发呆……我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等我回过神,我的手已经扶住了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连我都没有察觉出的怜惜,我轻声问他:
“……你没事吧?”
还未等我听到他的回答,前一秒还捂心痛苦的男人,两只手已经死死地扣住了我的手腕,使我动弹不得,他唯一用力,我惊叫一声,整个人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们站在泉池边上,我扑上去的力量极大,他半蹲着,没有什么支撑点,顺着我的力量往后一仰。
入水的瞬间,我不禁在想,妈蛋的,我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忘记了我的九哥,腹黑得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