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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带什么?”
书房门开,景丞丞的声音跟人同时出现。但他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跟纪茶之招手,“我不在家你又没好好吃饭?快过来,楼下准备了甜汤给你。”
他一露面,就代表着心安。
纪茶之松了口气,站起来朝席老爷子弯弯腰,“那我就先下楼了外公。”
“等等。”席老爷子也跟着站起来。
老者虽已六十过半,但身板仍旧直挺威严,他个子高壮,挡在纪茶之面前的时候让她有种不见天日的感觉。
“一块儿回去一趟吧,刚才来的时候你外婆就叮嘱着让你们一起回去一趟,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外孙媳妇儿,总得见见。”
纪茶之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擦着他胳膊去看景丞丞,他朝她伸出手。
指尖碰触到彼此的那一刻,纪茶之才觉得彻底踏实下来。
“下次吧,她现在身体情况还不十分稳定,不适合到处乱跑。”
“听说你们早上去参加葬礼了?”
席老爷子突然一句话,空气静默。
纪茶之明显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她好像听到景丞丞在叹气,几不可闻的短暂的一声,让人难以捕捉。
她抬头去看他。
她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累了,鲜少有的疲态出现在他脸上,把那副深刻的五官烙得有点暗沉,看在她眼里就只剩下心疼。
“小丞,这几个小辈里外公最看中的终究还是你。”席老爷子抬手在景丞丞肩上拍了拍。
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巨大压迫力。
景丞丞承下来了,稳得像座山。
年才过两个月不到,他刚二十六岁。
纪茶之觉得神奇,这个二十六的男人身上的魄力丝毫不比对面久居高位老者少。
“你们都站这儿干什么?”景老爷子拄着拐杖从书房里出来,像警匪片里的条子,非到事情结束不出现。
“没事,我送外公下楼,您领茶茶去餐厅吃点心。”景丞丞把纪茶之交给景老爷子,很郑重。
纪茶之眼看着他下楼,然后自己跟着景老爷子下楼。
餐桌上其实没有甜汤,厨房里倒是常备着,但不是景丞丞炖的。
纪茶之知道这是他刚才找的借口,更加没胃口,拿着勺子反复的在碗里搅,把一碗材料上好的汤品搅拌得好像路边摊两块钱一碗的糊糊。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传来汽车声。
她听到脚步声进来,丢下勺子朝他走去,脚步有点着急。
“他们没胃口是不是?我现在去给你重新做一份。”景丞丞若无其事的进来,解下领带挂在她脖子上。
纪茶之摇头,“我不饿,你跟我过来。”
她把他往小客厅里拉。
门一关上,她直截了当的问,“是不是外公也知道了玉的事情?”
景丞丞没打算瞒她,知道瞒不住。
点点头,伸手去摸内袋,突然落空,想起自己已经戒烟许久,又收回来,抱了抱她,“没事的,别担心。”
他笑得轻松,内心暗潮翻涌。
季节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却丢了个大 麻烦给他。
玉的消息一旦现世,就会乱。
不会有人相信长生不老药的弊端,哪怕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把两块玉合成药这些人也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
纪茶之把头点得小心翼翼,一下一下的,最后一下垂在他怀里,“要不把玉……给了吧。”
她的语气里有试探,她担心景丞丞不同意,可她想要的只是他们平安无事。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玉的事情也不会漏出去,景丞丞也就不用这么烦心。
她好像生来就是为了给他添乱的。
“别去想它,我一定会处理好。”景丞丞捧着她的脸,在她额上吻了吻,“我先去弄点东西给你吃,眼下在我看来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儿。”
他把她留在小客厅,自己去了厨房,弄了些便捷有营养的点心过来,纪茶之虽然不怎么饿,但看在他亲手做的份儿上还是吃了点。
期间景丞丞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她,纪茶之莫名从他眼里看出些不舍的意思的来,心慌意乱的低头,不敢再去看他。
等她吃好,他才开口,“先生回京了,待会儿我们去看看他。”
纪茶之说好。
她想起鬼谷,以为在这京城中也会有一个那样的世外桃源。
然而并没有。
司机把车开到一处高端楼盘,除了地价高点,这就是个普通的住宅区,先生跟所有普通人一样生活。
所谓大隐隐于世,大概就是这样。
景丞丞带了很多保镖,戒备森严,看起来不像是登门拜访,倒像是黑社会来寻衅滋事。
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紧握着她的手,到进电梯也没放开。
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停在第九层。
保镖列在电梯口,没有跟他们过去。
“这段时间,我可能有点忙,会顾不上你。”景丞丞说。
纪茶之说好,她猜到他要应付玉的事情,表示理解。
两人牵着彼此,好像默契一样走得都异常慢,五米不到的过道,好几分钟才走完。
没等两人敲门,先生从里面开门出来,神情依旧淡淡。
“来了。”
景丞丞把纪茶之推到面前,双手紧紧扶着她的肩,“她就拜托您照顾了,等我忙好手上的事情再来接。”
纪茶之傻住了,扭头去看他的时候脖子都僵硬了。
可是当她看到他佯装泰然的脸,想起刚才他眼底的不舍和无奈,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景丞丞心里一定比她更难受,像他这样骄傲的男人,如果不是没得选择,如果不是太过于在乎,一定不会把她托付给别人。
她的手,无意识的搭在还没显怀的小腹上,吸了吸鼻子,挤出点笑意来,“我等你。”
“嗯。”景丞丞又在她头上揉了揉,“别多想,进去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她又点头,眼瞧着房门缓缓关上。
这种近在咫尺的别离最是伤人,因为无奈。
门关上后好久她才想起来,她还没叮嘱他注意安全,可是再开门,外面已经没有人。
她站在门口,好像阴魂出窍了一样。
明明知道分别只是暂时的,可还是忍不住难受,酸意从身体里一直涌到鼻尖,她想哭。
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没吵架的时候分开。
她又想到季节,又想到席老爷子,担心得想要追出去。
“你,不用担心他。”
有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才强行把她的思绪拽回到这个房子里。
纪茶之重新关上门,开始打量起这个完全没有任何现代化家具的空间。
这是典型唐代装饰风格,厅很大,先生盘腿坐在一张燕尾翘头案前,执笔不知在写些什么,他的身后是一整面书墙,对面是一溜儿博古架,字画插在两侧白瓷画缸里,十分整齐。
记忆中,这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不晓得为什么,纪茶之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个不经意的梦里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她仔细的去看这个屋子里的摆设。
记忆一动,有更多的东西在挣扎,想要涌出。
她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一屋子的唐代古董给震撼到了,因为有很多东西都只在文献资料上出现过,市面寻不着。
她应了好,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软垫上。
先生抬头,“如果你想出去或者想见他就跟我说,我陪你。”
纪茶之再一次被他的眼睛所震撼,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觉得人的灵魂是可以得到净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