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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春园最破陋的柴房中,隔着一堆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孟萋萋看见了躺在柴火堆中灰头土脸的小绿。
她惊恐的盯着来人。
孟萋萋疑惑的扭头问舒妃:“这就是八年内进入观春园服侍的小绿?”
舒妃点头,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自唇边绽开:“是的,皇上不觉得这个小绿有些眼熟么?”舒妃瞥了一眼站在他们后方的盛嘉彦,贴近孟萋萋耳语道:“臣妾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丫鬟,后来几经调查才发现,原来当年还是皇后娘娘在闺中时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皇后娘娘贬斥到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
舒妃自以为掌握了皇后的秘密,才急忙着告到皇帝那里去。她其实猜的没错,如果今日周行是本人,凭他的多疑肯定会对这个小绿起疑心。但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孟萋萋,皇后身体里的也是盛嘉彦,如今孟萋萋听见舒妃这样说,心里为孟庸捏了一把汗,她总有预感那敏贵人说皇后在入宫前与人苟合的事情是真的。
再看这个小绿迷茫而害怕的眼神,孟萋萋几乎可以从她的脸部表情脑补出当年孟庸是如何为了掩人耳目而对知道真相的小绿做了可怕的事。
舒妃见孟萋萋面色凝重,心中窃喜,还不忘小声的提醒:“陛下,观春园的管事都说这小绿被送来时已经精神失常了。本按着规矩是不该收她的,但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也没有把她赶出去,由着她在园子里自生自灭了。”
孟萋萋嘴唇动了动,还未问出来她的疑惑,舒妃就迫不及待解释:“当初陛下以考验臣妾和皇后娘娘的能力来让臣妾寻人,当时虽然在名册上找不到,还以为真的没这个人呢。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从柴房管事那得知,园子里还真的有小绿这样的一号人物。臣妾现在想想,皇后娘娘何等贤惠,怎会一下子就输给了臣妾,现在想来,莫不是找都没找,因为皇后娘娘知道这个小绿就在观春园内。但害怕旧人相见,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舒妃对皇后的落井下石孟萋萋听在耳中并未作答,只是上前几步靠近那缩在墙角的小绿。小绿见人过来,瑟缩几分,警惕又害怕的看着他们。
“陛下小心,她失心疯了,随时可能伤人呢。”舒妃说着,紧紧跟在孟萋萋之后。心里头却在盘算着如果这个小绿突然伤人,她要以什么样的姿势扑倒在皇帝面前才能做出一副御前救驾的样子。
孟萋萋为了不造成小绿的心里紧张,蹲下身子尽量与她平行对视:“小绿?”
小绿听见对方唤她的名字,眼里的惊慌之色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害怕的扭过头对着墙角发抖。
盛嘉彦自他们后头走上前,冷淡的问:“小绿,你还记得本宫么?”
小绿听见孟庸的声音,并没有作出舒妃期待中的那种发狂的举动,反而只是躲在墙角发抖,并没有别的特殊的地方。
舒妃娇俏的笑了两声,话里带着讥讽:“皇后姐姐当初到底对这婢子做了什么,以至于她变成这副模样送到了观春园。皇后姐姐何必再问她记不记得您,恐怕就算她想忘记,内心深处的恐惧也不许她忘掉。”
盛嘉彦转了清冷的眼眸过去:“舒妃慎言。”
舒妃暗中给了皇后一个白眼,转身扭着窈窕身段来到小绿跟前,故作软声安慰:“小绿,你到底为何变成这幅模样,皇上就在这里,你不妨说出来让皇上为你做主。你现在疯疯癫癫的,是不是当初惹了皇后娘娘的不快,才落得如此地步?如果是这样你更要放心的说出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皇后娘娘宽宏大度,想必一定不会与你计较的。”
她这种惺惺作态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小绿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孟萋萋扶额:“舒妃,小绿如果已经失心疯了你跟她讲这些有何用。”
孟萋萋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小绿的神情,吩咐道:“既然人都已经这样了,关在柴房中自生自灭着实泯灭人性。更何况她曾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丫头,也不能落魄至此,既然朕今天在这,就安排几个人好生照顾她,着观春园内的随行太医来看看能否治好。皇后,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盛嘉彦淡淡地:“皇上圣明。”
舒妃生怕这个可能握着皇后把柄的小绿被有心人带走,于是自告奋勇说要亲自照料她直到小绿痊愈。
当然了,在盛嘉彦的暗中授意下,孟萋萋同意了舒妃的请求。
舒妃让人架着小绿离去,临走时经过盛嘉彦身边,还十分得意的给了他一个魅惑的笑。
回去的路上,盛嘉彦与孟萋萋并肩行走,宫人在他们身后远远地跟着,衰神负责指挥这群宫人恰到好处的跟上帝后的脚步,不能太近,也不可以太远。
“阿彦,你怎么看?你觉得真的是孟庸把小绿迫害成精神失常,然后丢来了观春园?”
盛嘉彦侧目看她:“如果孟庸真的要害小绿,为何留下了同样知情的敏贵人?要知道他俩当初一起在身边服侍,虽然敏贵人说只有小绿知道其中内情,但孟庸若是真的有灭口的心,也不会留两个人的活口。”
孟萋萋深以为是的点头:“更何况孟庸的性格都能让她的婢女爬上龙床,想想当初敏贵人对着我们说话的那个口气,这个敏贵人根本就不尊重孟庸。孟庸性格软弱,都能被一个婢女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更遑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
“不急,再等等看。”
再过几日,孟萋萋嘱咐舒妃办的观春宴便到了。
宴会设席在观春园的洞庭春色里,洞庭春色名字动听,其实就是一处露天的场地,周遭设有假山流水,背靠小河,四周林立桃树,座位与座位之间隔着琉璃屏风。虽然这次来的都是本地的一些大臣官员及地方乡绅,他们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皇帝一面。舒妃将这场宴会办的极好,既体现了天家富贵,又不会太过奢侈让百姓心里不舒服。
宴会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前,孟萋萋还跟盛嘉彦在阁中玩闹。彼时盛嘉彦靠在椅子上批改卷宗,孟萋萋捣乱似的站在他身后往他发上插着各式各样的金钗玉簪。直到盛嘉彦的头如同孔雀开屏一般闪亮,她才在自己的爆笑中结束了折腾盛嘉彦的酷刑。
盛嘉彦批改奏折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神情也很专注。饶是孟萋萋那样胡闹,他都不会因此分心一下。
孟萋萋托腮在一旁看他的侧颜,虽然现在是孟庸的脸,但不知是不是盛嘉彦的灵魂在里面,孟萋萋总觉得现在的孟庸整个人都在发光。
“阿彦,你好像生来就该做陛下的。”孟萋萋忽然感慨一声。
盛嘉彦刚巧批改了最后一本折子,他将折子垒在一起,微微挑眉:“何以这样说。”
孟萋萋拿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腮帮子:“我说的没错啊,在地府的时候你是鬼神敬仰的阎罗。就算在人间,也是万人崇拜的好皇帝。有许多事情如果你让我解决,我肯定做不好的。可是换做是你就不一样了,难怪你在地府的时候就那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你。”
盛嘉彦轻笑:“你说的大家指的是你,还是你的那群跟班们?”
“当然是我——”孟萋萋一顿,补了句:“还有他们。无论如何,只要你一直做阎罗,地府日后的辉煌我都可以想象。”
盛嘉彦的笑容却淡了下来:“阿孟,神也是有寿数的。我们感应天地而生,总有一天消散成为天地中的一部分。神的死亡难以估计,有可能是几万年乃至十几万年以后,也有可能就是明天。”
孟萋萋噘嘴:“你以为只有你是神啊?我好歹也是一位神明,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只要神祇有人供养有人追随,足以支撑他不死不灭。阿彦你可是阎罗,除了人间的众多善男信女追随你,地府中的大家也只会认可你。”
盛嘉彦面上的笑容已经淡的看不见了,他的眼中像是藏着比星星还多的秘密,他看了看孟萋萋,最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没有说话。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那件事众人皆知,他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衰神恰好推门进来:“陛下,孟姐姐,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官员乡绅们都到齐了!”
孟萋萋点点头:“知道了。”
衰神想起一事叮嘱道:“孟姐姐,今天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观察仔细,我来之前偷看了周行的命格,今天来观春园的一个人,很有可能是他日后巩固皇位的贵人。姐姐你要找出这个人然后把他带回京城。”
“今天来的地方官员及乡绅还有他们的家眷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十来号人了,你让我从这中间挑出一个贵人来?开什么玩笑!”孟萋萋诧异:“有没有什么范围啊?”
衰神摊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