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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之后的赢政根本就没有落脚之处,唯有踏在那些灾民的身上。他一站定,便有灾民向他扑了过来。那赤红的眼睛里带着见到食物后的兴奋,咧嘴笑时,赢政还可以看到他黑色的牙齿上还残留着腥红的人肉。
心里一阵恶心,忍着呕吐感,一挥长剑,一道鲜血从他的脖子里飞扬出来,飞扬而出的鲜血在阴沉沉的天空之下,在肮脏的人群里印入了赢政的眼里。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他最愤怒,最暴虐的一次。
已有许多灾民像是见到了新鲜的食物,争先恐后的朝赢政扑了上来。也有些还尚有些理智的连连后退,躲开这恐怖的地方。赢政已经杀红了眼,他手起剑落,一道道飞溅而起的血珠,落在了他的身上。不过片刻他身后已经堆积起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剑身染红了鲜血,有几滴血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在这阴森森的天空之下更添了几分可怖。许是被赢政杀人不眨眼的举动吓到了,片刻之后倒也没有人再敢扑过来。
那些人防备地看着赢政,慢慢后退。而后趴在那些刚刚死去的尸体身上,一边警惕地看着赢政,一边大口大口的吮吸着尸体里温热的鲜血。
赢政手执长剑,踏着满地尸体,一步步走到那个妇人身边。一步一血印,仅仅十步的距离,他却走得有些艰难。踏在脚下的尸体,像一个个深渊,踏下便再无悔过之机。最后他停在那个妇人身边,蹲下身子。扒开还伏在她身上的尸体,所有还活着的人都一步步离得他远远的。远远的惊惧地看着他。
那个妇人早就没有了声息,躯体残破不堪,双手却依旧紧紧怀抱着怀里的孩子。那只是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早在赢政蹲下时便止住了哭声。瘦骨如柴的身子在死去的母亲怀里止不住的颤抖。小脸上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眼睛却黑得惊人,蓄满了泪珠。他紧紧抓着母亲的手臂,惶恐地看着赢政。
赢政抬起想拨开那妇人的身体,拉那孩子出来,用了很大的力气,那紧紧抱着孩子的手臂却不动分毫。最后他拔出剑在那孩子面前切断了那妇人的手。
那孩子眼里蓄满的眼睛,如决堤的河水落个不停。嘴里不断喊着:“娘,娘,娘。”
赢政解开身上的披风裹住那孩子,不顾他的呼喊挣扎。慢慢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入眼之处皆是一片荒凉。最后目光定在了遥远的南方。
那片天空与周遭一样,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而赢政却觉得正有一双眼睛透过那灰蒙蒙云层正冷冷地看着他。那个人嘴角肯定微微勾起带着冷笑与嘲讽。
赢政眼里磅礴的戾气,就像地狱忘川中源源不断冒出来死气,冷厉而让人绝望。连他怀里的孩子都感觉到了害怕,他停止了挣扎与哭泣,而颤抖的身体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尔等今日记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缓缓环视着四周,冰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打冷颤。“天上的诸天神佛冷冷的看着你们受尽折磨而不曾现身助你们半分,你们拜他们何用?”他沾满鲜血的长剑直指南方:“而南极长生大帝更甚,他受尽凡间香火,却只救遥远山村里的数百村民,放任你们伏尸路边冷眼旁观。”
所有灾民,包括后来匆匆赶来此刻站在城墙之上的文武官员皆看着站在尸体堆里的赢政,除了从心底里升起的恐惧便再只有他长身而立的身影,似乎此时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顶天立地而存在。他就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他沉沉的声音向是一把重锤子狠狠地敲在众人心上。
“尔等记住,今日救你们的是孤,秦王赢政。”
今日救你们的是孤,秦王赢政。
秦王赢政。
这一刻深深印入了人们的心中。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墙之上的文武百官,伏地高呼。而城门之外的无数灾民亦伏地高呼:“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是哪一刻赢政在百姓心中成神的,大约就是在此时。他脚踏长剑,飞升至半空黑色的袍子与长发在风中纠缠成一副画。他为了一个小孩子,从天而降,杀了那么多人;他因怒极而不顾苍天有可能会降下的惩罚,剑指苍天。
没有人敢忤逆神,即使天降大祸,人们也只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唯有跪在神前苦苦哀求他们的饶恕。而此刻赢政为了他们竟然长剑直指上苍,这让他们惶恐的同时却也生出了希望。
因为赢政说的没有错,只有能救他们的也只有他。他们的帝王,他们此时唯一的神。
赢政落在城墙之上,将手里的孩子递给身边的侍卫,并命人迅速送他到宫里让御医救治。
“回去告诉他们,若这个孩子死了,他们得为他陪葬。”冰冷的语气让人不管有半分迟疑。城下的灾民伸长脖子眼神热烈的看着赢政。虔诚的模样甚至比平时跪拜上苍更敬畏。落在他们眼里年轻的秦王赢政将是他们此刻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目光沉沉落在城下,寒风冷冽。赢政单薄的衣衫在风里张牙舞爪。漆黑的眉目比这渐渐灰暗的天空更沉寂。
“大王,其他地方爆发了大面积的瘟疫,这批难民里说不定也有。依臣看……”吕不韦抱拳躬身道。
赢政看不到他的样子,只看得到低垂着的头顶,他盯着他的头顶。竟然发现他黑发中夹杂着几根白发。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薄凉的笑。他终究是老了。看吧,此刻不管真心与否,他还是得低伏在他脚下。
“孤,心里有数。”
正是有这时有侍卫过来禀告,粥已经熬好了。
“打开城门,运出去,分给那些人。若有谁不听话,杀了他。”赢政冷静的安排着。“将宫里的御医召来,且去京城找些大夫,排除那些灾民有否患瘟疫。”
侍卫已经领命而去。赢政又转过身看着城下的那些灾民。“尔等记住,孤会命人给你们发放粮食,也会找大夫给你们医治。你们需好好配合,若不配合,休怪孤恪条无论。开城门!”
“轰隆”一声,关闭许久的城门终于打开了。站在赢政旁边的吕不韦只看得到赢政坚毅的侧脸。目光复杂,他心里很明白一旦赢政亲政,那他掌权之日将是他命丧之时。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转了目光望下城下,唯有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从来都知道他非池中之物。
城门打开,或瘫坐或跪伏在地上的灾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伸头脖子看着洞开的城门。空气里隐隐飘着白粥清淡的香味。有心急的灾民早已忍不住,在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那冲了上去,可以还未碰到装着白粥的大桶,就已经便手持长剑的士兵面无表情的划破了喉咙。
倒在地上的尸体很快就被拖了下去,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血痕,混合着肮脏的土地变成了暗红色。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手执弓箭的士兵伏在城墙之上,拉紧了弓弦,只要一有暴乱,绷紧的箭会毫不留情的刺穿他们的身体,而城下手执长剑护着粥桶的士兵亦举步之间杀伐果断。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之下,那些饿极了的灾民还是乖乖排起了长队。
赢政在城墙上站了许久,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墙下的众人有条不紊的发放白粥。后来他又命人开始着手搭建棚子,御医与大夫也开始在着手替他们检查。天渐渐黑了,而此时的城外依然热闹,点点烛火,慢慢绵延至城外许远的地方。
“大王,请您移驾回宫。”吕不韦再次请求道:“您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可不就是一天吗?早上散朝之后,便接到密探的消息,然后便直接到了这里。
赢政临走时再一次看了一眼南面的天空。漆黑的眸子,在火把的照映下,亮得渗人。最后他冷冷一笑,一摆衣袍转身下了城墙。
城墙之下这一天之内聚集了无数了百姓,都只因听闻他们年轻的大王正在这里救济灾民,便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涌了出来,只为一睹他的风采。回宫的路上挤满了人,赢政也不在意,冷着一张脸。前头有人开路,他突自打马而过。
同样宫门之外已有许多静候他回宫的侍卫与大臣。大红的宫灯远远的照着打马而来的他。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用最虔诚的姿态五体投地来迎接他的归来。他们也不知道在此时为何会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大王用这等姿态来迎接他。
但是他们只知道,此时坐在马背上疾驰而来的年轻的秦王政,似乎与平时不大相同,一样俊美的容貌,此时却有什么破土而出。那丰神俊朗的天人之姿,令人再也不敢轻视半分。
一路疾驰,赢政直接在御书房外停下。跳下马,大步跨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