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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告别太上老君后直奔玉帝而去,他之所以将微尘的事告诉太上老君,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为微尘求过情的神仙。他驾云而行一路上倒也没有碰到什么仙人。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凌霄宝殿,宏伟的凌霄宝殿千年如一日,周边依然缭绕着祥云,殿前执戟而立的天兵天将见青离,躬身行礼。
不待青离说话,他们自行打开了殿门。凌霄宝殿内除了端坐在高处的玉帝便再无一人。青离不复平日儒雅温和,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玉帝,向那个正看着自己的天庭最高统治者一步一步走去。身后的殿门已经关上了。周围安静得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青离帝君,朕已等候你多时。”玉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一寸不离看着来者不善的青离步步逼近。
青离在龙椅的平台下停住了。平台外髹金漆,四周围为宫殿基座形式,镶嵌有大量宝石。四根支撑靠手的圆柱上蟠着金光灿灿的龙,“须弥座”的底座,显得富丽堂皇又气势威严。玉帝的十二行珠冠冕旒帽上的那十二道彩色珠帘因玉帝说话,而来回轻轻的晃动。如玉珠落银盘的清脆声在安静的大殿格外响亮。
“想必玉帝已经知道我为何而来了吧?”青离昂首与居高临下的玉帝对视,眉目冷峻与玉帝的威严形成鲜明对比。“我徒何罪之有?她不过一介凡人,玉帝竟命雷公电母对她施以酷刑。”
“青离帝君你乃南极长生大帝,想必对当年的那场神魔大战非常清楚。在这一战中天剑老人与赢政立了大功。”玉帝一说话,那十二行珠帘晃动得更厉害。“如今天剑老人未渡过天劫,已经魂飞魄散了。而赢政应上天之命下凡寻指天剑最重要的是他还背负着更重要的使命。所以任何对他不敬的人都必须予以惩罚。君权天授,这是任何凡人都不可违背的法则。”
威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藏在珠帘后面的玉帝,看不大清他的脸,但是青离目光不移,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
“玉帝,君权天授的结果,便是让一个十三岁的凡人女子以肉身凡胎承受着连天剑老人无法承受的天雷吗?”青离不屑的冷哼一声。“千百年来,我居于神霄玉府冷眼瞧着世间凡人对天神的尊崇与敬畏,但是反观天庭众仙家。是以何种面目对待那些可怜的凡人?”他如玉石般的声音咄咄逼人,踏上平台步步紧逼:“如今更甚,她不过十三岁凡间女子,此事亦因赢政而起,却是没想到天庭颠倒是非黑白,径直给她定了罪?”他逼近玉帝座前,内心的愤怒皆化为眉目间的冰冷。“天庭便真当我南极长生大帝好欺吗?”
“放肆。”玉帝怒喝。面对咄咄逼人近在咫尺的青离,他身子忍不住微微往后仰了稍许。那十二行珠冠冕旒帽上的二十行珠子如此时愤怒狼狈的玉帝,清澈好听的撞击声显得杂乱无章,而不玉帝通红的脸颊和急促的呼吸也无一不显现着他的狼狈。“朕处罚一个凡人,又何需经得你的同意?青离我乃仙界主宰,你不过区区一南极长生大帝,在此事上又有何立场质问于朕?”
“立场?”青离俯身慢慢靠近玉帝,冷冷反问道:“她是我唯一的徒弟,这便是我的立场。”他一字一顿极慢的说道:“你掌管的不过天庭九重天的众仙,而我乃上古之神。天庭又何来立场来管我上古之神?”
神仙,神仙。其实神与仙是不同的。但凡凡人妖怪都可以通过潜心修炼只要通过天劫便可以成仙,但是神却是在天地初开之时便存在的,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的寿命寿与天齐,但他们与仙不同之处在于,仙死了还有机会轮回,而神一但命陨那便是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亘古的天地岁月间。所以天庭中的上古之神很少。
众人都道南极长生大帝生性外表温和有礼,实则骨子里冷情寡性。千年之前女娲后人微尘上仙被逼跳了诛仙台,他见识到了他冷情与寡性,却没想到此时他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凡人女子竟然站在九重天宫的凌霄宝殿内对他如此冷冽的质问。
玉帝被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是脸憋得通红,气呼呼的瞪着眼睛看着冰冷的青离,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区区一凡人,你便如此与我计较。千年之前你又是怎样看着微尘上仙跳了诛仙台?”玉帝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青离:“莫非那凡人女子便比女娲后人微尘上仙还要重要?”
见青离似有沉默之意,玉帝缓了缓语气接着道:“青离帝君,今日之事处罚那女子纵然有些严重,但若当时随她而去,赢政必然命陨。”
不知是不是玉帝提到了微尘上仙的缘故,青离表情没了那么冰冷。他退后了几步,收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唯此一次罢了,他日若天庭还这般伤她性命,我定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玉帝见着他沿着平台的台阶一步步而下,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青离拾阶而下没有回头,凌霄宝殿光滑的地面像一面镜子,印着他孤单的身影。在这一瞬间玉帝似乎又看到了千年之前微尘上仙跳下诛仙台时,青离离去的背影。
竟然感觉那些孤单落寞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青离离开凌霄宝殿,也不耽搁直接驾云下了凡。但是当然落地在院子里时,便发现气氛不对。紧走几步推开门,微尘依然安静躺在床上,甚至连那姿势都没有变。但是白泽却不见了,他走到床前,将从太上老君那里拿来的丹药,嚼碎喂了她几颗。握着她冰冷的手,在床前静坐了片刻,掐指一算,心中了然。
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松开了她的手,起身朝门外走到。当再他再次停下时,头顶的天空已经变了颜色。
灰色的天空下,一片死寂。他一袭月白长衫穿过灰蒙蒙的淡雾,走过黄泉,最后停在了忘川河边,忘川河边红色的彼岸花妖娆依旧,这片血色成了黄泉路上唯一的色彩,它延伸到了极远的灰色天空下,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血路。听闻这血色彼岸花是黄泉的接引之花,那些鬼魂延着这知彼岸花路走就不会迷路了。
停留了片刻,他接着往前走。身影在这灰蒙蒙的淡雾中也显得飘忽不定,忽远忽近间,那身月白长衫变成了一袭华贵的紫色长袍,俊美的脸上无端添了几分威严。
他没有去找阎王,因为他知道,若阎王知道微尘的那一魂一魄在地府,他定然会上报天庭。而微尘在阎王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可以投胎了,且前尘往事一并忘了,所以她定然是喝过孟婆汤的。
“孟婆!”他负手站在孟婆身边唤道。
孟婆闻声佝偻着身子抬头,她满是皱纹的脸一见青离,微微一变。一瞬之后又恢复原样,放下手中的汤碗,伏声跪在地上。沙哑暗沉的声音,带着岁月沧桑的痕迹。“参见南极长生大帝,不知帝君大驾光临奈何桥,有何要事?可否需派小鬼请阎王接驾?”
“暂时无需惊动阎王,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遵命!”孟婆起身变了个幻影,由她替自己舀汤。而她佝偻着身子跟在青离身后。那一抹紫色在淡雾中若隐若现,孟婆紧紧跟在他身后,隐隐猜倒此次他来定然与女娲后人微尘上仙有关。心中有些忐忑,莫非自己私自帮微尘上仙托胎转世之事被他发现呢?
这是兴师问罪?
“不知帝君有何事需问我?”孟婆垂头目光停在眼前那一片彼岸花上。
青离目光停在那条漆黑的忘川河上,许久未说话。
他不说,孟婆也不说,各自静默。阵阵阴风吹起青离紫色袍子的下摆,极久他才说道:“方才我在这里感觉到了微尘上仙极微弱的气息。”
“帝君说笑了,我听闻千年之前微尘上仙跳了诛仙台,早已魂飞魄散。这里是黄泉路,又怎会有她的气息?”孟婆依旧佝偻着身子,垂着头。
“虽你不愿告诉我这千年微尘在这里怎样过来的,但是还是要感谢你助她投胎转世。”
脚下的彼岸花,轻轻拂过青离的脚背。他蹲下身子,托起一朵花,淡淡说道:“你可知,投胎转世的微尘上仙,锁骨处有一朵极美的彼岸花。”
“帝君想说什么?”
“当年微尘附身于彼岸花上,地府有多少人知道?”
“唯有我。”
“她附身在此几千年之久,那一魂一魄定然受忘川河中恶鬼欺凌,可是你在此护她?”
“彼岸花本就是极邪恶之花,主要以河中恶魂碎魄以及怨灵之气为食。所以无需我护。只是她在此千年之久,那一魂一魄染尽了河中黑色死气,仙气逐渐淡泊,若不是赢政仙君来此投胎以自己一滴心头之血救了她,恐怕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赢政?”青离偏头看向孟婆,道:“你说赢政在此见过她?”
“当时赢政仙君并不知道这便是微尘上仙!”孟婆看了青离一眼,复又低下头。
“微尘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青离问道。
“在此湮寂了千年之久,修为皆散,最后凝聚成人型时已经恍惚不记当年之事,且最后过奈何桥时亦喝了孟婆汤。想来所有事情都忘了。”
青离点点头,挥手示意孟婆先走。孟婆走出去许久回过头时看到青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忘川河边。摇头低声叹息,她的身影消失在灰色的雾里。
青离蹲在河边,忘川河里漆黑的河水,粘稠得更像一片沼泽,它平静的毫无生息的流淌着,河面上随处可见面目狰狞的恶魂。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衣服,低头一看,原来是袍子的下摆落在河里,正被一个鬼魂咬住了,看他的意思是想把他往水里扯。修长白皙的手指伸河水里,河水果然如烂泥一般湿滑,他漫不经心的抓起了那个鬼魂,却没想到却只有一个脑袋。而在它脑袋下又是一个脑袋,咬着它。他一用力一串光秃秃的脑袋被他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