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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母异父!”
“同母异父?”百合小声重复了一句,用脑子里装的那些从电视剧和小说里补脑过的狗血剧情开始大胆猜测......
王阿姨年轻的时候背叛了年与江的父亲,喜欢上了别的男人,然后抛夫弃子......但是,与江的父亲难道会是因为这件事而想不开才去世的吧?何况听张阿姨说过,他父亲陶志强以前是当大官的,不至于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而郁郁寡欢至英年早逝的吧?
抑或,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是的,年书记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其他都不知道,也没敢问过。”小高说。
“哦,明白了,放心我不会告诉他是你说的。”
医院给乔治医生临时安排的办公室里,年与江跟乔治正聊着,一名护士匆匆进来,满脸滤色:“乔治先生,患者醒来之后发现截肢之后,情绪特别激动,缝合的伤口已经被她撑开......情况紧急,我们只能先给她打了镇定,刚刚处理好伤口......但是她要是再醒来该怎么办?”
乔治看了一眼年与江,耸耸肩:“剩下的工作,就是你的了,记得让她们先给你把衣服换了。”
“嗯,我去看看。”年与江蹙了蹙眉,起身向乔治微微点了点头,随着护士向外面走去。
在隔离室里换好无菌手术服,年与江走进了王晓蕾的病房。
护士临走之前,轻声叮嘱他:“如果病人醒来情况不好,请您及时按呼叫器,我们就在隔壁办公室。”
年与江点点头,坐到了王晓蕾的床边。
王晓蕾发丝凌乱,还戴着呼吸机,虽然紧闭双眸,但眼角还残留着泪痕,许是之前醒来挣扎之后留下的痕迹。她的手上同时插着输血和输液的药管,那只被截掉左腿的位置,从膝盖上面一截开始往下的部位,空空如也,隔着被子还有血渍渗了出来。
看着她憔悴的甚至有点狼狈的面容,年与江沉静的眸子越来越幽深,仿佛里面藏着两片深不见底的黑海,表面的平静里看不出里面任何的真实情绪。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今近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脑子里突然如片花般一闪,过往的那些让他不解,让他诧异,让他愤怒,甚至让他恶心的回忆慢慢浮现出来。
片段一:四岁时,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怀六甲的王晓蕾满脸惊慌,看了一眼正在玩游戏的儿子,忙把那个男人拉进了卧室。随后,里面不断地传出争吵的声音。母亲一开始带着怒气的声音质问来人:“你敢威胁我?”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母亲开始哭泣,后来求着男人不要说出去,会答应他一切要求。幼小的年与江并不认识这个陌生男人,听着卧室里传出来的母亲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只能确定那个男人是坏人。
片段二:仍然是四岁,冬天,雪下得很大,父亲出差在外,母亲从卧室出来捂着肚子,满头大汗,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儿子,快去叫年阿姨,说妈妈不舒服,让她一个人来。”他被母亲痛苦的神色吓坏了,忙跑出去往江新民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年阿姨年阿姨,快来救救我妈妈,快来救救我妈妈。”因为心太急,跑的太快,脚下一滑,他狠狠地摔倒在了雪地里,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雪地上有殷弘色的血斑,他顾不上留着鼻血的鼻子,仍大喊着让年阿姨救他的妈妈。江新民两口子过来之后,急急忙忙把他母亲接了出去。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妈妈要生孩子了......可是后来,听说那个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听闻消息赶回来的父亲陶志强连见都没见过那个孩子,却因自己的失责内疚了很久很久......
片段三:六岁上学了,他放学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家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音,他听出来了,跟母亲争吵的并不是父亲,而又是两年前见过的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着什么“赡养费”、“你儿子”之类的话题。他不敢进门,一直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直到房门被打开,那个陌生男人手里一边满意地数着手里的钞票,一边恶狠狠地冲只有六岁的年与江啐了一口:“小杂种!”然后,扬长而去!他不懂什么是小杂种,但是他知道,那个满脸凶狠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人!
片段四:七岁,他正在教室里上课,父亲的同事兼好友江新民来学校跟老师说了几句话之后,把他从教室里带了出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跟着一脸严肃的江叔叔走出学校,回到了家里。家里面乱作一团,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也有很多他认识的父亲母亲的同事,母亲一直在哭,却没有看见父亲。
片段五:监狱里,他和母亲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见到了父亲,还不到四十岁的父亲在监狱里只呆了三天就感觉老了十几岁。母亲一直哭着求着父亲原谅他听她说话,父亲却只是震怒地恨恨地盯着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父亲拿起电话要跟他说话,他听到父亲那沙哑的声音的时候,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爸爸,我们回家吧,你在这里干什么?”父亲艰难地扬了扬唇,对自己的儿子和蔼地笑着说:“儿子,不要哭。记住两点:第一,男子汉任何时候都不能落泪。第二,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他不懂父亲的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却牢牢记住第一句话,再也没有哭过。
......
镜头切换到王晓蕾的病床前,年与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拳头,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恨意,牙关紧咬,满脸深沉的黯色,仿佛整个人立刻就会爆发一样。
床上的王晓蕾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慢慢回笼之后,脸上一直安详的神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正要抬手挣扎,眼睛在瞥到了坐在旁边的人时,瞬间安静了下来,放下双手,只是诧异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儿......”她睁大眼睛,想唤一声自己的儿子,却只能在呼吸机的罩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艰难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