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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鳞舞一步跨了进去!
众长老先是一愣,继而大怒!
“兀那女子,你是何人?竟敢不经通报擅自闯进我月勾沙堡慎思堂中!”
纫针也是愣了:夫人不是再三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吗?怎么她自己反倒沉不住气了?
六婆等人则是暗自叫苦不迭,对鱼鳞舞也生了气。
金长老大喝一声:“来人,将这狂妄女子拿下!”
旁边立刻涌上扈从来。
墨微急了,慌忙拦阻:“启禀各位长老,她不是坏人,她正是方才我提到的那位买了我去的主家夫人。”
墨微话没说完,火长老更是愤怒:“原来你就是那个驱使奴役我月勾沙堡的人啊!好大胆子,你买卖我们的族人,还敢跑到这里来,真当我们月勾族人没有血性么?”
火长老顿着拳头嗙嗙地擂着桌子。
金长老更是一迭连声地喊:“拿下!还不快快拿下,还等什么?”
门外的纫针急了,扑身就要往屋里冲,被杨鹂一把拉住:“你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纫针扭头对她怒道:“那是我家夫人,我不管谁管?杨二小姐,我知道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放心,待会我自会说明,总不教连累你就是!”
杨鹂冷笑:“说的轻巧,你觉得咱们一起来的,那些人会听你说,会相信你说的吗?”
“放开!你倒底想要怎样?”死劲挣了两下没挣脱,纫针又急又气直跺脚。
安德芳拦住两人争吵:“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吵闹了,再引得人注意就更不好了。我是负责保护慧夫人的镖头,她是我平安镖局的主顾,她的安危自有我来想办法。你们两个仔细听着,若是等会我和他们打起来,你们就赶紧拉了慧夫人往外跑,知道吗?”
屋里。
眼看着那些奉命的人就到了鱼鳞舞跟前,墨微返身护在鱼鳞舞身前,急声道:“各位长老且慢,且听傲蝶言语。傲蝶虽是被我家夫人买卖,但夫人对我甚好,从不曾有过打骂。况且,即使夫人不买卖我,我也会被其他人买去,那时我未必能受到这样好的待遇呢!”
金长老怒道:“不管怎样说,她敢买卖我月勾族的人为奴婢,就是大罪!”
鱼鳞舞伸手拦住墨微,挺身而出:“各位长老且慢动怒,能否听我一言?我有一事想要向各位说清问明,问清楚之后要打要拿悉听尊便。”
水长老点头:“你说。”
鱼鳞舞看了看诸人,很恭敬地说道:“我想请教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不仅是对于我,也对于你们。它或许能帮助你们和我都解决一个问题。”
金长老皱皱眉:“有话就直说,不要跟咱们拐弯抹角的,咱们不喜欢那一套。”
这话说的真是没有半分客气,纫针都忍不住变了脸色。鱼鳞舞却像是没听到金长老对她的轻视和不客气,依旧浅笑盈盈地——
“我想请求诸位长老准许,请出你们那位萧堡主的遗像一观。”
火长老勃然大怒,正拍着桌子想要斥责她不知好歹,一直没有开口的土长老轻缓地开口问:“你为何要看我们萧堡主的遗像?莫非,你认识他?”
“这怎么可能?你看看她的年纪,左不过二十余岁,萧堡主若是还在,倒好做他女儿差不多。”金长老抢先瞪眼。
鱼鳞舞摇头,然后又点头。
她这一动作将所有人都闹糊涂了。
土长老问:“你摇头又点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摇头,是因为我的确不曾见过萧堡主的仙姿。我点头,是因为,也许我认识他。”
她这话让众人更加糊涂了——既然不曾见过,那就是陌生人。可既然是陌生人,那又哪来的认识?
金火两位长老皆认为这女子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所以才会说话前后颠倒,言语无伦。
没好气地挥挥手,金长老像赶苍蝇一样地轰赶鱼鳞舞:“不知所谓!下去下去!”
鱼鳞舞怎肯就此放弃?她不退反更进一步:“长老莫要急着赶我走,等我把话说明白了,长老们就懂了。”
土长老一双眼睛沉沉地审视着她好半天,才点点头:“各位兄弟且等等,先听听她说什么。”
水长老支持土长老的话,木长老不置可否,于是金火两位长老也耐下性子来。
鱼鳞舞轻咳一声:“首先我要解释的是,你们的这位萧堡主我的确是没有看过真人,但是,我曾看见过他的画像……如果我看到的那张画像上的人与你们的萧堡主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我就可以确定他是谁了。”
她看着众长老微笑道:“这就是我要请求萧堡主遗像一观的原因。我想,如果确认这两者是同一人的话,那么你们的问题也就是我的问题,我也可以帮助你们……要知道我可是大魏朝的人,还是个有些地位的人。如果我来帮你们,不是比你们这样漫无头绪地瞎找更加有效吗?”
她的话很有说服力,水长老第一个赞成,土长老思索了下也点了头。
“我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木长老慢吞吞地说道。“你们看,咱们这些年派出去那么些人,到现在也没见一个确切消息回来,连人都不见了……嗯,不算寒家父女。所以我觉得,可以一试,反正又不要钱!”
土长老最后一句话把众人给逗笑了。
金火两位长老于是也答应了,立刻派了立勋去已故堡主的从风馆取画来。
立勋答应一声,匆匆地过去了,不一会就双手捧着一卷长长的画轴赶了过来。那画轴已经有了风霜之色,纸边隐隐地泛出了些微黄。
立勋神情郑重地交给水长老,水长老双手接过,轻轻抚摸着那画轴上还沾着的细微沙尘,叹息了一声:“时光如水,一转眼已经是二十二年了。遥想当初,萧堡主如同仙人一般从天而降,丰神仙姿深刻我的脑海。即使已经过去这些年,仍觉鲜活历历在目。”
他感慨一番后,这才珍而重之地将那画轴交到鱼鳞舞手中,却又再三叮嘱轻拿轻放,小心不要碰坏了哪里。
鱼鳞舞被他这样的态度闹的差点没把那画轴给掉在地上——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珍重,只觉得自己稍微有点随意就成了亵渎,手脚都觉得快要僵硬了。
幸好墨微在一旁接替了她的活:“夫人,还是我来拿着,您慢慢的看吧!”
鱼鳞舞朝墨微感激一笑。
她知道这个心细如发的丫头定是发觉到自己的紧张,怕自己一个错手真的弄出什么来那就完蛋了——毕竟自己是手脚放开惯了的,这样小心谨慎的细致活真的不适合。
墨微一手托住画轴的轴管,一手缓缓地将画打开。随着画轴徐徐拉开,一个一袭青布长衣,长眉秀目的玉面男子口角噙笑,眉眼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那男子乌发如墨丝丝分明,一双冷眼犹如夜空中的寒星,熠熠生辉。他静静地在那画中,可众人的感觉却是对方正在审视剖析着自己。
他脚上穿着双普通的青布云鞋,脚尖微微点着地,好像是要前行一般。
这画像画的极是传神,纵然只是一帧画像,可却给人一种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那绢本上走下来的感觉。
鱼鳞舞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分明就是藏在侯府书房里的那幅太师萧炎萧暖阳画像!
鱼鳞舞再凑近去看那上面左下角的落款题跋,只见那上面用极小的行书写道:因中剧毒,自知命不久矣,遂于月勾沙堡自描小像以留后人观睹,庆云四年春末,萧暖阳手稿。
砰砰乱跳的心突然就落了地,想起拓跋珪在侯府书房和苍鹭书院里对她说的那些往事,鱼鳞舞不知不觉间泪悬眼睫。
缓缓转身,鱼鳞舞笑中有泪:“我知道了,我确定了,你们的这位萧堡主他就是我见过的那画像上的人。”
五位长老倏地站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把目光都转向鱼鳞舞,眼中带着三分惊喜,三分怀疑,三分迷茫,还有一分的悲怆。
“你,你确定?”颤抖着嘴唇,水长老好半天才追问。
鱼鳞舞点头:“我确定。”
“证据!”
鱼鳞舞移步上前,伸手指着那行小字:“除了他的相貌,这上面他还亲笔写下了他的名字。”
众长老却一脸茫然:“名字?那不是堡主画的花纹么?”
鱼鳞舞一愣,在看到他们的神色不是作伪时,忽然就想明白了——原来他们并不认识大魏的文字!
想来也是,这月勾族自己从未听过,书上也不见有半点记载,想来定是一支远离中原文化又偏离其他大国部落的族群。他们自然有属于自己的文字,这大魏文字不识也不奇怪。
太师萧炎误打误撞之下,到了这里后,定然是想过要教学他们认识大魏文字的,只是没想到会突然毒发,不能实现希望。
相通了这其中关节,鱼鳞舞便对墨微招呼,叫她把那文字念给众人听。
墨微随着她父亲出堡寻找堡主夫人,为了能跟人打交道,于是就学习了许多国家的文字,不光是大魏朝的。
墨微看着那字慢慢念道出来,众人一听这才知道,原来萧堡主除了名叫萧炎,还有个字叫做暖阳。
嗯,果然是个仙人般的大人物,连名字都跟他们不同,特别的有意义。
杨鹂在外面听到里面的话,也是大吃一惊!
她记得祖父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定国公拓跋敏之和太师萧炎都是他的死对头,还说幸好自己真正站在朝堂上的时候这俩人都死了,要不然绝不是他们其中之一的对手。
祖父还说过,对于定国公拓跋敏之还能勉强过过招,但对大魏朝最年轻的太师萧炎,他连半分的胜算都没有,甚至都不敢跟他正面对上。
一个让自己那狡猾如狐的祖父都惧怕的人,可以想见有多么才华惊艳。但这个人后来失踪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祖父也只是根据这么久还不见其人出现来判断是死了。
但说到底,其实祖父的心里是不确定的,更是害怕的。
没想到,这个人原来真的死了,还是死在这样一个荒凉寂寥没有人知道的地下城中。
杨鹂忍不住叹息。
安德芳伸着脖子看里面众人的神情精彩,不由好奇那画像上倒底是谁。
恰在这时,墨微转过身去跟长老说话,手里拿的那画便转了过来,正正对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