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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芳说,当年他还幼小时跟随父亲一起逃难,路过这片风沙坡。
当时又饿又渴,已经濒临死亡,而那些强壮的人们为了活命,对着同行的人举起了屠刀,安德芳父子就是其中即将被杀掉的两个。
由于没有食水,父子两人都已经跑不动了,眼看就要丧命在他人手中,这时有一个年轻男人出现了。
这个男人怀里抱着个婴儿,长相非常英俊,甚至说英俊都是对他的亵渎。
安德芳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俊美的男人,从前没有,后来也没有。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安德芳甚至以为是神仙下凡,他挣扎着爬过去,拉着对方长袍下摆磕头微弱地喊神仙救命。
那个人真的救了他,还将自己的水囊给他喝。安德芳年纪小不懂事,又加上渴了很久,接过那人的水囊后竟然给喝了大半。
但是那人并没生气,见他喂自己父亲喝水,还微笑着夸奖他孝顺。
可惜安德芳的父亲还是没有救过来,死在了这风沙坡里。
将父亲葬在刨出来的沙坑里后,那人问安德芳,要不要跟着他走。
安德芳自然是点头,于是那人就带着他往风沙坡外面走,路上他看见男人很温柔地哄着怀里的小娃娃,看的他十分羡慕。
那人说他姓萧,告诉安德芳前面会有人来接他。
在他这话说了没多久,果然就有人来迎接这位姓萧的男人了,只是安德芳没想到,来的人是来杀这个姓萧的杀手。
然后他们就逃跑,结果偏离了方向,往风沙坡里面走进去了。
不过这个姓萧的男人很了不起,他竟然能在这样的沙地里寻找到水源,还教给安德芳怎样去辨别地底下有没有水,和怎样将水弄出来。
在这期间,那个小娃娃饿了哇哇直哭,姓萧的男人就割破了手指喂小娃娃吸自己的血,他说已经没有可以喂食的羊奶了。
安德芳眼看着这个男人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而他们还没有走出这片沙地,他的心里都绝望了,只是硬忍着不吭声。
这天夜里,安德芳被惊醒过来,他听见远远的有长啸声传来。
“是不是那些杀手又追过来了?”安德芳很惊恐地抓住萧姓男人的衣摆。
男人却轻轻拍拍他的手,安慰说不要怕,然后叫他躲在挖出来的隐蔽物后面,将小娃娃交给他,说一定要躲藏好,等着他回来。
安德芳很听话地抱着那娃娃躲了起来,他眼巴巴地盼着男人回来,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可是直到天亮也没见那男人回来,来的反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看见他的时候连说老天保佑。
女人说她是奉姓萧男人的命令来找安德芳和小娃娃的。
“你跟我走吧。”女人说。
安德芳却很想继续等姓萧的男人回来,他怕自己走了那男人回来找不到他和娃娃会着急。
“他叫我藏在这里乖乖地等他,他不来我不走。”安德芳固执道。
女人忽然就红了眼眶:“你不用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
“他死了。”女人说,然后安德芳看见女人哭了。他发觉自己也在掉眼泪的时候,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安德芳跟着女人走出了风沙坡,然后看见了一群看起来很有钱的人。
女人将小娃娃交给了那群人里面的一个老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老头抱着孩子跪下磕头,那些人都跪下了,并且神情郑重地举手向天发誓。
女人并没有带安德芳走,而是在半路上将他托付给了一个走江湖的人,又给了些钱,说是让他们去做些小买卖。
女人对安德芳说,忘了在风沙坡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那个姓萧的还是她。
“你要发誓,忘记它,再不许提起。否则我会杀了你。”女人并没有对他凶狠,但是安德芳却直觉这个女人一定会这么做。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并且用自己死去的父亲起了誓。
女人看了看他,忽然又说,等过了二十年后他就可以说了。
安德芳不懂她为什么又要这样关照一句。那女人也没解释,之后他们就分开了。
“这一转眼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信守誓言,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而且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曾经遇见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有时候我都认为那只是我在做梦。”安德芳说。
安德芳说的这个往事,对于不相干的众人来说,不过就是个听来打发时间的故事而已,听过也就算了。
众人收拾好后各自休息,安德芳还准备了夜里会有沙狼来袭的方案。
在这样一个地方夜宿,大家几乎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地过了一夜。这一夜鱼鳞舞自然没有休息好,她跟大家一样,都提着一颗心。
好在一夜平安无事,大家收拾好东西,又饱饱地喝了顿水后就开始上路了。
早上天凉快,大家都说要趁着这凉快劲多走几步路。鱼鳞舞等人刚吃过早饭,也不想立刻就上车里面坐着,索性先走一段再说。
纫针问安德芳,既然白天那么晒,为什么不干脆夜里走路白天休息?
这个问题也是鱼鳞舞等人想要问的。
“这里毕竟不是沙海,也就三两天的路,犯不着昼伏夜行。再说了,夜里也并不安全,沙狼习惯夜里出来。那家伙的眼睛在夜里就跟灯笼似的,贼亮。而且夜里人的视线不是很好,沙地里有什么毒蝎子之类的爬过来咱们也看不清……”
他正说到毒蝎子,就听纫针惊叫一声:“那那那……蛇啊!”
所有的女人都觉得头皮一紧,全身发麻起了鸡皮疙瘩!
对于蛇这个东西,女人对它的恐惧有时候远超过凶猛的虎豹,原因自然是它那无骨冰滑凉的身体。
杨鹂吓的尖叫一声,慌手忙脚地往车上爬去。
安德芳眼疾手快,一刀过去立刻给那条刚钻出沙洞来透口气的蛇身体分了家。
“没事,这是条小蛇。”安德芳笑道。
墨微却看着前方满脸疑惑:“咦,难道我们已经走出来了吗?”
“哪有那么快!”走在她旁边的那个叫张柱子的趟子手说。
“那为什么前面会有个镇子?”墨微指着左前方说。
大家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看起来很繁华的城池,里面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店铺前的店招在微风里摆动,卖馒头包子的大蒸笼腾腾地冒着袅袅白汽,更有车牛驴骡慢慢行走,鸡鸭鹅兔满地扑腾……众人恍惚能听见那里的各种声音。
大家都很惊奇地看着那城池,墨微疑惑地说:“明明这里没有风啊,为什么那青布店招会轻轻摆动呢?”
杨鹂看怔了神:“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蜃龙吐气?”
“什么蜃龙吐气?”墨微问。
杨鹂对她解释:“我在书上看过,说是天地间有一种龙,名叫蜃龙,它呼吸出来的气息能够幻化出各种城池人物,不过它有剧毒,所以有些人走进去再也没回来过,因为都被毒死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蜃龙吐气变的城池吗?”鱼鳞舞问。
“是的。我们看着很近,但其实很遥远,你根本就走不到。我瞧书上说,能走进去的人要么被毒死,要么就是成仙了。总之这蜃龙神奇的很。”杨鹂道。
“我只听过龙有九子,这蜃龙还从来没有听过。”纫针很感兴趣地说。
“你不看书所以不知道,不奇怪。”杨鹂微笑,笑容里又夹带着一丝的轻视。
听了杨鹂的解释,大家算是明白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城池其实就是场虚幻。
墨微盯着那城池看,忽然摇头:“不对,那不像是假的。”
不等人说话,她抬腿就往那个地方跑去。
杨鹂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她是永远跑不到的,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累的趴在地上了。我们要过去吗?”
鱼鳞舞和纫针已经往那边走了过去。安德芳叫人跟上,他也迅速地追着去了。
杨鹂心里骂了句蠢货,只得也跟着往前走。
鱼鳞舞纫针就跟在墨微的身后十几步远,眼看着她跌跌撞撞地爬过沙丘,一路连滚带爬地往那幻境跑去,忽然眼一花,墨微竟然不见了!
鱼鳞舞纫针大吃一惊!
两人急切地喊叫着四处搜寻,忽然瞧见墨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幻境之中!
跟在后面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这情景:这是怎么回事?
幻境能进去,以前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如今竟然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出现了,怎能不叫人惊讶。
杨鹂在后面大声喊叫不要进去,鱼鳞舞没理她,带着纫针直往那里面走去。安德芳急忙跑过来劝阻。
“那里面很凶险,于公子你千万不要进去。”
“我的人已经进去了,你看见了吗?我要进去找她。”鱼鳞舞看着安德芳,取出一个绣袋放进对方的手里郑重地道:“安师父,请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如果我们进去三个时辰后还没出来,你就带着人离开这里去天门关找孟总兵,然后把这个交给他。”
安德芳犯了难。
鱼鳞舞是他的主顾,他负责保护对方主仆三人的安全,按理他应该跟着进去,可是那些关于蜃龙的传说又让他畏惧的很。
鱼鳞舞却不等他犹豫,带着纫针冲下沙丘,一头扎进了幻境之中。
众人都被她这行为惊得呆住,站在那里好半天没动弹。
杨鹂又急又气,追过来只是跺脚。
鱼鳞舞不在,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伤,这些男人会对她怎样,她完全不知道。
想起杨杰杨鹃等人不知生死的遭遇,还有死在这片沙地的堂弟,杨鹂心慌意乱:在没有了鱼鳞舞后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很难说,就算真的走出去了,武栭国只怕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在这片沙地周围想活下去是很难的。
她之所以放弃返回丹城,选择了跟着鱼鳞舞走,不就是想要依靠着对方的特殊身份求一个安全吗?
她要去巴林,单凭她自己是绝对到不了的,可是她知道拓跋珪就在天门关附近。
鱼鳞舞千里迢迢赶来的原因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鱼鳞舞肯定是为了拓跋珪来的。那么她多哀求鱼鳞舞,让鱼鳞舞帮她说些好话,求拓跋珪派个人送她一程想来不是难事。
她打算好了,这一路上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让鱼鳞舞对她没有恶感,要让对方感觉到她的可怜。甚至她还做好了万一打动不了鱼鳞舞,就把自己那些遭遇讲出来。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开始,鱼鳞舞就已经从她眼前消失了!
这怎么可以?这绝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