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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对着两人屈了屈身。
这宫女的衣饰显示,应该是个才进宫不久的新人,也就是说,她的品阶很低,属于那种干粗活的分类。
宫女也分品级,比如太后皇后身边的那些红人,就是正一品,干的自然也是有脸面可以支使下面人的轻松活计。
而像烧煤守夜打扫道路这些重活那就是八九品了,这些大多都是分派给新进宫的人来承担,除了极个别入了某位主子的眼,被要到身边使唤的人除外。
但这种好运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所以大部分新人还是得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
眼前这宫女就是个底层的,穿着普通,就跟一般富裕人家使唤丫头没啥两样。
她进来后只是屈了屈身,脸上堆着笑,那笑容如果认真看,会看出有些僵硬。
可惜的是,墨微红罗两个没注意到,她们只注意到一点,就是这个宫女年龄似乎有些偏大。
大魏朝宫苑采选宫女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一般是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
因为年龄小了不能较好地担起服侍主子的任务,年龄大了又到了青春年华,正是该嫁人的年纪,此时选了进来无疑是害了人家的一生幸福——那些不想嫁给普通人,抱着在宫里攀上皇帝,混个贵人的除外。
应该说大魏朝的采选宫女制度还是很人性化的。
可是眼前这个宫女不论怎么看都是十五以上,断然不可能会是新进宫的。可熬到现在还是一个九品,这就有些奇怪了。
“你叫什么名字?”红罗问。
因为那宫女进来行礼之后就站在了一边,除了添茶水,也不开口,红罗就想着跟她说说话打发下时间。
“暗香。”那大龄宫女说道。
红罗是侯府的大丫头,这个叫暗香的宫女只是个最低品的,所以红罗也无需对她太过客气。
但她直接问,那宫女也就直接答,答完了就再次闭上了嘴巴,不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人红罗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就好奇起来,有心再跟她套两句交情,却看见对方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笑一看就是敷衍的模样,瞬间没了兴致。
都是伺候人的,而且还是低品,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去?至于摆着这种脸色吗?
红罗心里不舒服,便扭了脸跟墨微说话,不再搭理。
她没发现,看见她不再跟自己说话,暗香悄悄松了口气。
于飞宫里,柔妃对鱼鳞舞细细地嘱咐了一番后,合欢来请起驾长宁宫。
鱼鳞舞忙站起来先告退,在晴好的引领下出了于飞宫,带着红罗墨微两人往长宁宫去。
晴好怕她们不认识路,万一迷路了就不好办了,一抬眼正瞧见暗香在一旁,便指示她去带路。
暗香领命,在旁边引路。
一路迤逦行来,但见宫苑御园中积雪耀眼,廊檐下尺余长的冰凌柱子在寒风中闪耀着冷冽的寒光,杂以宫殿偶尔露出的半角飞檐,或是一抹朱栏,倒也别有一番风光。
鱼鳞舞拢了拢身上的织金云纹大氅,随意地问暗香些闲话。
几句话下来,鱼鳞舞就发现暗香这个宫女很与众不同。
她不多话,甚至你问三句她才回答你一句,而这一句又是干脆利落的。比如你问她在宫里当差苦不苦?她会回答你,比饿肚子好多了。
这样的回答让人无法继续下去,所以鱼鳞舞在看见她兴致索然后,便也懒得再跟她说话了。
这样一个人,真的很闷,幸好,身边还有红罗墨微两个,主仆三人说说走走,不一会儿,长宁宫就到了。
“这就是长宁宫了,慧夫人请,奴婢告退。”暗香指着长宁宫对鱼鳞舞说。
鱼鳞舞巴不得她赶快走。
跟这个暗香一路走过来,她只觉得无比尴尬。让红罗给了赏钱后,鱼鳞舞就点头让暗香离开了。
长宁宫里,各位夫人小姐们都三五一伙地聚在一起小声聊天,鱼鳞舞抖抖衣服,跨步走了进去。
看见她进来,所有人都停住了说话,一齐转过了视线看向她。这视线让她很不舒服,却还得强装淡定。
许夫人带着许婧苇向她走过来,鱼鳞舞也笑脸相迎,眼看着两边就要走到一起的时候,忽听一旁有人重重地冷哼一声!
鱼鳞舞扭脸去瞧——认识!还是刻骨铭心的认识!
婉容郡主!
鱼鳞舞瞬间就红了眼睛——这分明就是仇人相见!
但那仇人竟然还敢对自己冷哼,可见当初莳花对她的教训还不够彻底,那么,她不介意再让这位高贵的婉容郡主再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训!
心念电转间,许夫人和许婧苇却是没办法假做没看见婉容郡主,毕竟是皇室宗亲,也由不得她们轻忽怠慢。
许夫人对鱼鳞舞歉意地笑笑,随即转身向婉容郡主走过去:“原来郡主在这里啊。”说着拜了一拜,许婧苇紧跟着行了参拜礼。
许婧苇是京城长大的人,从前又是跟在杨雀身边的,于京城里这些贵女都有认识交道,跟婉容郡主自然更不陌生。
只是由于之前在青羊城里跟杨雀之间的不愉快,让她连带着对以往打过交道的那些人都有了厌烦情绪,再加上自己的心情起伏,所以回到京城后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与众人再碰面。
这次柔妃娘娘宴请各府女眷,这还是许婧苇回到京城后的第一次露面,只觉得处处都陌生了起来。此刻看见婉容郡主,浅笑着问了安好后便立在母亲的身旁绞着手帕子玩,再不热情。
婉容郡主立刻就发现了许婧苇的异常,心里诧异了下,随即想起自己得到的一些消息,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看来那些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啊!
暗自冷笑一声,婉容郡主半笑着看许婧苇:“婧苇回来多久啦?怎么一向不见?难道是去了趟青羊城发现了什么好宝贝,怕教我们知道了要抢夺了去?不过本郡主倒是奇怪,青羊城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婧苇珍藏密敛的。”
说着,婉容郡主掩嘴轻笑,还斜眼瞟了下鱼鳞舞。
许婧苇心里藏着事,被她这么一敲打,顿时中了心病,瞬间绯红起脸来。想要辩解两句又觉得犯不着,不开口又未免有落实对方调笑猜测之嫌,左右为难后,只得勉强笑嗔了句:“郡主又开玩笑了。”
“我哪有玩笑?只怕是婧苇心中自己知道呢。”婉容郡主分毫不让地又刺了句。
许夫人在一旁听得分明,心里却对婉容郡主这么逼迫自己女儿很不高兴。
正酝酿着要怎样不落痕迹地反击回去,只听外面脚步声响,有内侍高喊道:“柔妃娘娘到!”随即又是几声,分别报说云妃,淑妃,姜贵嫔,徐良人到了。
时机不对,许夫人只能先收了自己的郁怒,带着许婧苇专心迎接宫中嫔妃贵人。
柔妃正跟云妃淑妃两个谦让着。
因为后宫没有皇后,这三个妃位上的都有机会晋升。不同的是,柔妃没在意自己会不会当上皇后,她觉得庆云皇帝能给她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也就可以了。
云妃淑妃两人就不同了,她们的目光就盯着皇后的位置,志在必得。
柔妃在这些妃嫔中无疑是得宠的,也因此就成了这些人眼里的敌人。
云妃淑妃紧跟在柔妃身边,对自己不能站在对方的前面心中不满。
“论品级,我们三个都是一样,凭什么她就能走在咱们前头?”望着前头的婀娜背影,淑妃愤愤然。
云妃轻挑了下好看的眉毛,劝说淑妃:“虽说咱们品级一样,可是架不住人家得皇上的心啊,这有什么办法呢!”
“哼,不过是仗着自己几分姿色,狐媚霸道罢了,偏生皇上就吃她那一套……”瞅着那抹楚楚纤腰,淑妃嘀咕着:“你瞧她走个路把那腰扭的,也不怕折了!”
云妃抿唇,半天才轻咳一声:“你又这样不小心了!也不怕被她知道了找你麻烦。”
淑妃冷哼:“你们怕她,我可不怕!”
她这话说的很有底气,因为她的娘家是大魏朝三公之一的安国公府。
虽然安国公世袭到了第二代往下递减了一级,从安国公变成了靖安侯,可那也比云妃的太守府,姜贵嫔的司马府要高。至于什么背景都没有,就跟凭空掉下来一般的柔妃那就更别提了,简直都不是一个档次。
淑妃觉得,论进宫的时间,她比柔妃长,论晋位时间也比其他妃嫔都要早,这皇后位置说什么也该是她的,这行使中宫的权利也该是她才对,却偏偏叫个后来的柔妃给抢了去,怎不叫她生气?
至于比她更早的云妃,她选择看不见——都已经是黄花菜的年纪了,该安分荣养着才对,还跟自己争皇后位置,简直就是浪费!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她倒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那么查都查不到她的来处,挺神秘的样子。”发作了一通郁气后,淑妃又冷静下来,疑惑地问身旁的云妃。
云妃神情一怔,下意识地反问了句:“查不到她的来处吗?”
“是啊!不瞒你说,我递信给家里人,让他们帮我好好查一查这个柔妃倒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结果却是怎么也查不到她的底细,就连出生地都找不到,你说奇不奇怪?”淑妃点头。
一个人来到世间总要留下些痕迹,就算是飞鸟掠过天空还会留下一抹影子,一根羽毛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完全查不到痕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将那些痕迹都仔细地抹去了!
但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抹去所有痕迹又是为了什么?
云妃凝视着柔妃的后背,眉头微微蹙起:这个柔妃,好像很不简单啊!
长宁宫漪兰殿里,众夫人小姐们对着宫中贵人齐身下拜,口颂吉祥致辞。
“各位免礼,都请起吧。”柔妃面含微笑,抬手虚虚一托。
她的这番动作其实真的没什么,可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却是咯噔一下心跳!
——这个柔妃,会是将来的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