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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潜是上个月来京城的。
他来的时候路上恰好遇上方少云,在得知眼前这个英气又狡黠的少年是鱼鳞舞的弟弟后,方少云对鱼潜格外的感兴趣起来。
再然后,鱼潜就拜了方少云为师!
当他们一起进了战威侯府时,拓跋珪和鱼鳞舞都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了——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成了师徒!
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我需要一个好苗子,恰好安然合适。”方少云很正经地说。
夫妻俩觉得方少云这话应该没水分,因为他连鱼潜的字都给改了。
“本姓鱼,取的名又是潜,字再是隐之,这三样结合起来就成了龙潜于渊了。书上有鲤鱼逆流,跃过龙门化身成龙的故事,所以鱼也暗指为龙。龙,还是隐藏在潜流里的鱼龙,这是要招上位者忌讳的。”
方少云指的上位者,自然是皇帝。
鱼潜听得一身冷汗。
当初他的字还是书院的先生给取的,先生喜爱他的聪敏好学,特地给他取了这么个有意义的字,当时还受到不少学子的羡慕嫉妒恨。
方少云给鱼潜分析并告诫他,不要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去跟权贵们硬碰,那样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过刚易折。你要懂得天外有天,更要懂得柔能克刚。要学会低调隐忍,不要随便就展露自己的锋芒。这句话你记住:当你没有实力的时候,不要轻易愤怒,因为那没有价值。”
于是方少云给鱼潜改了字:安然。
“安然随和,安然无忧,安然看待这世间的一切,冷静地去分析,尽量公平地对待。”方少云谆谆教诲,鱼潜频频点头。
多年以后,当方少云每每想起他为鱼潜改字,并说的那番话时都忍不住好笑——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拓跋珪看着方少云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你打我娘子的主意,想要拉她去暗夜不成功,现在又盯上了我内弟,倒底是把我的人给划拉一个过去了啊!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跟我抢人呢?”
拓跋珪原来的打算就是给鱼潜在京城里铺路,让他多结识些人,然后考科举踏进仕途。
他为此将鱼潜送进苍鹭书院,又为此将鱼潜接来京城,并安排好了一系列的“偶遇”“相逢”和拜访。
谁知道,半路上被方少云给截了糊!
这还算了,毕竟只要鱼潜不愿意,方少云也不能勉强。可是偏偏鱼潜就是愿意了!不但愿意,还兴高采烈!
拓跋珪很怨念:小鱼儿,你就那么不看好你姐夫我的能力吗?
“好了,别跟被抢了娘子似的!安然是你内弟也是我徒弟,咱们不是更加亲近了吗?再说了,我又没打算让他不参加科举。我知道,你们都希望他能光宗耀祖,将鱼家门户撑起来,我怎么会夺人希望呢?”
见拓跋珪怨念,方少云安慰道。
“我这不是怕吗?你不知道,我娘子对这个弟弟有多看重,我是深怕他进了暗夜后放弃科考,让他姐姐失望。”
拓跋珪想起还在青羊城时鱼鳞舞告诉他的话,鱼鳞舞说当初她受王玉翠的污蔑,鱼潜对她说,姐姐你等着我,等我将来给你撑腰!等我考上状元,看谁还敢欺负你……
那时,鱼鳞舞在他怀里哭的不能自抑。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多多费心栽培了。我这个内弟是个聪敏的,我想,你是不会失望的。”拓跋珪笑道。
“这个自然,我是在培养接替我的人,怎能不用心?”方少云微笑点头。
鱼潜跟着鱼鳞舞去看望纫针。
“她拼死护着姐姐,这是义仆,值得我尊敬。”鱼潜说。
鱼鳞舞点头。
纫针伤养好了,但也留下了病根——每到季节交替时必会咳嗽,每咳嗽必会带血。
看诊的大夫说,这样的病一般叫做富贵病,民间称做“女儿痨”,做不得重活,只能养着。
鱼鳞舞心里很难过,为纫针的终身幸福。
“咱们侯府这么大,养着她不是难事。只是她将来怎么办?谁愿意娶她呢?难道要她一辈子孤苦无依吗?”
鱼潜对此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安慰姐姐:“姐姐不要这么忧心,我相信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或许哪天就来了。”
纫针坐在桌旁边弄花样子,看见鱼鳞舞姐弟进来连忙站起。
“夫人,小公子。”
鱼鳞舞让她坐下:“好好歇着,怎么又弄这些起来?”
纫针腼腆地笑:“闷坐着也是无聊,习惯了拿这个打发时间。”
“别老闷在房里,也出去走走。要不,哪天咱们出去秋游吧?”秋天已经到了尾巴上,再不出去就进冬天了。
纫针正要答话,忽听门外有人乐呵呵地嚷:“妹子,你瞧我给你弄什么好玩的来了!”
粗豪奔放,是老五的声音!
鱼鳞舞诧异地看看门外,又看看纫针——老五怎么跑到后院来了?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纫针有些尴尬。
“五哥心肠热,因奴婢说自小没有哥哥,羡慕别人有哥哥疼爱,五哥才认了奴婢做妹子。他见奴婢不愿出去,怕奴婢闷,所以常寻些好玩的来给奴婢,夫人恕罪,奴婢再不叫他来了。”怕鱼鳞舞误会生气,纫针急忙解释。
鱼鳞舞忍住笑:“我有说要怪他吗?你就急的这样!”
伸手摸了摸纫针的头满心的欣慰:“五爷是个直肠子的人,他愿意像哥哥一样宠爱你,也是你的福气。要好好的珍惜,别弄丢了这份福气。”
“夫人不怪奴婢?”纫针惴惴地看着鱼鳞舞。
“我怪你什么?你的忠心吗?”鱼鳞舞摇摇头,轻抚着她的手道:“五爷是侯爷的兄弟,既然五爷认了你做妹子,那你就不能再自称奴婢了。”
“是,夫人。”
说着话,老五已经到了门前敲门。
门其实开着,但老五并没有直接就进来,而是选择敲门,这让鱼鳞舞对老五的好感瞬间飙升。
何为君子?此人便是!
“我先走了。”鱼鳞舞站起来,带着鱼潜出门。
老五看见鱼鳞舞姐弟,惊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红。
“嘿……那个,原来嫂夫人在啊?得罪了!”搓着手,老五有些窘迫。
“我来看看纫针,就走。”鱼鳞舞温和地笑笑。
“哦!我也是,来看看她……”老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幸好鱼鳞舞毫不在意,只是跟他略招呼两句就真的走了。
“果然是你说的,各人有各人的机缘。”
鱼鳞舞走到一半,扭过头去看纫针的房门口,那里正蹲着两个人,是老五和纫针,他们正在玩什么,能听见纫针欢喜的笑声。
鱼潜也扭头去看,一边点头:“是啊。所以姐姐你不要过于担心,还是养好身体,再给我添个小外甥是真的。你不知道,爹娘哥嫂知道你的孩子没了,都有多难过。要不是姐夫说京城现在不安全,劝他们不要来,他们早按不住性子跑过来了。”
京城暗地里动荡不定,而且他们又是站在皇上那一边的,这个时候家人过来很不安全,所以拓跋珪劝他们不要来,就连青羊城老太君那里也是这么说的。
鱼家二老虽然不大懂朝廷政治,但他们老实,觉得女婿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帮不上其他的忙,不去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
何况又听说拓跋珪对他祖母也是这么说的,鱼家二老心里就更满意了——一碗水端平,谁也没偏着,这样就很好。
深秋过去,初冬来临。转眼间就到了霜露时节。
今年的京城自然跟往年不一样:新添了一家战威侯府。
京城的官员开始准备跟这个崭新的侯府打交道,而他们的宅院夫人也准备着跟战威侯府的女眷打交道。
上次的清辉山庄事件中,许家夫人帮过鱼鳞舞,只可惜回来报信的可心跟拓跋珪错过了,如果不是恰好遇到节妇蒋氏,拓跋珪没那么快跑去清辉山庄,估计鱼鳞舞真的就因为婉容郡主的“不当心”而因故身亡。
事后可心说起许家夫人帮助,鱼鳞舞就一直记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邀请对方过府相聚表达谢意。
但她因为小产,一来需要将养身体,二来心情郁结,就没有行动。
如今端王已经中风,虽然端王府还没倒,不过她和拓跋珪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扳倒端王府,这事急不来,得慢慢来。
“墨微,你写张帖子送去许府,邀请许家夫人和小姐过来……”说到这里,鱼鳞舞顿住了——邀请对方的名目是什么呢?
赏花?初冬季节荷花残菊花败,梅花又还没开,哪里来的花?除了霜花,连雪花都没一片!
品尝时令美食?吃螃蟹的季节已经过去,鱼虾什么的不稀奇,连个新鲜瓜果都没有!
嗯,倒是大白菜上市了,可总不能跟人说,我家收有上品绝好的大白菜一筐,特请夫人小姐前来品尝吧?
“哎呦,没想到请人的名目有这么难!”鱼鳞舞直叹气。
墨微说:“不是请人的名目难,是夫人您请人的季节不对。”
鱼鳞舞一想,的确。可是她就想趁着现在没事,赶紧把要见的人见了,该谢的情谢了,要不然总挂在心里她觉得难受。
还是青羊城的魏夫人好,她想见就见,根本不需要找理由。
想不出名目来,鱼鳞舞也烦了,叫墨微先扔在那边,她往前堂来找拓跋珪商量。
拓跋珪听了她的烦恼,忍不住哈哈笑了。
“为什么非要在家里找理由呢?你就不会把理由放到外面去吗?”
“外面?外面有什么理由?”鱼鳞舞莫名其妙。
“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拓跋珪拿指头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京城里有风景古迹,城郊也有青山秀水,不说别的,就苍鹭书院都是值得游玩的,这难道不是理由吗?”
“你的意思,是叫我邀请她们出外游玩?”
拓跋珪抬抬眉毛反问:“不然呢?”
“冷死人的,再要遇上个什么郡主太后的就讨厌了!”鱼鳞舞摇头。“不安全。”
拓跋珪眼中忽然射出一道晶亮的寒芒!
对啊,他怎么忘了婉容郡主和明真太后了呢!
“准备进宫!”
拉起妻子,拓跋珪扬声吩咐准备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