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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府里静晖堂。
一身暗红色富贵团花图案衣裳的杨氏抬手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金簪子,略掀了掀眼皮瞟一眼对面一身葛黄色朴素衣着,静坐着喝茶的张氏,心里压不住的冷哼——这副贤惠样儿装给谁看?
看着张氏那副淡定的样子她就生气,要不是死老太婆霸道,她何至于被个三房压着?
要说起来谁家不是大房嫡长子掌管家事?偏就他拓跋府跟人不同!想自己明明是长媳,却只能管个祖宗祠堂和祭祀这等没甚油水的事,反而是三房管着拓跋府的经济命脉!
一想到那些铺面和田庄自己只能看着却够不着,杨氏这心里就像有一百只猫在挠。
她不是没争过,只是她去跟张氏说,张氏只是笑着叫她去找死老太婆,说是老太太授权给自己,要怎样还得老太太发话,她三房并没有什么说的。
于是杨氏又去找老太太,转弯抹角地表示了自己应该掌管拓跋府中事宜。可是让她无语的是,她在一边陪着小心说了老半天也不见老太太哼一声,抬头一看差点没把她气死——死老太婆居然给她睡着了!
碰壁之后,杨氏改变策略,选择了单刀直入,上去直接跟老太太说明。
她本以为这样一来老太婆总不能装睡逃避了,可结果呢?老太太只是对她笑笑,什么也不说就回了她的熙和院!
这是晾着她啊!真是太可恨了!可是她还就是没办法。
后来她又想抓三房的错处,想着只要对方犯了错,她再去要权老太婆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不给了。
可恨的是,任她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到半点三房的错。反而还因为她在背后弄手脚被老太太痛骂了一顿,说什么三房朴实放心……啊呸!她就不信守着那么些个来钱的路子,三房没有乘机捞钱,哄谁呢!
再瞟了一眼张氏的穿着,杨氏心里嘀咕:“装模作样!”
“三弟妹啊,”咳了一声,杨氏开口:“今年铺子里生意还好吧?上次我经过北街,看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呢!”
那么多人进出,你要敢说生意不好不挣钱看我怎么抢白你!
张氏端着茶碗的手顿了下,抬眼微笑:“还行,不至于丢脸。”
杨氏:“……”真是好狡猾!
不服气,杨氏再接再厉:“哦,这样啊……真是辛苦三弟和三弟妹了。我听说庄子上今年雨水多了些,会不会歉收啊?”
杨氏关心地问,心中却打定主意,只要张氏敢顺着她说歉收的话,她就把自己收集起来的证据摆出来,证明老三一家贪污!
她可不觉得张氏会不顺着自己的话说,因为放着这么好的台阶不用,那不是傻了吗?最起码这要是她杨氏,就绝不会不顺水推舟。
张氏笑笑:“今年雨水的确是多了,听说收成也确实有点比不上去年。庄子上的事不归我管,我也不是太清楚。”
“唉呀,看弟妹你说的,三弟管着不就跟你管一样嘛!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岂不外道了!”瞅着张氏,杨氏白净的脸上堆满笑容说道。
张氏只是回以微笑,并不接话。杨氏气的没法子,在心里暗自咬牙了半天,才又堆起笑脸。
眼看着时辰将近辰时,鱼鳞舞等人还不见踪影。杨氏有点坐不住,正要借机发泄一下被张氏堵住的火气,一阵环佩声响,杨雀花枝招展地扶着丫头走了进来。
张氏看见她眉头皱了皱,心底暗道不知这个杨雀又要搞什么鬼,今天可是鱼鳞舞这个拓跋府嫡长孙媳与拓跋家人的初见面,可不要闹出什么不愉快才好。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新媳妇过来啊?”
刚规矩地跟姑姑和张氏打过招呼,坐下没半盏茶时间,杨雀就不规矩起来了。故作看了看门外的天色,低声嘀咕。说是低声,可那声音却让所有人,包括站在门口伺候的丫头都听的清楚。
多管闲事!张氏心中冷哼,脸上却带着淡淡微笑只看着茶碗里的茶叶。
“新婚第一天,可能起晚了吧。”
张氏不接话,杨氏不能让自家侄女唱独角戏,只能这么回答。
原本她想着要是张氏接下杨雀的话,肯定会为鱼鳞舞解释,那时候她就借机摆婆婆的身份说些大道理,等鱼鳞舞来了她就能顺势而为,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没想到张氏压根不搭理杨雀,没办法,她只好先出头装下好人帮着说话了,心里实在呕的半死。
杨雀实在对她了解的很,见她脸色阴郁,眼睛眨了眨,立即大声反驳。
“姑姑这话说的可不让侄女服气。别的地方侄女不知道,但是在京城里,谁家新媳妇不是每天很早就起来伺候长辈们的?
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多少公侯高门,哪怕新媳妇是郡主呢,那也照样得遵从这个规矩。这样才是正经好人家出来的,才能让人尊重不是?”
杨氏呵呵一笑:“这怎么好比?再说那不是还有段路吗?也难怪。”
杨雀瞪眼:“统共不过一刻钟的路,能有多远?再说既然如此,那不是更该早点过来伺候长辈吗?哪有让长辈倒过来等的道理?”
“唉,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杨氏假叹了口气,瞄了一眼张氏,见对方只是垂着眼皮微笑着看茶碗,一副“你们说什么我都懒得听”的样子,心中大怒。
再怎么说她也是拓跋府的长媳,张氏这个弟媳妇不说讨好自己吧,最起码在自己说话时也该认真点,哪怕是假装的呢!
可看看人家,压根不屑一顾!这还不是因为中间横着个死老太婆,要不然光凭自己尚书府嫡小姐的出身,张氏这个县城小乡绅的女儿能在那坐着?
在心里把老太太和张氏翻来覆去地骂了数遍,杨氏冷冷道:“讲规矩也要分什么人。那有规矩的人家自然是如此,可是那种不知礼数的小门小户,跟她们讲规矩她们能懂吗?那是白费力气,还是省点劲的好。”
这话明着就是打人的脸了,屋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们都赶紧垂了头。
张氏倏地抬眼,冷笑了下想要说什么,这时红枫扶着老太太进来了。
张氏刚站起身,杨氏已经抢先向老太太问安,面上堆笑着亲手去搀扶,一边凑趣说笑。
照例请安问好后,老太太让两位媳妇都落座,然后问:“那小俩口还没到呢?”
不过是平平的一句话,杨氏愣是从里面听出来不满意,心中乐开了花。
“想来还在路上,老太太且等等。”张氏笑着说。
柳老太君还没说话,杨氏鼻子里先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弟妹可真是善解人意,将来也不知谁家女儿有福气做弟妹的媳妇呢!”
张氏听这语气带酸,本想不理她,但究竟是在老太太和下人面前,这个脸面总还得给,便“呵呵”一笑,说了句“大嫂说笑了”便罢。
杨氏却冷笑着:“怎么是说笑呢?鱼氏是我大房的人,这如今她还没来,我这个做婆婆的真是不称职,倒还要三弟妹跟着操心。对隔房的都这么热心体贴,将来三弟妹的儿媳妇可不是有福气?”
这话明着就是说张氏多管闲事,手伸的长了!张氏微微沉了脸只是不吭声。
老太太咳嗽一声:“做长辈的原该爱惜点晚辈,何况都是一家人。”
杨氏越发生气。
哦,现在又说是一家人了,那当初她要插手田庄店铺的时候怎么就叫她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插手三房的事?真正是欺人太甚!
杨氏在心里把老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带着笑答:“老太太说的是。只是今儿是新媳妇正式拜见府中各人的大日子,这般时分,就连老太太都来坐着这里等了,鱼氏却还迟迟不到,这说出去叫人笑话咱们拓跋府是个松散没规矩的。
在媳妇倒也罢了,只是老太太你一个长辈倒过来等着,这怎么成?知道的说咱们体谅她在乡下散漫惯了,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府里都是这样子,这以后还怎么跟人说话,又拿什么跟人去辩驳?可不是打脸么!
再来,她是咱们拓跋府第一个娶进来的孙媳妇,是嫡长孙,这个带头的榜样还得靠她呢。要不以后这一个两个的都看着她学,咱这府里还怎么管?”
杨氏这话却说的有理,就连柳老太君都无法反驳。
杨氏见代表这府里最高权威的老太太也无话,心里更是得意的冷笑不止。
她就说嘛,只要能占住理,谅谁也不能反对。
而讲到规矩礼法,自然还是自己这个京城尚书府出身的杨家嫡长小姐,其他人哪里能跟自己比?不说别人,就是跟随丈夫远在外地的二房都比不上她,何况是三房这个小乡绅的女儿?更别提那个出身乡野的鱼氏了!
看老太太的样子,显然也是同意自己的话,杨氏心里有了底。看了看紧偎在自己身边的杨雀,杨氏暗自打定主意要给鱼鳞舞这个新鲜出炉的媳妇当头一棒。
“子韧媳妇今天是第一天,那么大的一个府邸虽说是没多少人,可打理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的。”张氏替鱼鳞舞辩解。
“所以才说这结亲要门当户对啊!”
杨氏拦住张氏的话:“那府里本没多少人,这要是那从小就受当家主母教导着长大的高门贵女,这点儿事根本就不算事。可这落到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手里,那不就只有抓瞎了吗?
老太太,不是媳妇说话不好听,也不是我嫌弃什么,这子韧媳妇倒底是乡野村姑,种菜喂鸡或许行,这管理府邸可真是叫人担心,可别到时候闹出笑话来才好呢!
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拓跋,她那边闹笑话咱们这里也不好看不是?”
杨氏娓娓劝导,张氏皱着眉头想要替鱼鳞舞说话,却也深知杨氏说的有道理,张了张嘴只得又闭上了。
“那么该怎么办呢?”门外有人接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