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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惟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担心她不放心她也不是一两日的时间了,便是收到那样一封信的时候他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天还没亮,雨还下着,司楠的营帐外便已经站了人了。
萧惟没有立即求见,便是心里着急可军中的规矩也不能乱,他们来西州不过是几日时间,司楠的威名的确有所帮助,但是却还不足以让他们在这里完全站稳脚跟,他更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离开的。
可是,不亲眼看她平安,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
“你要回京?”司楠皱着眉,对于萧惟他自然是没有对许昭那份心的,但也的确是赏识他,若非他与长生公主之间有了那般的牵连,又对他起了疑心,他会将其当心腹培养,不过便是当不成心腹,也是自己手下的,司楠自然不希望他沉溺儿女私情耽误了自己,“如今西州虽然没有大战事,但你也没有回京的理由。”
“将军。”萧惟自然知道自己这般要求过分,但是……“若是不回去一趟,我难以安心。”
司楠眉头皱的更紧。
“末将知道让将军为难,但若不回去一趟,我实在难以安心!”萧惟无法找到其他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能咬着牙厚着脸皮继续道,“我必须回去一趟!”
司楠看着眼前的男子,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这般年龄的自己不也是如此吗?不希望沉溺儿女私情,可真的做起来却不是简单的一句话,“陛下不会希望你回去的。”
萧惟苦笑,他自然知道这一个。
“你若是想回去,只能私下回去。”司楠道,“但你也该知道若是你这般做了,于公便是逃兵,于私便是违逆陛下,萧惟,你可想好了。”
萧惟沉着神色,“末将明白。”
“当年的我也曾如你一般。”司楠叹了口气,“可我一直后悔。”
萧惟垂了垂眸,“我亦不想后悔!”
即便这般回去有许多的不妥,甚至后患无穷,但是他一定要这样做,心底有一把声音在不断地呐喊,而是他不这样做,他定会后悔莫及!
司楠看了他半晌,“明日便出发吧,携本将的军令去京城向陛下请安。”
萧惟一愣。
“去准备吧。”司楠继续道,“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
萧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感激不已,单膝跪了下来道:“谢将军!”
司楠笑了,似乎曾经的年少轻狂便在眼前,却又是那般的遥远,他的年少轻狂造就的是一场悲剧,或许从别人的完满当中,可以汲取一丝安慰。
那个在那年少轻狂当中被他所牺牲的人,如今在天之灵是否仍是恨着他?
还恨着吧。
只是她却并不知道,在这样的司家,或许早早离去了才是最好。
司楠其实并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承担着这样的司家。
萧惟领了司楠的人情,即便他对他有疑,但是这人情他不得不领,只是希望将来回报的时候不至于太过惨烈。
……
祭天当日的一场雨一直下了两日方才渐渐停了下来,而从各地的奏报来看,不但京城下了这般一场大雨,北方各地也陆陆续续地下了雨,有些地方雨势虽然不大,但是只要下了,便是希望,处在对天灾惊恐中的百姓又看到了希望。
裕明帝这场祭天可以说是达到了最大效果。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还是长生乌鸦嘴,裕明帝竟然染了风寒,病倒了,在这风寒也可以轻易要了人命的年代,裕明帝这一病,将身边的人都给吓到了,长生更是如此,感冒发烧的她也有过,也见过别人,可裕明帝此时此刻的脸色却格外的难看,她更恨自己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瞧你那样子。”裕明帝板着脸斥责道,“你父皇还没死了,便这般一副哭丧的样子!”
“父皇!”长生脸色恼火,“你胡说什么了?!”
裕明帝见她这般也不说她了,叹了口气道:“父皇没事,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罢了,还不至于让父皇就这样倒下的。”
“这自然!”长生沉声道。
裕明帝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父皇不会有事的。”
“父皇当然不会有事了!”长生继续道,“不过父皇却还是要好好听太医的话,仔细养好了病才启程回京!”
“嗯。”裕明帝看女儿那般样子怕是他说一个不字她便会发飙一般。
长生这才满意地点头,“累了吧?儿臣扶你躺下来休息一下。”
“嗯。”裕明帝点头。
长生小心翼翼地将他扶着躺了下来,又仔细给他盖好被子,盯着他,见他闭上了眼睛,又过了会儿,呼吸均匀了起来,是睡着了,这才起身将崔升拉到了一旁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去旁边的屋子处理积压的政事。
即便是出来祭天,政事却还是要处理的,如今裕明帝这样子自然不能处理了,好在如今也便是春耕一事罢了,她倒也可以独自处理。
裕明帝在长生走了之后没多久便睁开了眼睛了。
“陛下醒了?”崔公公赶紧上前。
裕明帝坐起了身来,看了他一眼,“朕没睡。”
崔公公一愣,随机明白了皇帝陛下方才是在骗公主殿下的,不过这也并不意外,“公主在旁边看折子呢。”
“这孩子。”裕明帝既是无奈也是心疼。
崔公公笑道:“这回陛下是将公主给吓着了,公主殿下哪里见陛下病过啊?自然紧张一些。”
“小小丫头心眼儿小罢了。”裕明帝笑道,“去拿本书过来吧。”
“陛下还是休息吧,要是公主突然间过来看到了陛下……”崔公公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是个人都明白。
裕明帝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过去。
崔公公顿时缩了缩脖子,“奴才这就去……”
“不必了。”裕明帝道,“让人看着那丫头,别让她折腾自己。”说完,便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了。
崔公公低着头忍着笑,应了一声,“是。”
公主那性子也便只有陛下能治的了,不过陛下这脾气也是只有公主殿下才能降的住,不,不,不能说降,那是大不敬的。
收嘴!
收嘴!
崔公公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便悄悄地出去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小太监照看好公主殿下,别让公主殿下累坏了,便回去守着主子。
皇帝陛下担心累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并不是多此一举,那积压如山的折子不将人累死也能将人累个半死,即便她可以独立处理,可也得一本一本地看。
“公主,时候不早了,不如先用晚膳吧。”
长生揉了揉发疼的手,抬头看着外头的天色,“这一眨眼便已经天黑了。”随后起身,“走,去看看父皇。”
凌光自然没有阻止。
到了隔壁的时候,裕明帝方才吃了药,屋子里还有淡淡的药味儿,“父皇可好些了?”长生仔细打量着他,脸色的确是比之前好了。
“好多了。”裕明帝道,“还没用膳?”
长生讪讪,“不急,等会儿儿臣便去用,父皇可用了?胃口如何?若是吃不下的话,前不久五皇兄说他身边有个会做菜的,儿臣跟五皇兄借了过来给父皇做两顿?”
裕明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随着她折腾。
长生这便让凌光去找人,随后又问了好些关于他病情的问题,问的皇帝陛下开始不耐烦了,直接撵她走。
“去用你的膳,朕没事!”
“儿臣等五皇兄来了再走。”长生道,随后便想起了一件事,皱眉道:“父皇病了,他们没来看望?”
“回公主,魏王与燕王晚膳之前来过了。”崔公公回道。
长生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心意真假暂且不说,可若是连脸都不来露一下的话,那便太过分了,“父皇若是闷了便让五皇兄来陪你说说话。”说完,便又道:“不成,五皇兄那样子……要是八皇兄在就好了……”
“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朕只是染了风寒!”她这些话说的像是他重病在床离死不远似得。
长生一愣。
“父皇没事。”裕明帝温声道,“别瞎折腾。”
长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倒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可不做些什么,心里始终不安,“儿臣也是担心父皇你嘛。”
“回去用膳,朕这边没事!”裕明帝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用完膳了也不用过来了,好生休息一下,别朕好了你却倒下了,朕可跟你先说了,朕没事时间照顾你的!”
“是,父皇。”长生应道,声音拖的长长的,似乎委屈了的样子。
裕明帝有些哭笑不得,板着脸又训了两句,才将人给打发走了,那嘴角一直玩着,心情好的不像是在生病一般。
即便是想要女儿强大到了可以独自支撑起这锦绣江山,坚韧到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的到,可作为父亲的,哪有不喜欢女儿依赖撒娇的?
那是他跟阿榛唯一的孩子啊。
长生心情也是不错,愉快地用了晚膳之后,便得知了秦嵘来了,想了想还是跑去见了他一下,跟他说了做饭的事情。
秦嵘十分的忐忑,那样子是十足十地后悔当日主动送上门来,可即便再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只得乖乖地应承下了这事。
“父皇病着,魏王与燕王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自然无法时刻在身边侍疾,你若是没事便陪陪父皇。”
秦嵘身子哆嗦了一下。
长生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放心,我没打算要你的命,你不用躲我跟躲瘟疫一样!”
“四皇妹……”
“我便是要害人也不会害你!”长生恼羞成怒一般,“照看好父皇!”说完,便拂袖离开了,便是当年给他母亲有些恩怨,可这般多年她也没将他秦嵘怎么着了吧?昔日嚣张跋扈的人当中不也有他秦嵘?如今这算什么?!
混账!
“公主,真的让安王陪着陛下?”凌光皱眉,秦嵘这些年虽然安安分分的,可这皇家当中便不缺会做戏的人。
长生自然知道她的忧虑,神色暗淡了下来,“凌光,我不想父皇跟所有儿子都反目,更不想他明明一堆儿子却像是孤家寡人。”
“不是有公主在吗?”
“是啊。”长生笑道,“有我在,可是那些也是他的儿子,凌光,都是他的儿子,那般疼爱我的父皇,哪里会是绝情之人?”
凌光沉默。
“秦嵘心里有没有其他盘算我不知道。”长生继续道,“不过定然不敢对父皇下手的,便是真的要做什么,也不过是冲着我来罢了,没事的。”
比起让裕明帝一日比一日的孤寂,她愿意冒这个险。
她的确可以陪伴他,但是并不能取代他所有的儿子。
……
秦嵘倒是听话,便是再不乐意,可还是每天到裕明帝跟前报到了,他那手下也的确做了一手好菜,吃好睡好又有儿子在身边,裕明帝的病好的很快,不过两三日便已经康复了,但为了保险起见,长生还是将启程的日子压后了两日,免得裕明帝方才康复经不起路上的劳累。
这几日老天爷又下了两场大雨,这般的降雨量便是无法彻底缓解缺水的情况,但也能大大缓解了,即便仍是影响了今年的收成,但如今朝廷准备充分,应当不至于出现当年那般惨状来,长生看着各自送来的折子,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这场天灾应该可以避免了吧?
“公主,奴婢方才得到了一个消息。”一大早,凌光便神色有些严肃地过来禀报,“因这两日下了三场大雨,山上出现了滑坡。”
长生一愣,随即脸色一变,“母后的墓可受到了影响?!”
“还未确定。”凌光道。
长生忙起身,“走,去看看!”
主仆两人匆忙上了山,到了元襄皇后的墓前,看着完好无损的墓地,长生狠狠地松了口气,将元襄皇后葬在这里虽说是裕明帝同意的,也认为是元襄皇后能够在此安息会让她高兴,但心爱的妻子不进自己的陵墓,他心里哪里便不难过?若是这陵墓都出事了,岂不是又一重打击?
好在没事。
不过三场疾风骤雨的,一般是陵墓完好无损,可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狼藉的,而自从上回他们来了之后,似乎便没有人来过了,此时陵墓上的杂草长的高了许多,地上也是积压了不少的落叶枯枝,看起来荒凉的厉害。
“你去找些香烛来。”长生一边动手清理着,一边吩咐道。
凌光自然不敢这般离开主子,“公主……”
“山下便是一万京畿大军,这山上不会有歹人的。”长生道,“况且谁知道我在这里?”
“可是……”
“去吧。”长生道,“人家都是四月上坟的,我已经迟了,总不能连一对香烛也没用。”
凌光犹豫了半晌,“奴婢会快去快回,公主莫要四处乱走,另外,若是出事便放出信号,奴婢马上回来。”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号弹给她。
长生接了过来,“放心,本公主还不至于那般倒霉,身边一没人便出事。”
凌光这才离开。
长生继续动手,将墓地上顽强生长的杂草一颗一颗地拔了干净,然后便开始清理地上的枯枝树叶,不过这枯枝树叶没工具的话,倒是清的有些艰难,长生清了会儿,便先放下了,走了上前,取出了帕子擦拭着墓碑,“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见到我,愿不愿意我给您上坟扫墓,虽然不是我故意的,但到底是我占了您女儿的身躯。”
她跪坐在了墓碑前,“平日里在太庙跟您说道歉的话便多了,那一日父皇带我来,虽说也跟您说过了对不起,可也不知道您听到了没有,不过便是听到了,怕也不太高兴吧?在心里说道歉的话,哪里便有诚意,可当时我真的不能明着说,我若是说了,不知道该如何跟父皇解释,其实我不是他的女儿,不,应该是说,不是他真正的女儿,而不过是一缕侵占了他女儿身躯的幽魂而已,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大约这一辈子都不会说的,我只能占着您女儿的一切过完这一辈子,若是等我也死了,也能去您所在的那处,我再跟您磕头认错,任由您处置,如何?”
墓地里安安静静的。
长生笑着继续道,“您不说话我便当您……”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树枝晃动的声响,长生吓了一跳,循声转身看了过去,却除了只是见到前方那密密麻麻的灌木轻微晃动着之外,便没有见到其他,即便是如此,她仍是心里一沉,起身走了过去,而就在她走近的时候,里头突然间窜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她扑了过来。
“咯咯——”
长生稳住了脚步,见一只黑色的野鸡落到了自己的跟前,倒像是不怕人似得,咯咯咯咯地叫着,她松了口气,看了看也继续咯咯叫的野鸡,转过身看着前方的墓碑,苦笑道:“您这是不肯呢?还是有别的意思?”
没有人回答她。
便是那野鸡似乎也回过魂来了,发现居然有人在了,拍着翅膀又是几个跳跃,钻回了灌木从里头去了。
长生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掰了几根树枝用手绢扎了起来,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扫帚,开始继续清理着目的上的枯枝与落叶,等她将墓地清扫干净了,凌光也带着她要的东西回来了。
见到主子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