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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七皇子之所以留在东南那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偏爱,京城的所有是非都沾不到七皇子殿下的身上,这份荣宠可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可谁又知道秦靖心里的煎熬?
他宁愿回京也被陷害去大牢里头走一趟!
尤其是在得知了他母妃做了的那些事情之后,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
可是他不能!
他不止一次请旨回来,而得到的答复都是不许!
他不明白父皇为何不让他回来,不管是为了四皇妹遮风挡雨还是他母妃做下的那些事情,父皇都应该让回来领罪才是!
以他母妃的性情绝对做不出那些事情的,父皇便不怀疑是他在背后搞的鬼?这些年来他便是一直不过是四皇妹的垫脚石,可很多事情父皇却也放手给他做,甚至不得不给予一些权力,他有能力买通一些人,有能力拉拢一些人为自己所用的!
他是皇宫中最后一个出宫开府的,也时常出没冷宫,他甚至比丽妃还要有能力设下这个陷阱!
父皇该怀疑他的!
秦靖并没有顺利见到裕明帝顺利请罪,而是被长生将人请了过去,两人单独谈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便出了宫,回了还没有完全整修好的燕王府,而很快,燕王府便门庭若市了。
……
“……内阁的几个老头子倒还稳的住,那些外调的大部分都是谨慎小心,不过很多便是不去也暗中让人送了东西过去,其他的人便更是恨不得使劲地拍燕王殿下的马屁了。”长生将方才得来的消息说笑话一般告诉了皇帝陛下,“还是父皇厉害,一下子便让所有人原相毕露了。”
“你跟秦靖关起门来都说了什么?”裕明帝却是道。
长生撇了撇嘴,“父皇这话说的,什么叫关起门来?好像儿臣跟燕王在密谋造反似得。”
“你要是有这个心,朕便省心多了!”
公主殿下哽了哽,“儿臣就是不告诉父皇!”随后便道:“况且儿臣还真的没时间密谋造反什么的。”说完,起身走到了窗户之前,轻轻地打开了一角,寒风随机灌入,长生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外边飘落的雪花,转过头对裕明帝道:“父皇,下雪了。”
裕明帝看着她,皱起了眉。
“这是入冬之后的第二场雪,却只是几片雪花飘着罢了,而往年这个时候早已大雪纷飞了。”长生眼含忧虑,“今年夏季比往年多雨,如今又少雪,如此异常儿臣担心明年会有天灾。”她关起了窗户,“儿臣查过了,这几年大周基本风调雨顺,如今出了这异常天气,明年若是出现天灾必定不是小事。”
“先帝驾崩之前的那一年亦是少雪。”裕明帝说道,“次年便北方便发生了大范围的旱情。”
“当年秦钰谋反之时,正直南方大旱难民无数。”长生接了他的话,“今年本就不安稳,若是明年再大范围出现难民,后果不堪设想。”
“朕会命内阁做好应灾的准备。”裕明帝道。
长生点头,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在这个年代,最无能为力的便是天灾,朝廷阻止不了,只能事后做好赈灾工作,避免人祸发生!
希望一切都是她多虑。
……
七皇子回京了,不过皇帝陛下除了让他在府中好生歇息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举动,也没露出要立太子的意思。
不过七皇子的身份,既不尊贵也非长,更不是嫡出,要立他的话,皇帝陛下所要面对的阻力十分的大,立太子可不比让长生公主干政,这牵涉到朝堂每一个人的利益,谁也不会让步,如今最为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魏王殿下更是如此!
大皇子秦恪被废为庶民,还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恢复皇族的身份,所以,魏王秦韶便成了皇长子了!
立嫡立长,便是裕明帝也无法更改这个规矩!
便在朝中因为七皇子,不,是燕王殿下的归来而气氛变得十分微妙的时候,南方士族那边出了点事情,杨家的嫡子,未来的继承人因为杀人而被当地的官府给逮捕了,而他杀的不是别人,而他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同胞兄长,原来的杨家继承人,真正的嫡长子,而随着这一桩案子而来的,是杨家更多不为人所知的龌蹉事情,杨家老爷强抢民女糟蹋婢女之余还将手伸到了同宗的媳妇身上,杨家的主母更厉害,直接跟自己的庶子搞在一起了,甚至还生下了孽种……其他的不大不小的事情便更是多的数不清了。
谁也没想到表面光鲜的士族内里竟然是这般的不堪。
这案子在南方颇为轰动,不过杨家早已没落,对朝廷也没有多大影响,便是传到了京城原本也不过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但这杨家却出了一个后妃,这让事情不得不上升到了皇家的颜面之上。
杨家居然出了后妃?
哪位后妃?
不就是去年安夫人举荐,被陛下带进宫封了美人的杨美人吗?
哦哦,就是那个得罪了长生公主的杨美人。
对!就是她!
那这杨美人可就惨了。
可不是,得罪了长生公主,娘家又闹出了这样不要脸的事情,皇上怎么还会宠爱她?
怕是连小命也保不上了!
怎么回事?
这杨美人就是那杨家主母跟庶子偷。情生的孽种!
这怎么可能?那杨家庶子能跟主母生出这般大的女儿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有一个亲自在南方做生意,他告诉我这杨家的主母并不是原配,而是原配死了之后嫁进去的,那庶长子不过比她笑了几岁罢了,不然人家怎么看的上她?
啧啧,真不要脸!
那这杨美人就真的活不成了,就算皇上仁厚不杀她,也会把她打入冷宫的!
哎,真是造孽啊!
……
“噗——”
长生在听到了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差点喷了皇帝陛下一身,“这便是安夫人对付杨家的法子?”
裕明帝端起了茶杯,“嗯。”
崔公公忙上前将被公主殿下喷湿了的棋盘撤下。
长生接过了宫女递上来的绢布擦了擦嘴,“姜还是老的辣啊。”安夫人这般做明面上是没有将杨家置之死地,可是杨家老爷强抢民女可判流放,杨家少主杀人则偿命,杨家主母跟自己的庶子不清不楚,也活不成,这庶子自然也是,这一下子将杨家嫡系的主要人物都给处置了,此外,杨氏一族因为这些丑事将来十年之内都抬不起头来,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认为是朝廷下的手!
杨家唯一运气不好的便是遇上了一个刚正不阿的州府大人,还有做事不小心留下了指正他们的活口,对了,那捅破了杨家这片天的人也是杨家的自家人,那个被杨老爷戴了绿帽子的同宗侄儿。
杨家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自己狗咬狗罢了。
安夫人这是在不惊动南方士族的前提之下将自己的敌人给拔出了!
“杨婉儿真的是孽种?”这个王驰给她的册子上边还真的没有记录,不过长生更加好奇的便是她也便是现在才得到消息,怎么杨婉儿之前便已经来求她了?她知不知道杨家遭的是这些难?怕是不知道吧?若是知道,她只会恨死了杨家人,哪里还会为了他们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求她?
裕明帝反问:“重要吗?”
“不重要。”长生点了点头,“不过父皇先把人给儿臣留着吧,儿臣兴许还有用。”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搁下了茶盏,看着崔公公送上来已经换了新的棋盘,“该你了。”
长生瞪向了那棋盘,明明撤下去换新的,可上边的棋子位子一点也没变,磨着牙看向崔公公,“崔公公的差事是办的越来越好了!”
“奴才不敢。”崔公公低下头应道,嘴边十分可疑地抽了抽,谁不知道公主殿下的棋艺烂大街了?
裕明帝拿起了旁边的书拍了过去,“少东歪脑筋!”
“谁动歪脑筋了?”公主殿下死了不认,“本公主还输不起不成?来!”说不定绝地反击反败为胜了!
结果自然是不可能。
公主殿下一如既往地一败涂地。
“父皇欺负人!”
皇帝陛下点头认了。
公主殿下只好乖乖地去批阅折子,接受战败之后的惩罚了。
……
杨美人居然是那般一个下作的出身?
难怪能做出那般下贱的事情来!
陛下怎么还不下旨处置了她了?跟这般污秽龌蹉的贱人做姐妹,我想想都觉得恶心!
不成,我们去找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请陛下处置了!
没错!
走!
一伙人风风火火地去找荣贵妃了。
而杨美人则躲在了屋子里,那一场高烧没将她给烧死,可大难不死却并没有带来后福,此时此刻她脸色发白,双眸发红,嘴唇都已经被她咬的出血了。
她不相信这些是真的!
不相信!
她怎么可能不是父亲的儿子?
母亲怎么会做出那般无耻的事情?!
一定是安夫人做的!
一定是她要报复杨家!
还有秦长生——
一定是她们污蔑杨家的!
一定是——
可是即便认定了这些,她也没有办法,她什么办法也没有,甚至……甚至连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到!
就算杨家是被污蔑的,陛下也不会放过她的!
陛下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
荣贵妃安抚了几句之后便将人该打发了,随后便得到了消息,杨美人差使身边的宫女偷偷摸摸地送了一封信给浣衣局的一个粗使宫女,而那粗使宫女当天夜里便与恭房所的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地见了面,随后那小太监便送秽物车出宫了。
“恭房所的秽物都会送去郊外的皇庄,用作肥料。”荣贵妃命人将长生请来,“本宫已经派人一路跟随,顺藤摸瓜下去应该可以找到杨氏联系的人。”
“那粗使宫女的情况可查了?”长生问道。
荣贵妃点头:“先帝驾崩的时候,皇宫乱过一场,很多记档都已经被毁了,唯一可以查到的便是她十几年前便已经进宫了,一直待在浣衣局里面。”
长生并不意外,“先不要惊动她。”
“嗯。”荣贵妃点头。
长生随后便转了一个话题:“再过几日燕王便会来接余婕妤出宫,这事还需娘娘安排妥当。”
“你放心。”荣贵妃道:“我会安排好的,只是……”
“娘娘放心。”长生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我自有分寸。”
荣贵妃见状也便不再多说了,“那便好。”
……
随着年关将近,皇宫里面也开始换新装了,新年的喜气也越来越浓了,十二月中旬,就在新年封笔之前几日,裕明帝下了一道诏书,明年加开恩科一场。
这对于寒窗苦读尤其是上一届恩科落榜了的考生来说是极大的好消息!
而对于之前在填补空缺一事上边失利了的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便是新科进士要发挥作用还需要一段日子,但人才储备多了总是没坏处的。
魏王殿下已经开始动作了,方才经历丧妻的魏王殿下心肠软了许多,见了一些寒门学子便慷慨解囊,资助他们。
便是这些留在京城的学子大多是上一届恩科的失败者,但能博一个好名声是一定的!
“父皇想用恩科来缓和天灾的影响?”长生对于裕明帝加开恩科有些意外,不过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老百姓最敬重的不是那些贵人,而是这些读书人,而有些时候,这些读书人也的确是挺好用的,“翰林院空着也不是个事,这可加开恩科也正好填补进去。”
裕明帝颔首:“这次恩科,由你来主持?”
“父皇不要惹了这群书呆子?”长生挑眉。
裕明帝道:“你不是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的吗?”
“父皇都不怕天下大乱了,儿臣怕什么?”长生笑道,“不过儿臣可没搞过这个,父皇得给儿臣找几个帮手。”
“钱阁老当副主考。”裕明帝道。
长生点头,“多加一个人。”
“谁?”
“王焕之。”长生说道,“我们拿真金白银养着他,总得物尽其了才不至于亏本,而且,这位王大人似乎很看好自己的本事,儿臣总得给他一个展示的好机会。”
“你的人,你自己做主。”裕明帝道。
长生忙道:“别,这可不是我的人!你家闺女我可消受不起!”
“阿熹!”裕明帝脸沉了。
长生讪讪,知道玩笑开大了,“父皇又想歪了不是?儿臣可是很认真地回父皇的话的!王焕之是父皇钦点的状元郎,更是父皇的臣子,哪里便是儿臣的人了?儿臣要是认了,岂不就是大逆不道了?”
“你是姑娘家!”裕明帝哪里看不出她在忽悠?“等你及笄之后,父皇便给你选一个……”
“父皇!”长生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儿臣心里想什么的!”
裕明帝脸又沉了。
“儿臣知道自己之前让父皇担心更让父皇失望了。”长生正色道,“但儿臣希望在这件事上,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会让父皇放心的!”
“阿熹……”
“再说了儿臣才几岁?”长生没让裕明帝说完话,“父皇便这般急着将儿臣嫁出去?及笄之后也不过是十五岁罢了,儿臣怎么说也得二十岁才嫁人生子的!闫老头告诉过儿臣,女子过早嫁人生气有损寿元,儿臣可是想活的长长久久的!”
裕明帝没说话,只是沉着脸看着她。
“父皇。”长生跪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裕明帝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多一些,“阿熹,萧惟不是一个好人选。”
“我知道。”长生抬头,“可儿臣想试试,儿臣也想有一个如同母后对父皇一般对儿臣的夫君,父皇,儿臣羡慕父皇,很羡慕。”
“你母后岂是他能比的?!”裕明帝不高兴了。
长生笑了,她知道裕明帝还是让了步,起身揽着皇帝陛下的手臂,心中充满感激,“这世上谁也不能与母后相比!所以,父皇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阿熹。”裕明帝拍着她的手,“帝王之路从来便没有幸福可言。”
“那父皇有儿臣这个女儿不幸福?”公主殿下瞪了眼睛。
裕明帝一窒。
“原来儿臣这般糟糕……”
“成了!”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没让她继续哀嚎,“礼部既然已经出了章程,该选的驸马还是要选!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
“是,父皇。”长生没继续跟皇帝陛下对着干。
而皇帝陛下如今的语气分明是堵着一口气,非得将全天下的好男儿找来让公主殿下选,说不准公主殿下便移情别恋了,到时候哪里还有他萧惟什么事?
长生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一下皇帝陛下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小公主已经是他最看不上的臭小子的人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皇帝陛下绝对会宰了萧惟!
……
荣贵妃的顺藤摸瓜并没有如愿地找到最终的目标,不过只要杨婉儿还在,便不算是断了线索,绝望中的杨婉儿必定会死死地抓住这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但谁也没想到出来与杨婉儿见面的人居然是秦靖,而他的手里还拿着杨婉儿送出去的信件。
秦靖看着突然间走出来的长生与荣贵妃,脸色发僵。
荣贵妃沉了脸,“燕王在这里做什么?”
能做什么?
方才杨婉儿哭求不已经是证明了一切了吗?
她说杨家已经按照他所说的做了,他不能不管杨家!
她求他救她!
“娘娘,麻烦你先将她给带走。”长生没等秦靖回答便道,“另外想来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劳烦娘娘好好问问。”
“好。”荣贵妃点头,冷冷地扫了一眼秦靖之后便让人将杨婉儿给抓了带走。
“秦长生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了!”荣贵妃大怒道。
宫人们赶紧将杨婉儿的嘴给死死地堵住,两人力气大的嬷嬷死死地抓着她,拖着离开。
众人散了,长生只留了凌光一人。
“不解释一下吗?”
秦靖苦笑:“四皇妹信吗?”
“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至于这般多年都看不清一个人究竟是好是歹。”长生淡淡道,杨婉儿求救信引来的居然是秦靖,她的确很惊讶,但也不至于真的就信了就是秦靖,以后到底会不会变她不知道,但至少目前为止,秦靖没有,“说说看吧。”
“我昨日接到了这封信。”秦靖将手中的信递了上去。
凌光先一步上前接过,没有给主子碰的机会。
秦靖嘴边的苦笑更浓,“信上说若是我不想让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便进宫来这里见她,否则她死了也会拉着我陪葬。”
“这般模棱两可的信你便来了?”长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愚蠢的好。
秦靖道:“宫中有性命之忧的无非是杨美人,我担心我母妃牵涉其中。”
“陛下与公主如此信任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便是这般回报的?”凌光冷笑,手中的信便是证明了没有做手脚也没让主子碰,“你母亲为了逼公主就范让公主发下了那般一个恶毒的誓言,公主尚且饶了她,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区区杨美人而要了她的命?!燕王殿下,公主信任你,而你却……”
“凌光。”长生打断了她愤怒的叱责,“闭嘴。”
凌光压下了怒火,低头应了一声是,便退到了一边。
“对不起!”秦靖挤出了这三个字,脸色微白。
长生神色不变,“当日你甘愿当着靶子便是为了你母亲,如今所做也不过是遵从初心罢了,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不过七皇兄,你太关心则乱了。”
“我会查清楚……”
“晚了。”长生摇头,“从你决定来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可能有机会为自己洗清,那算计的人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我信你。”
秦靖更是羞愧难当。
“去将你母妃接走吧。”长生道,“父皇那边我会去说。”随后便转身离开。
“四皇妹!”秦靖叫住了她。
长生顿住了脚步转身。
“对不起!”秦靖一字一字地道,“还有,谢谢!”
长生笑了笑,“无需谢谢,这本就是你我的交易。”
秦靖浑身一震,面色更是发白,有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东西似乎被他亲手给毁掉了。
“回去吧。”长生继续道,“将你母妃早些接走也是好事,往后便不要进这后宫了,方才你与杨氏的那一幕若是落在了别人的眼里便是淫乱后宫。”
秦靖握紧了拳头,“我明白……”那算计他的人不仅是要让他失去父皇的信任,更是要让他背上淫乱后宫的污名!
“明白就好。”长生点头。
这次是秦靖先离开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凌光冷声道:“公主,你便真的信他?”
“若他是那一直藏在幕后的人,又岂会这般轻易地被我们当场给逮住?”长生道,“是我们轻敌了。”
“可……”凌光眼眸暗沉了下来,“这世上没有人甘愿当垫脚石!更何况摆在秦靖面前的不是一份小家财,而是整个天下,如今所有人都认为陛下有意于他,面对偌大的江山,他便真的不动心?”
“你家主子我做的原本便是冒险的事情。”长生耸耸肩,轻笑道:“哪里便有那般多的瞻前顾后?况且皇帝陛下也说了,被自己养出来的老虎咬了,那是自己没本事,死了也活该。”
“公主……”
“行了。”长生摆摆手,“别真的上了别人的当了。”
凌光方才不得不咽下了话,“是!”
……
杨美人被关在了荣贵妃的宫中,执掌后宫多年的荣贵妃便是严厉冷漠,但是从不磋磨宫人,更不会在宫中动用死刑,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便不会。
杨婉儿没熬多久便都招了。
杨家当年之所以抓住了安夫人的把柄,让安夫人不得不帮忙送她进宫,是因为有人暗中帮忙,而这人是京城的贵人。
她并不知道这贵人是谁,而且自她进宫之后这个贵人便没有出现过,她以为当初是父亲诓骗自己的,后来丽妃对她伸出援手,她曾经以为六皇子便是父亲所说的那个贵人,可后来她发现了丽妃的秘密,丽妃拿走了她的东西封她的口,她便怀疑不是她们,若是真的六皇子帮了他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丽妃怎么会一点痕迹也不露?
或许这贵人根本就不是皇族的人。
直到万寿节的那一日她接到了安夫人要对付杨家的消息,她才相信真的有这样一个贵人存在,可他不能帮自己,要她自己救自己救杨家,所以,她便去太极殿。
后来便是杨家案子一事了。
那人给杨婉儿留了一条通讯线,那便是那浣衣局的粗使宫女,她为了活命只能威胁这个贵人,让他来见自己!
“你所求不过是活命罢了,无需冒险让这贵人进宫来见你!”
杨婉儿趴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浑身湿漉漉的,那是为了让她在上刑中晕厥过去而泼的冷水,她的脸色惨白,满头的秀发贴在了身上,狼狈不堪,而那双眼睛浸满了怨毒,“都是他害了我们杨家——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好过——他能救我便救我,不救我的话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她看着眼前高高在上尊贵威严的少女,如同在常山书院中一般,她的目光从来都是高人一等的,那时候她便发誓终有一日她一定要将她踩在脚下!她是要进宫的人,便是当不了皇后,将她一个区区尚书之女踩在脚下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却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是长生公主!那个让全天下少女都羡慕的长生公主!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是即使她当了皇后也踩不下去的人!现在,她更是轻易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秦长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趴在地上的杨婉儿猛然跳了起来,直直地撞向了旁边的墙上,本是为了活命而拼死挣扎的她如今却自己了结了自己。
长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到底是何种心情,是绝望还是怨恨?
“别看!”荣贵妃脸色阴沉,抬手捂住了长生的眼睛,同时对宫人喝道:“都愣着干什么?!”
杨婉儿倒在墙角下,头上血流不止,便是尚有一丝气息在,也断然活不了多久。
长生拉下了她的手,笑道:“娘娘过虑了,尸横遍野的场面我也见过,区区一个杨婉儿算什么?”
荣贵妃心中一痛,“阿熹……”
“只是可惜了,又断了一条线索。”长生可惜道,没有在看那被宫人抬起的杨婉儿一眼,浣衣局那粗使宫女吞金自杀了,那送信的小太监也没有活着回宫,从那人给杨婉儿送去杨家的消息开始,便已经在设局,目标自然便是秦靖!
……
冷宫之中,余婕妤看着许久没有来过的儿子,顿时泣不成声,浑身颤抖地死死抱着他,“靖儿——靖儿——母妃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些日子她每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一般,她吃不好睡不好就怕长生公主出尔反尔,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儿子!
可是现在好了!
现在好了!
“靖儿,陛下封你为燕王了对不对?陛下封你做燕王!靖儿,陛下登基之前就是燕王,就是燕王啊!”
那些侍卫说的没错,陛下就是看中了她的靖儿了,陛下要立她的靖儿为太子!往后她便是太子的生母了,将来便是太后!
太后!
她居然可以当太后!
“靖儿,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但可以从这里出去,她还能当太后!
秦靖只是任由她抱着,并没有说话。
余婕妤激动过后便发觉儿子的不对劲了,忙松开了手,“靖儿,你是来接母妃的是不是?你是来接母妃的对不对?”
那个贱丫头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儿子已经封了燕王,离太子的位子不远了,她敢出尔反尔?不!她敢动她一个头发?!
“靖儿,你已经是燕王了,不用怕那个贱丫头!”
余婕妤恨恨地道:“她再是嫡出将来也不过是……”
“母亲!”秦靖喝止了她的话,双眸发红,“不得对公主无礼!”
余婕妤一愣,“怕什么?你现在已经是……”
“母亲若是想离开这里便什么也不要说!”秦靖再次喝止了她的话。
余婕妤吓了一跳,“好!母妃不说!母妃什么也不说!”儿子说的对,现在他还只是燕王,陛下对那贱丫头还是很宠爱,他们现在还不能拿她怎么办!“我们再忍忍!再忍忍!”过几年陛下没了,她儿子登基当了皇帝了,看她如何整治她!“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秦靖深吸了一口气,“入夜之后便离开。”
“为什么入夜?为什么现在不走?”余婕妤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靖儿,母妃不想再……”
“父皇下了旨意,冷宫诸人永不赦免。”秦靖打断了她的话,“你能出去已然是皇恩浩荡,还有,母亲必须记住,今夜过后,七皇子的生母废婕妤余氏便死了。”
余婕妤大惊:“这怎么可以?!若是七皇子的生母死了,那我算什么?你不认我这个母妃了吗?!”燕王的母妃死了,那将来她还如何当太后!?“不行!不行!”
“那母亲便只能继续呆在这里!”秦靖道。
余婕妤方才发现他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不是母妃,而是母亲!“靖儿……”他不认她这个母妃了吗?不!不是的!他还叫她母亲!可是,若她不再是他的母妃,她出去了之后怎么办?“靖儿……”
秦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孩儿会将你接到燕王府,孩儿会好好奉养你的。”
“可是……”
“母亲,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秦靖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字地道:“母亲做下的那些事情,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余婕妤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他的靖儿当了燕王,将来要当太子,要当皇帝,而她,却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荣华富贵,享受众人的讨好跟畏惧,这算什么?!可是……“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先出去再说!儿子是她生的,又极为的孝顺她,他现在这样做也只是怕陛下罢了,等将来他登基当了皇帝了,谁还能威胁的了他?!到时候她还是可以当太后!“靖儿,我们母子终于可以团聚了!”
她抱着他又哭了起来,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多年的夙愿提前实现了,可秦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
……
这是余婕妤第一次这般渴望夜晚的到来,等入了夜,她便可以出去了,便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但去了燕王府,便再也不用害怕,再也不用受苦了!
“张姐姐……”在走之前,她没忘记去谢谢自己的大恩人,“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一定会的!”
月下的张贤妃宁静祥和,冷宫多年的岁月磨去了她的容貌,她不再貌美,如同寻常的妇人一般,然而,此刻的宁静祥和却比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好衣裳的余婕妤更加有气度,她上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多谢余妹妹了。”
“张姐姐谢什么?当日若不是你……”
“余妹妹。”张贤妃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是你福泽深厚方才能度过这般多劫难,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余婕妤想起了当日两人的约定,忙道:“余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的!等靖儿登基了,我一定会让你和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好。”张贤妃笑道。
余婕妤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她要在冷宫的门口等靖儿来,要亲自等着靖儿来接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张贤妃没有出去,点着一盏油灯继续做着绣活,一如过去数年的每一个夜晚,冷宫很安静,余婕妤离开之后的冷宫更加的安静了,不过这里并不是最后的归宿,张贤妃停下了手,拿起了剪子将绣好的帕子剪成了两截。
寒风从没有密闭的门缝中灌入,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轻笑来。
“不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