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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妈妈，我想回家
年后秦朗第一次出差是在年初五的晚上，我替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特意嘱咐我要我将那本日记本放进去。
“万一我回来的时候不记得你了，叫你滚出去怎么办？”
秦朗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让我忍俊不禁，我在抽屉里翻出来一根录音笔，对着他说：“秦先生，能麻烦您把刚刚的问题再重复一遍吗？”
秦朗捏了捏我的脸，虽然对我的幼稚很无语，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万一我回来的时候不记得你了，叫你滚出去怎么办？”
“这毕竟是你家，你要是叫我滚出去，我肯定只能滚出去了。”
“可是你滚出去的话，我会担心。”
“你要是担心的话就去找我，你拿着日记，里面有我所有的秘密，你应该知道去哪里找我的。”
“去哪里？”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哔哔哔哔。”
录音笔没电的报警器格外扫兴，我不满地撇撇嘴，随意把它丢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帮秦朗收拾东西。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把日记本放进行李箱的最里面，拉着他的衣袖只给他看。
“我要去香港三天，那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秦朗把放进行李箱的日记本又做了一次调整，给它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
“我记得我以前出差会放心不下你提前回来，但这次恐怕不能的。”秦朗看着我，生怕我和他闹脾气。
可我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啊！
我笑了笑，“没事的，反正这年一过完，就再也没有借口拖延，我大概也要开始没日没夜的加班了。美国佬都是资本家，喜欢啃人血馒头的。”
“注意照顾好自己，三天很快就过去的。”
秦朗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之后，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电话，另一只手飞快地整理我刚刚没有整理完的东西。
“过五分钟之后在我家门口接我，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可以出发。”
听到马上这两个字，让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秦朗的衣角，一种叫做不舍的情绪忽然间就占领了我的全部智商。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虽然心中始终牵挂着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有他在身边，我就会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可是现在……
“这么快就要走吗？”
从前读书的时候，读到李商隐的《无题》，里面有两句脍炙人口的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春蚕到死思念方能停止，蜡烛化为灰烬之后眼泪才能擦干。
我当时还想着古人怎么那么矫情呢？
现在想来，全是我当时的年少轻狂。有些感情不是你没有，而是你没有遇到那个人。
“不要舍不得我。”
秦朗拉好行李箱，把准备起身送他的我扣在床上：“既然舍不得就不要去送，待会儿我舍不得走就麻烦了。”
出事之后的秦朗忽然变得很温柔，安慰人的声音里总是夹杂着一丝慵懒，让人听着很是欢喜。
“嗯。”我乖乖地点头，整个人脱了鞋子缩进被子里，用被子这住头，对他说：“快走吧，我不看你就是了。”
“嗯。”
秦朗真的走了，整个房间静得可怕。我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刚好听见屋外渐行渐远的汽车声，眼泪唰得一下就下来了。
哭得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挺傻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会为这种别离而哭。
想着想着，也就这么睡着了。
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实在是难受，再加上秦朗和阳阳这件事情积压在我心里很久，所以找顾若晨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连早饭都没有心情吃，我就鬼使神差地打的到了顾若晨的楼下。
看着小区每家窗户上贴着喜气洋洋的窗花和对联的时候，我才想起现在还在年里，这样做好像有些唐突，于是停止了前进的脚步，站在寒风萧瑟中给他打电话。
“喂？”
顾若晨难得被我从梦中吵醒，睡意朦胧的声音格外好听，大概是第一次听到吧，真是难得。
果然是过年，连工作狂都放弃早起的习惯了。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我方便上来吗？”
我抬头寻找着顾若晨的家，可惜这里楼层太高了，数了半天也没有数清楚。
“嗯，上来吧。”
顾若晨挂了电话，我有些不敢前进了。万一，万一我上去了，他还没有起床，岂不是很尴尬。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让我脑海中这些小蘑菇一下子烟消云散，赶紧走向单元楼里。
顾若晨顶着一头鸡窝头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昨晚上很晚才睡觉吗？”我有些内疚，毕竟大过年的还来打扰别人，终究是不好意的。
顾若晨点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提神醒脑，又顺手塞了一杯牛奶进微波炉里，问我：“这么早过来一定没有吃早饭吧，等我一下，马上好。”
早饭我是没有心情吃的，心中那块大石头一颗不落下，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顾若晨总是那个最了解我的人，见我半天没有回答他，他站在冰箱前愣了一下，最后快步走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出什么事了？秦朗呢？”
“他……”
忍了这么多天，在秦朗面前笑逐颜开的我，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冷静处理这件事我的，在顾若晨面前却泣不成声。
“怎么办？顾若晨怎么办？秦朗不记得阳阳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若晨拉着不断抽泣的我，想要抱住我的手始终愣在半空之中。他是君子，从不会乘人之危。
“我也是前两天才察觉到的，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让阳阳走，要是阳阳留在秦朗的身边，他不会被秦朗忘记的，都是我的错。”
我捶胸顿足，声嘶力竭的哭声是从心底撕裂的那道口子里发出来的，夹杂着血肉模糊的腥味，铭心刻骨，异常清晰。
“好好好，Mandy，不要激动。”
顾若晨拍拍我的背，安抚我冷静下来。他曾经是我的主治医生，我都忘了自己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他却没有忘。
“那你呢？他有没有……”
顾若晨还没有说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摇头打断他的话，“这个话题我们谈过，他说他大概已经忘了我，所以每天都在看你叫我们共同完成的日记。”
顾若晨点点头，“没办法，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这样治疗。我这边一时间还找不到什么新的进展，我希望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难道还有比我现在更加糟糕的处境吗？
“如果有一天秦朗完全不记得你了，想一想，你要怎么办？”
顾若晨说了最坏的结果，我一个噗通乱跳的心忽然间如同死寂。秦朗如果忘了我我应该怎么做，我是真的没有想过。
“秦朗不记得我会影响他的生活吗？”
我望着前方，目光涣散。如何取舍，在心底的答案正在慢慢清晰。
“不会。”顾若晨满是担忧地看着我，于心不忍地说：“对于秦朗来说，忘了你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可你不会难过吗？”
“最难过的是看着他难过。”我低头，忽然心里就开朗了。
如果秦朗忘了我，那我就放手祝他幸福。
——这个想法在很久之前也有过，但因为我一直不敢面对，就假装没有存在过。
说话间，微波炉报警的声音和电脑那边来视频对话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望着顾若晨，他指了指窗边榻榻米上的笔记本电脑说：“好了，是阳阳打电话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