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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的猜想没有错。那画中的小女童果然就是青子,那时候她是七岁,被他师父选为了下一代巡阴人,传给了血契,并且带到这座荒岛上居住了大约三年多时间。那二货当年还是只小白猿,陪伴在小青子身边。三年过后,在青子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她师父在外行走。直到她十八岁那年,他师父就离开了。
我忍不住问:“那他去哪里了?”
青子沉默了好一阵,道:“师父说他累了,以后巡阴人的传承就交给我了。之后我走过了很多地方,也再没见过他。”
我怔了好久,只觉得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我不知道这恐惧究竟从何而来,安慰说:“可能你师父是真的有些累了,又有了你这样的好徒弟,他就讨个媳妇儿过闲日子了。”
其实我这话不过是胡说罢了,谁知青子“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道:“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感觉,是有个人在等师父。”
我笑了一声,道:“那就是啊,说不定他现在都子孙满堂了呢。”
青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走了很多地方,一边做着师父交托给我的事,一边就是想着能无意中遇到师父,再见他一面。只是可惜,我怎么也找不到。”
我听着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这番话,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中酸楚得厉害。
青子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后来我也累了,就找了个地方把自己埋了,想着安静地睡上一觉。”
我怔怔地听着,听她说到把自己埋了,眼眶一阵发热,强自忍住了,笑说:“后来就遇到我啦!”
过了好一会儿,听青子道:“我也倦啦,以后巡阴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听得心中一震,突然就知道我心中的那股令我毛骨悚然的恐惧是什么!再过一段日子,我也要十八岁了!在我十八岁之后,青子是不是也会跟她师父离开她一样离开我?
这股发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让我手脚冰凉,身子忍不住轻轻发颤。
为了驱散这种恐惧,我强笑道:“就我这身手,出去恐怕没嘚瑟几下就把命给丢了,你可不能放任不管。”
海风把她乌黑的发丝拂了起来,只听她道:“你这身手是差了些。等你多走些地方,多历练历练,就会好的。”
我心中惊恐难安,不想在这话题上再说下去,就说:“那你这次来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师父?”
青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原本我也没抱着这心思,只是来到这岛上后,出了些变故。”
我不由大为好奇,问道:“是什么?”
青子道:“你看看身后靠着的这棵树。”
我一听,忙起身退后几步,仔细看眼前这棵已经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树。这棵树的主干足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枝干虬结,是那种赤黑的颜色,长出的树叶是那种小小圆圆的,就像铜钱似的。
我一时间倒是没看出这树究竟有什么异常的,只是觉得这树周遭的气机似乎有些异常的波动,跟寻常的树很是不同。
只听青子道:“看东西,不一定是用眼睛。”
我心头一动,闭上眼运转阴阳瓶,去仔细地体察这棵树中阴阳气机的变化。过了好久,我猛地睁开眼,失声道:“这树已经死了!”
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看眼前这棵树,虽然树叶并不如何茂密,但明明还在不停生长,但是我刚刚仔细感应了它体内的阴阳气机,居然发现这树身已经变成了纯阴之相。
只听青子道:“这棵树早就死了,现在只是在阴生长。”
我略一琢磨,已经明白其中的原理,这就跟那些人死后起尸的是一个道理。就比如人死后,如果是葬在像聚阴池之类的阴气汇聚之地,这尸体不仅千年百年不腐,而且毛发指甲还会继续生长,甚至到最后还会成为活尸。大约是这朱砂岛的特殊环境,这棵树死后不仅没有枯萎腐败,也开始了阴生长。
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这棵树的确是留有青子童年的回忆,所以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可要说是为了这一棵树的死而郁郁寡欢,这换了其他女人还有可能,但像青子这样大的气度,我还真不信她只是为了这个伤风悲秋。
还是忍住没有插嘴,只在一边静静地听她说。
清凉的风自海平面掠了过来,惊起蔚蓝的波澜。隔了一会儿,青子终于又说道:“我当年还小,有次师父要出去办一件事,要出去几个月。见我担心,他就在这棵树上留了个印记。他说,让我只要看着这棵树就好,只要这棵树长得好好的,他也就好好的。”
我心中一阵波澜起伏。从这棵树阴生长的时间来看,这树可能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我本来想说“可能你师父是年纪大了,寿终正寝了”,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虽说我并不清楚青子的师父是不是有青子这样的本事,但从这棵树的损坏的痕迹来看,似乎并不像是正常死亡那么简单。
“你是怀疑你师父是被人给害了?”我见青子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一句。
青子起身,走到我身边,伸手在赤黑色的树干上抚摸了一下,道:“我师父的本领极大,我不知道谁能害他。”
我笑了一声说:“那不就好了!你师父那么厉害,说不定现在还好好的。只是这棵树自己得病死了。”当然,我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信。我刚才用阴阳瓶看过这树的内部结构,可不是什么树木的寻常死亡能造成的。
青子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师父本来答应过我,生了孩子,要给我做传人的。”
我呵呵笑了几声,心想:“他妈的幸好没有,要不然还有我什么事。”
青子抬头望了那赤黑色大树一眼,道:“走罢,去把东西收拾干净。”就离开了石台。我连忙跟了上去,到里头的时候,那二货已经把剩下的东西给吃完了。这家伙真是老的成精了,以前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能吃海鲜的猿猴。
青子回去就坐在那边看书。我在外头收拾残局,把东西都清理出去。之后就在石室外头坐了,躺在那里睡一会儿,这些天到处奔波,时时提心吊胆,此时总算是能什么都不想,安心地入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下午吃的东西都还没消化完,往屋里头一看,不见了青子,大概是出去外头散心了。很快夜幕降临,天空星河熠熠。那二货似乎又饿了,开始吃那难吃的要死的果子,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眼看月亮爬上中天的时候,青子就从外头回来,见我还浪在外头,就说:“还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按照往常在家的时候,这个点都已经准时熄灯上床了。
她说了一句就径自进屋了。我跟在她后头进去,打了个哈欠说:“睡觉睡觉。”
青子在椅子上坐了,随手翻了本书,道:“你就睡这儿罢。”她说的是那张石床,大约是看在我重伤未愈的份上给了优待。我当然也不跟她客气,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说:“你以前就睡这儿啊?”
青子翻了一页书,道:“这是我师父睡的。”
我顿时对这张床就没了兴趣,就问:“那你睡哪?”之前我在这几间石室都看过,可没见到还有其他地方能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