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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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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殿乃是整个太极宫的核心,其后为朱明门,再北为两仪门,朱明门与两仪门之间的横街即是朝、寝之界,以南为朝,以北为寝。

    两仪门之后便是宫内仅次于太极殿的两仪殿。

    李二陛下入主太极宫之后,以内廷区域的两仪殿为内朝,因在禁内,只有少数大臣可以人内和皇帝商谈国事。后来李二陛下渐渐得意此处,不上朝的时候,要么在神龙殿寝宫,要么在两仪殿议事,也经常欢宴大臣与接待藩国贡使,更曾经多次在此殿宴请五品以上官员。

    大臣们往往将在两仪殿内之议事称之为“内朝”,因李二陛下与少数大臣共商国事,使其与太极殿上大规模的朝会相区别,此处也是评点大臣皇子功绩的主要场所。

    此处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重臣之地,非三品以上的皇子、官员与后宫女眷不得擅自入内。

    此刻两仪殿内人数不少,气氛倒是轻松,谈论的自然是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京兆府“以金赎罪”一事……

    岑文本与李二陛下相对而坐,两人各自捧着茶杯,如同两个知己好友谈笑晏晏,哪里有丝毫君臣之分?

    马周在一李二陛下身侧审阅着一堆公文,他就是这么一个争分夺秒的性子,只要事情没做完,那就现不下来。

    太子坐在书案前,侧着身子瞧着晋王李治写字……

    岑文本这两年年岁渐长,性子也愈发沉稳,风度温厚和风细雨,此刻正捻须微笑对李二陛下说道:“若微臣年轻个二十岁,可以选择那位大臣作为自己的上司,那么臣宁愿跟着房二瞎胡闹,也不愿跟着房玄龄累得像条死狗。”

    李二陛下莞尔一笑,仔细想想,岑文本之言还就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房玄龄性子的确温厚,从不得罪人更从不苛待人,但他本身是个工作狂,每一件事务都要处理得尽量完美,他这个上司领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底下人钦佩之余,却也难免怨言。

    人非圣贤,谁能没有倦怠之心?

    而房俊则不同,这小子非但办事有章法,更会笼络人心。这一次京兆府很是发了一笔横财,以房俊的作风,定然月底的时候俸禄山前皆有增加,这也就是房俊即将调任,否则定然将他那个“年终绩效奖”搬上前台,开创大唐之先河。

    想到此,李二陛下看着左手边的马周,揶揄道:“宾王,压力大咯!”

    房俊做得越出色,威望越盛,对于继任者来说都将是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对于马周这般想要干出一番成绩来肯定自己的官员,更是如此。

    马周容貌消瘦清癯,自有一番青松劲骨之气度,闻言难得的展露一个笑容,坦诚道:“压力确实很大,房二郎本就是才华横溢不世出之人杰,若是任其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再干一段时间,定然会带给世人更多的惊喜。微臣才能浅薄,想要代替甚至超越房二郎,难如登天。”

    这话看似谦虚,肯定了房俊在京兆府任上的成绩,但是话里话外,却也显露出想要代替甚至超越房俊的雄心!

    李二陛下便笑呵呵的点头,望向马周的目光之中满是激赏和赞许。

    迎难而上之风骨,坚忍不拔之意志,更有经国济世之才能,谁说寒门不能出名相?

    不出意外,二十年后,这执掌大唐政事权柄之宰辅,莫过于马周与房俊。

    当然,若是房俊那厮能够沉稳一些、低调一些,那就更完美了……

    今日太子李承乾亦在侧,皇帝命其检讨过失免了他上朝的权利,却并未阻拦他与臣子们私下议政。

    听闻马周之言语,李承乾便笑道:“宝剑有双锋,宾王在看到压力的同时,其实也应当看到机遇。”

    岑文本眼眸一亮,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若有所思。

    马周则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承蒙殿下指教,微臣差点落入臼巢矣,若是这番担忧落入房二郎耳中,怕是要被其耻笑微臣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了。”

    都是明白人,李承乾稍稍说了一句,便都明白其中之含义。

    说到底,这笔钱都是房俊借着京兆府的由头罚来的,最后自然要进入京兆府的库房。在房俊因为表现优异给马周带来压力之时,其实也给了马周一笔丰厚的遗产,可以任其上任之后便按照心中蓝图大展拳脚。

    不论是商铺货邸,亦或是朝廷衙门,甚至是帝国国库,钱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没钱不是不行,但是有钱自然更容易。

    这数百万贯的财富放在京兆府的库房之中,对于甫一上任的马周来说,便有了可以任意伸展拳脚的可能。

    李二陛下所感到诧异的,却是这个一直以来对于政治都过于迟钝的长子,怎地能够看到连马周都一直忽略的东西?

    是马周当局者迷,还是太子其实有内秀?亦或是……有人背后指点?

    李二陛下陷入沉思。

    他倒是不排斥太子受人指点,人非圣贤,谁也不能文物全能,在他看来性格仁厚恪守孝道乃是太子的优点,优柔寡断政治迟钝又是缺点,若能够得到忠心之人辅佐今儿扬长避短,却也不失为好事。

    身为皇帝,其实并不需要自己有多高的能力,只要有四个字做好,那就足够成为一个守成之君……知人善任。

    忽而,耳边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语声:“父皇,您看看儿臣这字写的如何?”

    李二陛下回过神,才发现晋王李治正拿着自己刚刚书写的一幅字,请他品鉴点评。

    “哦,父皇看看稚奴是否有长进。”

    李二陛下笑呵呵将字幅接过。

    虽然晋王李治已然大婚,不过李二陛下对这个最小的嫡子宠爱非常,几乎每天都要招进宫里来,称呼更是一如既往的唤其为“稚奴”,丝毫未曾因为成亲而有所改变。

    晋王李治面容仍旧青涩,喜滋滋的说道:“这是儿臣最喜欢的,是房俊姐夫所作,项羽的冲天霸气破釜沉舟,勾践的含辱隐忍卧薪尝胆,都是极励志的故事。”

    李二陛下正悠悠的念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嗯?”

    心中猛地一跳!

    这两句话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听闻,以往读来的确觉得精诚所至励志非常,予人一种热血沸腾之感。可是此刻配合晋王李治的语气……李二陛下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项羽霸气冲天,最终攻破秦关覆灭大汉,勾践含羞忍辱,最终反败为胜一举灭吴……即便李二陛下非是狭隘多疑之辈,可是身为帝王,以前曾经无比崇拜的项羽与勾践此等人物,后来亦是多有腹诽,此刻他心中不可遏止的涌起一个念头——

    房俊在写些这两句话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少年人敬仰英雄无可厚非,也不能代表心中究竟就有着什么“大丈夫当如是”的念想。可如果有朝一日,有了那个一个机会,是否当真会效仿当年项羽之睥睨豪阔、勾践之反戈一击?

    想到这里,李二陛下忽地清醒!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地能这般多疑、诸多猜忌?

    若是猜忌,昔日战功冠于天下的李靖、宗室第一统帅的李孝恭、现如今天下兵吗尽归其调动的李绩,岂不是更应该猜忌?自己何以去猜忌年纪轻轻的一介纨绔房俊?

    若是但凡掌权之人尽皆猜忌,那朕身边尚有何人可信?

    念及此,李二陛下抬起眼眸,心思复杂的看了看他这个最小的嫡子。

    从来到此间要写一幅字,然后在给他品鉴之时又说出那番话……明显将他这个皇帝带进了一股猜疑的节奏。

    这究竟是巧合,亦或是刻意为之?

    若是前者便罢,若是后者……那就太高明了!

    这是稚奴自己做的,还是有谁指点?

    一时间,看着稚奴这张秀气青涩的小脸儿,李二陛下又是欣喜又是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