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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那一只柔软纤秀的玉手试探着摸到房俊箭疮之处,婆娑了几下,耳边响起长乐公主清亮温柔的嗓音:“房俊……还疼不疼?”
房俊精神一振:“疼……疼算什么?为了殿下安危,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长乐公主一声冷笑:“很好……”
然后……纤手狠狠一摁!
“嗷——”
正在仔仔细细每一寸山林土地都不放过的大唐兵卒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一道凹沟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唐京兆尹房俊宛如猿猴一般从沟底跳起,四周腐叶飞散茅草盘旋,犹如中了箭的兔子窜到凹沟的沟沿儿上……
*****
“嘶……”
给房俊处理箭疮伤口的随军郎中解开房俊的中衣,发现这位中衣之内居然还传来一层衣物……
不仅一层,而是三层编织极其细密的蚕丝衣物,紧紧的贴身穿好,下腹处的剑伤只是将将刺穿这三层衣物,入肉仅有一寸,流出的鲜血早已止住。而肩胛处的箭疮则严重得多,血肉模糊的一个血洞鲜血奔流。
郎中奇道:“这一箭入肉颇深,房府尹刚烈威猛自拔箭簇,按理说应当导致箭簇上的倒刺勾连筋肉被一起带出,何以这伤口却齐整干净,不见半点破败之状?”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箭簇入体之后要以利刃切开创口附近的肌肉,再将箭簇取出。以房俊这般鲁莽的硬生生拔出,将会使得箭簇上的倒刺勾连筋肉一并带出,本来并不严重的伤势会因此大大加重,足以致命。
房俊心说我能跟你说明白丝绸避弹衣的作用么?
只得含糊的说道:“某身上这几层衣物乃是蚕丝制成,采用最新的纺织技术,使得质地极其细密。箭簇入体之后,这些蚕丝具有一定的延展性,紧紧的包裹住箭簇一同嵌入身体,所以箭簇上的倒刺无法伤到筋肉。”
丝绸避弹衣的效用是早已得到验证的,或许防备子弹效果差了很多,但是真丝衣物能再一定程度上使得减轻箭疮的伤害是完全可以的。可是这种理念,唐朝人哪里懂得?
别说几个郎中,便是李君羡、独孤谋、长乐公主等人也尽皆懵圈……
独孤谋瞪大眼睛:“岂不是说,此等衣物可以不怕箭矢射杀?”
房俊没好气的道:“你尽可以穿上试试!听不懂话还是怎么?某都说了只能延缓箭簇入体之时的冲击力,而且能够尽可能的避免箭簇对人体的伤害,何时说过不怕箭矢射伤?那杀手偷袭某的时候距离很远,所以弓矢到了近前已然是强弩之末,若是稍微近一些,照样将某射个透心凉!”
众人这才恍然,说了半天,此物也不是那么神奇嘛……
不过即便如此,房俊身上的伤势亦算得相当严重,几个郎中手忙脚乱的替房俊处理。
有一个郎中奇道:“按说这一箭已然颇有一些时间,伤口受创并不严重,何以依旧这般血流如注,宛若新伤?”
人体的血液内含有血小板,当血管受损害或破裂时,血小板受刺激,会发生一系列的反应之后与血细胞共同形成凝血块止血。唐朝人不懂这个,但是并不妨碍其知道伤口流血一般情况下过一会儿就会止住的现象。
可是依照房俊的箭疮流血的速度,只怕由中箭到现在,只怕血流了不止一盆,早就死掉了……
房俊心中冒火,怒视长乐公主。
若不是这娘儿们狠狠的捅了一下,哪里会有这般严重?
长乐公主云淡风轻,一脸无辜,对房俊的愤怒视而不见。
哼!
没追究你冒犯本宫的责任呢,只是轻轻的捅了一下你的伤口,算是本宫仁慈了……
房俊也知道自己理亏,愤愤然瞪了长乐公主一眼,对李君羡和独孤谋问道:“山顶起火已久,何以此刻才攻山?千万别跟某说你二人就是在等着殿下跟某被凶徒宰掉,是以才故意贻误战机,迟迟不肯攻山。”
李君羡和独孤谋吓得满头大汗……
这话若是被陛下听去,他两人还想有个好?
李君羡连忙说道:“殿下明鉴,非是吾等坐失良机,实是刚刚赵国公赶至山下坐镇指挥,命令吾等不可轻敌冒进,所以才延误了一些时辰。”
长乐公主微微一愣,却没想到长孙无忌亲至。
房俊微微蹙眉:“那个阴人分明就是借刀杀人,更是袒护其子长孙冲能够从容逃脱,你说你俩是不是傻?届时陛下面前人家会说只不过是适逢其会,你俩才是统帅,责任还是你俩的。”
独孤谋苦着脸,说道:“道理是这样的……可那是在这个长孙无忌啊,吾等岂敢不听?”
李君羡亦道:“所以最终吾等还是坚持攻山,若是依照赵国公的意思……怕是此刻还在山下观望呢。”
长乐公主抿着嘴唇,闷不吭声。
心中却极其失落……
长孙无忌是她的舅父,又曾是她的公公,无论孩童之时亦或嫁到长孙家之后,对自己都是爱护有加、宠溺备至。可是刚刚山顶起火大乱,难道他就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么?
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心中唯有让房俊死无全尸,唯有让长孙冲逃脱生天,至于她的这个外甥女、儿媳妇会不会被岑乱杀死甚至遭受更加不堪的凌辱……却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更甚至,可能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她……
接连的惊吓,再加之现在的伤心难过,长乐公主紧咬着嘴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房俊敏锐的觉察到长乐公主的神情变化,心中喟然一叹,对李君羡说道:“命令‘百骑司’当中的好手护卫殿下回宫吧,陛下那边想来亦是焦急万分。更深风寒,殿下弱质纤纤,又连番遭受惊吓,切莫病了才好。”
李君羡当即道:“末将遵命。”
房俊道:“要多派人手,切莫出现任何意外!”
继而转头对长乐公主柔声说道:“殿下速速回宫吧,免得陛下挂念,夜不能寐。”
长乐公主瞅了房俊一眼,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既有房俊不顾生死单刀赴会的情谊,又有一番生死边缘相互扶持,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亲近许多。长乐公主本想道声谢,可是想到一声谢谢与生死想必,又算得了什么?
李君羡问道:“二郎何不跟随殿下一同返京?您身上伤势颇重,若是着凉受寒,倒也是麻烦。此间自有某与独孤驸马主持,那长孙冲已经顺着后山的悬崖逃脱,山林莽莽,怕是不好追捕。您留在此间亦是无计可施,还不如早早回去,想想如何处置东市的大火……”
“百骑司”的密探并未反馈回来东市的大火到底是意外引起还是有人存心施为,不过依着此事前后的情形,显然房俊从中受利最大,再加上李君羡对房俊的胆大妄为早已深有见识,故此坚定的认为这把大火必然与房俊有关。
放火也就放了,反正谁也没有证据,可是您总不能放完火就不管不问了吧?
“走?”
房俊反问了一句,而后意味深长的笑道:“赵国公都来了,某怎么能走?”
李君羡愕然回头,便见到长孙无忌在一众奴役家将护卫之下登上山来。
李君羡、独孤谋赶紧起身,肃然施礼道:“见过赵国公。”
腹诽归腹诽,长孙无忌地位官职摆在哪里,岂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尊重?
长乐公主亦站起,盈盈下拜:“见过赵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