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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鹰顿在雪地里,厚厚的积雪将他整个身形遮掩,不虞被远处的人察觉。
此处地点处于自东向西前往白水镇的唯一道路,由此一直向东便是交河城、高昌城,折而向南则可前往阿拉沟,往北便是莽莽博格达山。
阿拉沟那边不可能前往白水镇,因为一旦被阿拉伯人发现便会打草惊蛇,那就只能是交河城的人。
可是交河城那边已经派出了一波人前往白水镇,为何如此短的时间内又派出第二波?
唯一的解释,便是局势出现了变化。
无论是何等变化,都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卫鹰紧张起来,握了握手中的刀,将背上的弩取了下来,黑暗之中摸索着检查了一遍弓弦,取出弩箭装填,低声吩咐身边的同伴:“这些人必然是前往白水镇,有可能破坏咱们的计划,伺机斩杀!”
“喏!”
同伴应了一声,也取出弩机。
忽然,前方岩石凹陷之中隐隐传出一声惊呼,继而篝火被扑灭。
卫鹰心中一紧,道:“我们被发现了!冲上去!”
言罢,整个人从雪地里弹起,身形矫健犹如雪豹一般向着岩石那边窜了过去,同伴紧随其后,且微微在其左后方,两人一前一后、角度错开,避免遭遇暗算之时一同遭受打击。
卫鹰身形敏捷,风雪遮掩了他的脚步声,快速来到岩石前,尚未等他冲进去,便陡然见到一个身影从岩石凹陷之处窜出来,差点迎面撞上,卫鹰反应迅捷,猛地向一旁跃起倒在雪地之中,同时手中弩机抬起,扣动扳机。
“嘣”的一声弓弦震响,弩箭飞快射出,正中那人前胸。
那人闷哼一声仰天跌倒,身后又窜出两个人,卫鹰丢掉弩机,反手将横刀抽出之时,身后同伴的弩箭也发射,射中其中一人。
卫鹰身子刚刚倒在雪地上,便腰腹发力,整个人弹簧一般跳起,两个箭步冲到近前,手里横刀举起,狠狠斩下,正中最后一人脖颈。
手中感觉一顿,一股鲜血飙出,最后那人惨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兔起鹘落之间,三人尽遭斩杀。
卫鹰身形不停,预防敌人还有同伙,横刀挡在身前冲进岩石凹陷之中,隐约见到地上还有一个人,扑上去狠狠一刀斩下。
“当啷”一声响,也不知是劈中了石头还是什么,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卫鹰手臂发麻,户口都震裂开来,横刀再也握不住,脱手飞出。
身后同伴这时也赶到,见此情景毫不迟疑,一个箭步跃起,双手握刀在此斩向地上那人。
“当啷”
这回不仅响声更加清脆,且百炼横刀居然硬生生从中震断,那同伴惨哼一声跌倒在地,半边身子都被震麻了。
两人急促呼吸,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反击,那躺在地上的人形依旧一动不动……
耳畔除了风声以及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再无其余声音。
卫鹰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上前走了两步,见那人形依旧不动,便大着胆子逃出火折子吹燃,凑近了接着火光一看……
卫鹰:“!”
娘咧!
居然是这个死鬼……
害得老子差点手臂都给震断了。
那同伴也见到了原来是早已死去多时的大胡子尸体,长长吐出一口气,怪不得这么硬连横刀都给震断了,早就冻得坚如磐石。
两人起身,将三体新鲜尸体拖进岩石凹陷,与大胡子并排放在一处,燃着火折子凑近了仔细查看,自然是不认得的,便又将几具尸体彻底搜了一遍。除了一些铜钱之外,搜到其中一具尸体的时候,卫鹰从其怀中摸出一个锦绣的荷包,里边有一个冷硬的东西,打开荷包将其取出,居然是一方印鉴,凑到火折子下细看,上边刻文是“安西录事参军”五字。
卫鹰惊诧道:“娘咧!这人该不会是安西军录事参军长孙明吧?”
同伴也凑上前细看,颔首道:“十之八九!”
卫鹰惊喜道:“这可是一条大鱼啊!”
显而易见,眼下交河城已然被封锁四门,身为安西军高层的长孙明却偷偷潜出交河城前往白水镇,其用意已然昭然若揭。固然并无实质证据证明长孙明与潜行至白水镇的阿拉伯人有勾结,但是只需阿拉沟一战获胜,自然可以缴获很多俘虏,其中未必便没有人指证长孙明。
只要证明长孙明通敌叛国、甚至将白水镇拱手送给敌寇,那么他截杀长孙明便是大功一件。
当然,眼下尚未有能够证明长孙明通敌叛国的罪证,那么就还是安西军的录事参军,若是这个时候传扬出去,他卫鹰便是残杀上官的死罪……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有人到此背风挡雪却偶然发现尸体的情况发生,两人将四具尸体拖到岩石的另一面,用雪掩埋起来。
而后卫鹰叮嘱道:“此事暂且不可外传,待到回去之后只禀报于二郎知晓。”
那同伴也知道轻重,颔首道:“你做主便是。”
“走吧,咱们赶紧回去,若是赶得及,还能杀几个阿拉伯狗崽子!”
两人将现场拾掇一番,消除痕迹,其实未必用得着如此,纷纷扬扬的大雪只一会儿功夫便将一切痕迹遮掩……
两人简单的喝了几口烈酒,便相互扶持着蹚着厚厚的积雪返回阿拉沟右屯卫营地。
*****
阿拉沟狭窄却并不曲折,沟壑深邃,夏日里有河流自沟底传流,寒冬腊月早已冰封。
两侧山岭并不陡峭,长满了松树杉树等高大树木,冬日里树叶落尽,枝桠挺拔直冲云霄,挂满了冰雪,望之愈发雄伟。
北风席卷雪花在天地间恣无忌惮的游荡,好在此处乃是北坡背风面,固然大雪纷纷,可毕竟没有肆虐的北风。
即便如此,一个人置身此间,依旧寒冷难耐。
两万余人便散布在着并不陡峭的山坡上,山坡背面便是阿拉沟,大家潜藏此处,十数人围成一堆相互倚靠保暖,却依旧冻得瑟瑟发抖、面青唇白。
严寒酷署,最是难耐。
这等气温之下,身体的热量飞快流失,又不能生活取暖、煮水饮用,才只是半夜的时候,便有数人冻得昏迷。
随军郎中以冷姜汤灌之,再辅以各种手法,却不能将每一个兵卒都救活回来。
房俊披着大氅,坐在一颗高大的云杉树下,看着随军郎中忙碌的在山坡上奔来走去,询问身边的裴行俭:“现在什么时辰?”
裴行俭道:“已经过了子时。”
房俊面容阴沉,颔首不语。
无论是白水镇亦或是突厥人藏身之处,距离阿拉沟不过百余里,即便天降大雪道路难行,可急行军也只需四五个时辰,且这两股敌军皆是骑兵,走起来更快。
如果计划奏效,突厥人得到交河城送抵的信息即刻出发,那么最迟也应该在子时左右抵达。
阿拉伯人距离更近,到得应该更早。
房俊抬头望着莽莽夜色雪花飞舞,心里琢磨着敌军到底来没来,若是来了,此刻又置身何处,何时发动攻击。
若是出现偏差,敌军没来或者今夜不发动攻击,那么自己麾下这些兵卒就得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苦熬一宿,不知多少人被活活冻死。
却也不敢下山返回营地,因为敌人随时都能抵达。
若是身在营地之中,以阿拉沟的地形只能承受敌军骑兵的突袭,连逃跑都办不到,必是全军覆没之结局……真真是两难之局面。
房俊便愈是咬牙切齿,卫鹰这个混账,居然胆敢自作主张将大军陷入如此之险地,待到这厮回来,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
远处,一个斥候在雪地里飞快的跑过来,到了房俊面前,单膝下跪在雪地里,喘着气道:“启禀大帅,阿拉沟外发现了敌军之斥候!”
“呼啦”一下,房俊以及左右将校尽皆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