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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前好像一直没什么底线。排队被人加塞,吃饭遇到态度恶劣的服务,都不会有多介意。只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偶尔会想,我要保留现代人的文明。
至于到底要保留什么,好像也没有个清晰明确的界限。丢手榴弹之前让对方抱住脑袋,也只是理智激发本能之后的反应。如此后知后觉,白前想,最起码,不能杀人。
但是景西的闷哼声就在头顶,带着压抑的痛苦。白前抬头看到他的表情扭曲,俊朗的外形在疼痛下也不堪细究。还有箭枝呼啸的声音,马蹄声由远及近,有惊呼,有怒嚎。
白前心中某个部位渐渐坍塌崩裂,再也撑不起执着的信念。
毕竟,自己来到了一个异世界。
崇尚武力,拼杀随处可见。一次次被卷入争斗中,惟独这次真正遇到危险,才切实感受到,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选择。
景西连撤退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抱着白前的手臂越来越松,在白前坠落之前向上托一把,堪堪止住他的去势。
白前不免担忧,颠簸中也看不清景西的表情,急速道:“你先放下我。”
景西的声音低哑,气势却一如既往的强硬,或者说自我:“闭嘴!”
白前耐着性子的对他分析:“你带着我,咱俩谁都跑不出去。不如你赶快去找那个什么该来的人。”
景西低头,看白前一眼,还是那句:“闭嘴!”
“你当我愿意啊!司齐那么变态,谁想跟他近距离接触?我也希望我自己行动方便,不用指着你!”
景西紧了紧手臂,但白前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逐渐散去。
侧方也有对方的人蹿过来,和后边追捕的人群,形成半个包围圈。景西不再说话,只管迅速的移动,以避开对方的攻击。
虽不了解他,但在某些方面,白前还是知道他的。他不吭不响,那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条道走下去,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满意。白前尽量冷静下来,说道:“放我下来,你拖延一会儿时间。”
景西没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
白前:“……我有办法的!我才不想白白羊入虎口!”
景西依旧没有反应。侧面一把刀砍过来,景西回身,将白前转到另一侧,自己的肩背却完全暴露在外。白前能感到景西被对方的力道击的向前踉跄了两步,随着景西的身子晃了晃,才站稳。
一击得手,对方乘胜砍出第二刀。景西单手应对,挑了那人的刀,但自己手中的长剑也脱了手。
白前有些惊诧,愣神之后才吼出来:“你神经病啊!”
景西的呼吸越发粗重,冷目轻转,看了白前一眼,没有说话。
白前怒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执!我是画师,你别当我是无用的残废!”
景西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犹豫间又被对方一拳击在侧腹。景西牙关紧咬,转了个方向朝一堵残墙奔去。
半个包围圈加上一堵墙,等于是把自己困到绝境。身后的死士被景西的行动骇住了,似乎是担心他有什么花招,脚步也生涩起来。
景西将白前放在墙脚,动作艰涩,却还尽量保留轻柔。白前火急火燎的去怀里掏画纸,也没顾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景西站在白前身前,有两个手下赶到,景西示意他们护住两侧。三个人将白前圈在其中,却直面一场恶战。
这些白前都不知道。他低头在一叠已经画好的兵器中来回翻找,急的手都在颤抖。
手榴弹不能用,距离太近,会伤到自己人。弓弩倒是很合适,但是箭枝供应是个问题。白前抽出几张纸放在地上,拔出匕首狠心的割在手腕上。血液洒在纸上,不多时就现出多件兵器。
白前握住一把刀,呼和一声“景西!”。景西回头,白前将那把刀丢了过去。黑白相间的柄鲛,厚重宽大的圆形刀镡,继而是通体纯白的刀鞘。分量远比景西想的要重,入手禁不住向下压了几分。
景西握住手柄,将刀j□j。是不认识的材料,但弧度切合,非常趁手。
白前又把弓弩丢了过去,说道:“撑一会儿!”
景西点头,挥刀而上。一身血煞,像是要将眼前的人通通杀入炼狱。
白前趴在地上,铅笔打底画出一个圆柱状物体,迅速用G笔描出外边。看着原稿纸上的东西,白前思索片刻,又重新提起笔,在另一张纸上画起来。
仔细检查多次,实在看不出漏洞之后,白前忍痛挤出来温热的血。滴滴答答的血液打在纸上,像是打在心上。白前紧张的要命。
之前所画物品,要不就是眼前看到的,要不就是自己很熟悉,有深刻印象的。这次画的两样,却只是有个大概的轮廓,并不完全清楚构造,只能凭借画手的本能来试探。
眼看血液足够,纸张在眨眼间变成一堆黑色的物品。白前抓了一个过来,照在脸上。
是一个军用防护面罩。以MF14为原型,比之稍微有些简陋。整体为橡胶,大眼窗片是聚碳酸酯,但稍微小了一点。虽然和正规产品有差异,但足够用了。
白前急忙喊景西过来,将面罩递给他:“来不及画更多,呆会让你的人撤离远点。看我怎么带,你学着!”
景西一声不吭,按照白前的动作,将面罩从下巴处向上佩戴。白前见他已经戴好,又扯下自己的,伸出手堵住他的滤毒罐进气口。这个面罩没有通话器,白前只能对着他比口型:“吸气!”
景西没看明白,白前换了个词语:“呼吸!”
景西愣了片刻,白前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他才神色慌张的按照白前说的做。
白前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脸色有些红,但急着往头上套面罩,也顾不上太多。
景西抱起白前,却始终撇开头,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白前等景西的手下退开,扬手将那个黑色的圆柱状物体扔了出去。
圆柱落地,瞬间腾起一阵烟雾。隔着防毒面罩,听不到声音。但白前能看到烟雾所到之地,众人都捂着眼睛,面色纠结。
成功了!
人要逼我入绝境,我只能放弃所谓底线。伤人或者不伤人,是由现实决定的。
白前将另一个催泪弹收在怀里,拍拍景西的肩膀。只是奔跑中难免晃动,白前的手指偏了几分,就打在景西脖子上。
指尖的凉意接触到景西身上的热度,白前刚觉得有些舒服,却感到景西浑身僵硬,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白前不解,又拍了他一把,示意他看自己的手势。这一下是拍在肩头,但景西却僵直的立在原地,丝毫不动。
白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景西回神般,低头看白前。白前指指前方的路,示意他“赶快跑”。
景西眉心微皱,低头看白前的神色有些奇怪。白前又晃了晃手,景西敛神,摇摇头,才重新迈开脚步。
只是整个人好像有些漫不经心,脚步失去方向的样子。
白前不明所以,只为这次画作的成功而沾沾自喜,并不多在意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有什么异样。
景西抱着白前,手臂环的极紧。远处一队人马奔过来,白前紧张的观望许久,人群中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才放下心来来。
白前扯掉面罩,指指来人的方向,回头问景西:“你说的人是左启之?你拉了左家的人来对付明家?”
景西低头,隔着面罩看白前的嘴巴开阖。听不到声音,耳边只有“嗡嗡嗡”的声响。抬头看了眼左启之,景西想,终于来了。再低头,白前还是说着什么,仍旧听不到。
临近极限,精神被迫放松。于是眼前便开始发黑。白前的脸在中心,渐渐被黑暗吞没,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景西想,这次,事情算是成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