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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淑平今晚放花灯放得很不开心,身旁的汪妈妈也是慢慢露出了难以再隐藏的焦色:
“汪妈妈,你实话告诉我,四姐……四姐是不是出事了?”
汪妈妈面有难色,时辰已这般晚了,说不担心那怎么可能?
可真的面露忧色,她又该如何与汪淑平解释?
今晚她已说了不少借口托词,解释汪淑惠答应陪汪淑平买花灯放花灯,却一样也没能做到的理由。
此刻她再说不出来任何一个理由来了。
见汪妈妈沉默着不说话,汪淑平更是急得心里火撩火撩地难受:
“汪妈妈!你倒是说啊!那是我四姐!嫡亲的四姐!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怎么能半点都不与我说呢!”
汪妈妈被汪淑平扯着袖口扯得难受,泪一下子便流了下来:
“五小姐……五小姐……”
不是她不说,而是她不能说啊!
可这教她怎么说?
她不过是一个下人,身为汪家四小姐的奶娘,她再体面也不过是一个下人!
她知道的事情比旁的下人多些,可也有限,更是无能为力!
一辆马车忽地在夜色中出现,最终在映槐河尽头停下。
没有从映槐河最热闹最直面的那条道过,而是从尽头绕出去的一条小路上急奔而来,然后快而稳地在尽头靠近映槐亭时缓缓停住。
车夫先行下车驾,又取了脚踏放好,然后往车厢内低声说了句。
车厢里的人听到,很快出来一个大丫寰打扮的姑娘,她踏着脚踏下了马车,站在一旁手掀起布帘高举着。
再是一位小姐下了来,她便是今夜过得又惊又险的汪淑惠。
接过大丫寰从车厢里取出来的帏帽戴上,她缓步走进映槐亭。
在映槐亭里坐了一小会儿,觉得这亭建得不错,既能让亭中人一观映槐河顺流而下的河水景致,又能看尽映槐河周边的所有人事物,其中便包括了那一大群十分显眼的汪家下人。
被那群人护在中心,不知与汪妈妈正说着什么的汪淑平早放好了花灯,却站在河边没走。
汪淑惠再望了望四周,确定她的到来,根本就无人注意到,她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去那边找汪妈妈,就说我请五小姐过来,莫再在河边玩了,小心打湿了鞋……还有,来的时候,让所有人候到亭外丈外远守着,你看好他们,不能让他们有谁靠近亭子听到亭里说的话!”
大丫寰听到吩咐,应了声便走出映槐亭。
出映槐亭时,大丫寰还不放心地再叮咛守在亭外的车夫小厮一声:
“你可要护四小姐周全,莫让什么登徒子进了亭子吓着四小姐!”
车夫小厮哈腰应是,心说这可是大少爷亲自交到他手上的差事,就是凭了性命,他也得护好四小姐啊,哪里需要一个大丫寰来嘱咐他?
不过大丫寰也是担心汪淑惠,这点他能理解,心下又不免觉得这大丫寰姐姐人长得不错,心也是个美的!
大丫寰不知道车夫小厮心里的小九九,直接往汪淑平所在的那一大群汪家下人走去。
因走得急,大丫寰途中还磕碰了两下,险些摔了。
汪淑惠一直盯着大丫寰,大丫寰跟车夫说的话,她听得清楚,这会见大丫寰心急又惊燥地走姿,她不禁叹了声。
幸在她大哥早有安排,否则她身边的人虽是真心待她,却还真是没一个真正得用的。
汪妈妈年老,她身边的大丫寰们又是个个不经事的,怎耐得过大风大浪?
就今夜的情形,高低起伏,险情重重,莫说她身边的大丫寰,就是她自已也差些就绝望了。
这样的她在之前,居然妄想过京中锦衣卫衙门的最高统领!
先前有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撑着,她犹然未觉。
此刻没了,也想通了许多,突然就后怕了起来,足教她整个人虚脱,再无力气。
要是今晚再起什么风浪,她必然再也受不住!
汪淑平为首,汪妈妈为左,大丫寰为右,丫寰婆子、小厮护院一大群人已快步往这边走来,可汪淑惠的右眉突然就跳了起来。
她听过一句俗话——左眼跳吉,右眼跳灾。
她不知道能不能信,可在今晚这一个特殊的夜里,她迫切地希望这句俗话不是真的!
灾……怎么能再有灾?
罗恭刀下,她逃过一劫。
水阁,她也逃了出来!
临了到了这最后一环能保住她性命的时刻,怎么能跳灾呢?
汪淑惠再也站不住,她摊坐在亭栏内的栏椅里。
石制的栏椅透过单薄的衫裙,直透着凉气将她浑身冰得一颤。
汪妈妈一见到映槐亭内好端端的汪淑惠,泪再次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扑到汪淑惠跟前低声唤个不停:
“四小姐!四小姐……”
汪淑平也扑进汪淑惠的怀里,委屈又心惊胆怕的流着泪:
“四姐!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得怕了……就怕四姐出什么事……汪妈妈也不说……我更怕了……”
断断续续地,汪妈妈的叫唤声早被汪淑平这一连串撒娇式的诉说盖了过去。
汪淑惠抱紧怀里的汪淑平,只觉得恍如隔世:
“别怕,四姐在呢,一直在,不会不在的……”
说着,汪淑惠又望了眼候在亭外守着的一干汪家下人。
映槐亭里也就她、汪淑平、汪妈妈三人在,其他人皆让大丫寰得了她的吩咐安排妥当,皆被赶到亭外丈外远的地方站着守着。
她们亭里三人将声音压低些,也就没人能听到了。
又有大丫寰在亭口守着,四处观望,万无一失。
放下心来,汪淑惠开始嘱咐汪妈妈道:
“今日一切按照行程进行,日暮前我突然身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没有陪着五小姐去买花灯,可待到夜里,我身子好些了,便与五小姐齐齐到了映槐河放花灯,后来便一直待到这映槐亭里避着风,就因着身子还是不舒服,想必是吹了风真得了风寒……妈妈可明白?”
汪妈妈是汪府的老人了,人精着呢,怎么会不明白?
当下一个点头,汪妈妈二话不说,精神抖擞地走出映槐亭,将汪淑惠要她传达的意思,给守在亭外丈远的汪家下人们个个传了个通透。
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汪妈妈都用上,只为确保汪淑惠今晚就从来未曾进过水阁这一件事坐实!
汪淑平没有汪妈妈的精明,也没什么机灵劲,平日里被兄长嫡姐护习惯了,纯白得比白还要干净几分。
她怎么可能听得明白汪淑惠话中那深藏着的玄机?
没明白就问。
可问完,汪淑惠只认认真真地对汪淑平问了一句:
“五妹,你可相信四姐?可想四姐平平安安?”
汪淑平只一个直点头:“信!想!”
汪淑惠看着仍趴在她怀里,与她齐坐在栏椅里的汪淑平,抬手摸了摸汪淑平的脑袋:
“那就记住四姐刚才对汪妈妈所说的话,其他的……不要问。”
汪淑平茫然的仰头,她看着汪淑惠,只觉得眼前的四姐有什么不一样了,可到底是什么,她又瞧不出来,说不出那种感觉。
可她也没多想,反正四姐说什么,她听便是。
四姐不会害她,更不会骗她,她一直被四姐护在怀里,就像此时此刻一般!
汪妈妈一个一个顺当交代清楚,转一圈回来已是妥妥当当:
“四小姐这会头还晕着,身子不舒服,五小姐就别再赖在四小姐怀里了,小心过了病气,也不好让四小姐太过劳累,以致病上加病!”
汪淑平听得目瞪口呆。
汪淑惠对于汪妈妈很快进入状态却是满意极了,要不是汪妈妈年岁大了,还是真一大助力。
可即便汪妈妈年岁大了,有些事情大都有心无力,照顾不过来,可到底比她身边的其他人要强上许多。
汪淑平还在愣着,汪妈妈已伸手将她自汪淑惠怀里扶了起来,让她自个乖乖坐在汪淑惠身边。
汪淑惠满意地看着汪妈妈:“妈妈,今晚怕……还未真正过去……”
汪妈妈即刻一根弦紧了起来:“四小姐放心!有妈妈在,妈妈就是凭了这条老命也会护四小姐周全!”
汪淑平则是要哭了:“四姐……”
汪淑惠握住汪淑平的手,安汪淑平年幼不安的心,眼对上汪妈妈满脸的坚毅:
“妈妈,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护住五小姐,记住!一定护住五小姐!”
“四小姐……”
“四姐!”
汪妈妈与汪淑平同时出声,都是不同意汪淑惠这样的安排。
汪妈妈终归是汪家家生子,四小姐、五小姐于她而言都是主子,她没立场反对什么。
可汪淑惠到底才是她自小奶大,又一直随侍在身边看着长大的汪家小姐,她怎么可能真的不顾汪淑惠的安危?
汪淑平的想法便更简单了。
她不能让她的四姐出事,即便是为了她,也不能!
所以她不同意,怎么都不会同意!
锵!
突然一声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
映槐亭内的汪淑惠三人即时住了嘴,往亭外声源处望去。
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能望到。
汪淑惠紧张地站起身,将汪淑平护在身后,汪妈妈半挡住了她。
玉拾刚到映槐河,便遇到鬼鬼崇崇欲杀进映槐亭的汪家暗卫。
一身黑,倒是什么也认不出来,可玉拾还是认了出来:
“那亭里可是你家的两位小姐!”
她的绣春刀还在罗恭那里,她手里的这一把是走之前顺手顺了连城的。
刀刃与剑锋抵在一起,互相角力。
与她交手的暗卫全身武装,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听到玉拾的话,暗卫的眼止不住一寒:
“多管闲事!”
汪家暗卫已尽都见过皇差两人的画像,连冰未、连城都认得,眼前的玉拾是谁,暗卫自然也认得,可他从成为南黎汪府暗卫的那一刻起,他便再无退路。
南黎汪府生,他们这些汪家暗卫生。
南黎汪府灭,他们这些汪家暗卫便得先死在前头!
即便认得眼前拿着绣春刀与他对抗的人是京中锦衣卫的玉面千户,他也必然得与之一战,甚至死战!
玉拾看着眼前汪家暗卫眸中的寒光一闪,便觉得对方是认出了她,且起了不是生便是死的念头,她当下冷笑:
“不错!胆量够足!还真是什么人家养什么狗!”
汪家暗卫挥剑逼近,与玉拾再次交起手。
刀剑的声音再次响起。
汪家暗卫可不止来了一个,一个缠住了玉拾,虽渐渐不敌,可只要玉拾不下杀手,他便能拖住玉拾一时半刻。
玉拾俏脸一寒,手中绣春刀再不留手,一个直面狠刺,直接刺穿了暗卫的胸膛。
再一个狠力抽出,随着鲜血四溅,玉拾盯着向后倒下断气的暗卫道:
“没有身份的贼人,本千户想杀多少便杀多少!”
“啊!”汪淑平的尖叫声响起。
玉拾赶紧回头,寻声望去,顿时一个猛冲直进,跃过早吓成一团堵在亭内的汪家众下人,一刀斜刺直进最里圈,及时挡住另一个汪家暗卫刺向挡在汪淑惠面前汪妈妈。
那剑法极刁钻,不伤不杀半堵半闪于汪淑惠三人跟前的汪家下人们,而是直取抱成团三人中的汪妈妈。
那暗卫知道,要杀汪淑惠,这个汪家老人必得先杀了!
玉拾不快一分不慢一分地赶到,以刀强势格开袭来的长剑。
玉拾与另一个汪家暗卫再次交起手来,幸挽回一条性命的汪妈妈则直接在最近距离面对死亡之后,浑身一软,彻底昏倒在汪淑惠的怀里。
玉拾边打边与汪淑惠道:“四小姐!赶紧走!这里可不止一批要取你性命的人!另一批很快便到了,你往郊外方向走!汪府你是再回不得了!”
汪淑平听得骇然:“四姐……他是谁?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汪淑惠却听得分明,心中一股悲痛到四肢无力的震憾直接让她一时懵了!
不仅这些黑衣人要杀她,还有另一批人在路上正往这边赶来杀她?
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她招了罗恭,可罗恭放了她!
不仅放了她,还三番两次让玉面千户救她!
这是为什么?
除了她南黎汪府里的父亲与祖母,还有谁会容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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