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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水码头上去,便是一条商铺林立的主街——乔水街。
街道两旁尽是仅面阔一间的铺面,别小看这些小小的铺面,铺面之后皆是别有洞天,都是各大商家的货栈。
平日里,两浙水路的货物一上乔水码头,大小宗货物交易便都是在乔水街货栈中完成。
汪淑惠因着心情低落,本不想下船闲逛,却是被喜动的汪淑平拉下了楼船,直接往乔水街前面一小段零商摊贩走去,那里时常有许多新鲜精致的小玩意。
不值钱,便绝对独一无二。
往常汪淑平想要来,汪二奶奶都以不放心将她放到那龙蛇混杂之地为由,杜绝了她的念想。
而汪淑惠素来温婉,即但她们的母亲汪二奶奶同意,她也不会想到来这样热闹,却容易出事的地方。
这回难得汪海同意,又拗不过汪淑平的哀求,汪淑惠也是存了散散心的念头,这才跟着汪淑平疯一回。
汪家两位小姐下了楼船,罗恭却是不感兴趣。
他一不感兴趣,作陪的汪海、汪中通、汪中源父子三人也不好提起旁的,权当停靠歇息片刻。
汪家外管事早早带人将码头清出一大块地方来,又安排人守着,闲杂人等被他们与楼船隔出至少有数丈的距离来,也是怕有人冲撞了罗恭这位皇帝跟前红人,汪家跟着被连累遭殃。
玉拾让船家将桅船停泊靠岸,连城便上岸去办她交待的事情去了,想了想,她也跟着上岸。
上岸时,船家问她,他可需要在乔水码头等着?
玉拾眺望了不远处汪家楼船的方向,半会摇了摇头:
“不必了,船家,今日倒是为难你了,你且回吧!”
船家本就难为,心里还委屈着,被玉拾那般说出来,他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是冒了点被汪家找楂的险,却也得到了连城大手笔的补偿银子。
何况现在事了了,一切顺利得让他不敢相信,居然就结束了。
他是欢喜非常,心中那被连城又威胁又利诱的不痛快早抛至后脑,连道往后若还有这样的事,可再去寻他。
玉拾没去听船家自报的家门,只目送着桅船再次停岸远去之后,她便提步走入乔水街前端那一小段喧哗声不断的摊贩聚集地。
甲板上罗恭站起,眺望着乔水码头下的某一点,突然便与汪海道:
“汪二爷,本座看底下挺热闹的,不如我们也下去瞧瞧?”
冰未撇嘴。
早在罗恭忽然起身走向甲板边沿,并向乔水码头最前面那段人头耸动的街道看去时,冰未便注意到了,自然也同样看到了混杂在人群中的玉拾。
汪中通、汪中源两兄弟没注意到这一点,汪海老谋深算倒是注意到了。
只是他跟着放眼看去时,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毕竟他根本就不认得玉拾。
他底下有几个人倒是认得,但这会都被他外派出去办事,自然也就没人可提点他一下。
但即是罗恭这般说,汪海自是乐意奉陪,当下便着令刚回楼船不久的外管事继续去安排了下船事宜。
虽不知罗恭刚刚明明不想下船,这会却表现出很感兴趣地想下码头去凑热闹,反正对于汪家两兄弟而言,他们只管听命跟从便是。
特别是好玩的汪中源,简直双眼都发亮了。
虽然这一路有歌舞红妓相伴,但终归是平日里的消谴,实在是过多无趣了。
罗恭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偏偏他又得罪不得,汪中源胸闷得很,正愁没法子下船。
罗恭一说,简直正中他的下怀,把他乐得连嘴都快歪了。
罗恭本就是看在殷国公的面份上,这才应了南黎汪府的邀约,自没能从汪海口中探出点什么来,他便没什么耐性再在汪海面前虚以委蛇。
再在游真水河,他也看出来了。
汪海对他不是没有目的,只是跟他一样,皆是在探对方的虚实与底线,汪中源口提红妓一事不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么。
那时他还在想,汪海还会有什么后着。
直到汪海应下让汪家两位嫡小姐下楼船游玩,又力邀他下船同游的时候,他便有些底了。
不是玩不起,而是懒得去应付,于是他拒绝了。
当看到汪海那一副明明计划落空而懊恼至极,却又不得不现出笑容继续与他干坐之际,他便更加肯定了汪海定然是在乔水码头下设了什么套。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罗恭稳坐椅中,一动如山。
然当无意中一瞥,瞥到玉拾竟然出现在乔水码字的那一刹那,即便力压心中疑惑,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走到甲板边沿,往迅速没入人群中的玉拾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决定领了汪海的好意。
一下楼船,罗恭无视汪海试探且讨好的眸色,径自对冰未吩咐道:
“去看看,有什么是值得我买回去赏玩的。”
冰未微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是,大人。”
冰未一走,莫说汪海看着快速窜入人群的冰未充满了探究,就连木讷的汪中通也难得地抬起始终低人一头的眼,那眼里有着错愕,随便又埋了下去。
只有汪中源兴致很高,听到罗恭吩咐冰未的话,还上前凑近了说:
“大人何不亲自去瞧瞧?这里可有许多好玩的!”
说到末了,汪中源还玩意地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那模样直让罗恭明白了一些意思,他承了汪中源的美意道:
“那便有劳汪三少爷在前面带路了。”
汪中源以为终于得到罗恭的青睐,高兴得心花怒发。
汪中通却是看了汪海一眼,只觉得自已的父亲似乎没什么不高兴,于是跟着前头兴致匆匆开始叽叽呱呱介绍起来的汪中源。
汪海看着前头被他两个嫡子围在中间,时不时冲汪中源点一下头表示有听到的罗恭,招来外管事:
“派人好好地将乔水街从头到尾查看一番,看是不是有什么人或事引起了罗指挥使的兴致。”
外管事是个老人精,立刻点头着手去办。
汪家护院很快分为两路,一路往冰未消失的方向追去,当然这会已早追不上了,一路往另一个方向隐入人群,呈包抄之势开始将乔水街暗下清查一番。
走在前头的罗恭有所察觉,除了让他觉得汪海真是一个人物之外,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汪中源在耳旁呱噪,时而应一声,时而轻点下头。
汪海带着小厮及护院跟上罗恭三人,让汪家护院有的到前面去开路,有的则在左右两侧护着,还有的在最后面跟着。
他们这一群人个个生得好相貌,一路引起了不少窃窃私语。
当然也是离得远远地低语,路人一见他们的衣着与气度排场,便知他们是非富亦贵,谁敢明目张胆地去招惹。
罗恭自不必说了,汪家的基因也是难得的好,汪海父子三人也是生得俊朗不已,特别是除了汪海三人,年纪正风华,不少戴着毡帽的大家小姐也频频往他们这一群人注目。
有了女子的青睐,自然也就有男子的妒忌不屑,其中以一道目光尤甚,堪堪正在罗恭等人刚刚走过去的一个茶馆。
茶馆是供来乔水街看货、检货、办货的过往商人歇脚的地方,不大,只面阔一间,但胜在有两层,倒也算宽敞。
玉拾就坐在茶馆的二楼临窗的桌旁,往下看,毫不费力便看到了其中的罗恭。
罗恭很警醒,她不过伸出脖子看了一眼,他便有所察觉,幸在她早在抬眼的前一刻,早缩回了脖子。
待缩回了脖子之后,她又有点纳闷。
看到便看到呗,她躲个什么劲啊?
不过躲都躲了,玉拾并未纠结太久,头也不抬地问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冰未:
“你说大人让你来找什么可以赏玩的东西,你却杵在我这里不走了……你是什么意思啊?”
冰未默。
其实他很想说,大概他家指挥使大人最想赏玩的应该就是他跟前的玉千户了。
可这样的话,他可说不出口,连想想,他都觉得他是让他家指挥使大人带坏了。
真是……近墨者黑。
不过经玉拾这么一提醒,冰未想起罗恭支开他的目的:
“大人让我来,是因为大人在楼船上便看到了千户大人,故而让我来问问,千户大人到乔水码头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倘若有,大人知道了,也可配合下千户大人。”
这些话不是罗恭说的,但冰未觉得罗恭就是这么个意思。
绝对不会错的。
盯着冰未诚恳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俊脸,玉拾撇开眼思索了一下,道:
“我这边没什么事,汪海千方百计带大人来游真水河,到了乔水码头又让自已的两个嫡女先下船,继而又百般说动大人下船游码头,我觉得这事应当是有后续的,你回去与大人说,千万要小心,可别中了汪海的圈套。”
刚才就听完了冰未说完他跟着罗恭到汪府的所有经过,直觉让玉拾觉得汪海必是有什么目的,不然这般奉承热情又是闹哪般?
虽然汪海没官职在身,他的两个嫡子也是一事无成,但他终归还是殷国公的亲侄儿。
就汪老夫人坚持在分家之后,还让两府的少爷小姐放在一起排行这件事上来看,汪老夫人这是想让殷国公多照应着汪京琼一家。
正所谓一姓两府,终归还是圈在一个姓氏之内的。
殷国公府世代是勋贵之家,汪家长房再不济,威名仍在,何况汪老夫人如今还坐镇在南黎汪府,谁敢真小瞧了汪家长房去?
罗恭会应汪海下贴之邀,不就是看在殷国公的面份上么。
既如此,汪海这会的低姿态便显得有些过低了。
皇亲国戚可不是说着玩的,即便不是皇亲,可他是殷国公的亲侄儿,这根连根的亲血脉怎么也是断不了的,何况汪老夫人可不容许断了去。
就真水河游船一事,便足见南黎汪府在南黎府的地位非是一般。
这样非同小可的汪海却这般热情地招待了罗恭,还盛情地力邀游河、下南黎府最大的乔水码头游街,说其中没有猫腻,恐怕就林冲那个脑袋,大概也不会相信。
冰未听完玉拾的吩咐,嘴上应好,心中却是腹诽连连。
倘若不是见到玉千户突然出现乔水码头,他家指挥使大人根本就没想过下楼船游街的好么,这会还稳坐船上悠哉悠哉地听歌舞呢。
心里虽快翻跟斗了,但冰未面上却是一片冷清。
就在他转身想出茶馆追上罗恭之际,便听得玉拾急急唤住他:
“等等!你先替我付了茶钱,连城被我派去办事了,钱袋又在他身上……”
冰未默,很快下了楼道,到柜台去结帐。
玉面千户这个出门不带钱袋的毛病,大概除了锦衣卫衙门,也快要传遍整个楚京了。
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在他上茶馆二楼,看到玉拾正在悠闲品茗的时候,他就有点诧异,心说难道这回有带钱袋了?
事实证明,实在是他想太多了。
冰未走后,玉拾再喝了一杯茶,便也跟着离开了茶馆。
站在茶馆前,她左右望了又望,又往罗恭一行人慢慢远去的方向看了看。
那个方向再走下去,便得走出乔水街了,看来汪海设的套该是出了乔水街的。
又在乔水街转了好几圈,没有看到连城与汪家的两位小姐之后,玉拾尾随着罗恭一行人出了乔水街,来到与乔水街相邻的望乔街。
望乔街不同于乔水街皆是货栈林立,货栈从不卖零商,所以除了乔水码头与乔水街中间那一小段热闹的肆市之外,基本没什么可逛可买的。
但望乔街就不一样了。
望乔街除了零售商铺林立,两旁皆是茶楼、酒楼、钱庄、布庄、米铺、金玉器坊等等平常的商铺,与南黎府主街道的繁华相同,皆是平日里各种用品的买卖之地。
刚进望乔街,玉拾便看到前面约十丈之外的布庄门前,罗恭一行人停在那里,因着被汪家护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她隔得远便有些看不清。
逐靠得近了,她才看到竟是汪家两位小姐终于与罗恭一行人会师的热闹场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