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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远迷迷糊糊的缩在吕布怀里,却有难听至极的怪叫声不断传到脑海深处,即便还在睡梦中,修远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很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吕布道心已通,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自然早就听到了。他本不想动,又害怕窗外的怪叫声彻底把修远吵醒。只得极不情愿的起身推开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江东落下了细雪,吕布刚一开窗,暗藏在雪夜里的冷气就争先恐后的冲进房间里。
修远被冷意一凉,彻底惊醒过来,一抬眼就看见吕布站在窗前被落雪映出的模糊轮廓,轻声叹气,“奉先,大半夜的又出了什么事?这么冷的天,我一个人怎么睡。”吕布赶紧关紧窗户,把冷气隔绝起来,一回头脸上已经有了笑意:“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怪鸟,叫得让人心烦,我怕你被吵醒,只好起床把这些鸟全杀,没想到你还是醒了。”
“不好,奉先快带我下去看看那些鸟。”修远看了一眼窗外零落的细雪,心里蓦地一空:“现在你的修为不低,早已和天地之气接通,能让你感到心烦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怪鸟,只怕是某种预兆,天道示警,大乱将至。”
虽然吕布还是完全不能理解天道之类的词语,但他对修远的话向来毫不迟疑。当即就把修远用裘袍裹了,抱着他飞身落到院落里的空地上。
纷扬的细雪似乎更大了些,修远蹙眉顺着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走到鸟尸旁:“邪鸦报丧,细雪无情。一个晚上孙策竟是已经死了么?快,穿戴收拾一下,我们赶紧到吴郡去见周瑜。”
吕布摇头:“夜里天寒,即便孙策真死了,我们明天再去吊丧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修远苦笑着轻轻推了吕布一下:“带我回房间里去再和你细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吕布见修远神色严峻,泛白的薄唇紧紧抿着眉宇间还有化不开的担忧,也不多问。把修远搂进怀里从窗户处重新飞回房间里:“修远你莫急,江夏和吴郡相去不远,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
修远重重点头:“越快越好,孙策一死,周瑜急怒攻心,定会连夜攻打荆州城好过江向曹操讨个说法。他虽为人倨傲,却自幼才名在外,精通兵法韬略、音律武学无一不精,并非沽名钓誉之徒,这一战不管结果如何,对天下大势都影响巨大。”
修远一边说话,一边快速给自己和吕布整理好衣装,甚至连马超他们都来不及等。就带着吕布一道匆匆往吴郡赶了去:“那些黑鸟在院子里叫了多久?”
“真后悔,当日去漠北没给你猎几只雪狐回来。樊稠都给贾先生送了貂裘,我却只顾练功竟把这事儿都给忘了。”吕布一脸的懊恼,尽量把修远往自己怀里捂紧了些。
修远原本忧心忡忡,被吕布一打岔,反倒乐呵的笑出声来:“这种时候也只有你还能想着这些琐事。若是没我在,恐怕贾先生把整个西凉卖了你都还蒙在鼓里呢。”修远这个笑容在满地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吕布本就和他凑得极近,立时就看呆了:“清河说什么傻话,这全天下没什么比你的事更重要了。谁要卖西凉只管放心卖掉,与我何干。”
“这话要是被那些一心一意追随侯爷的将士们听见,恐怕要大哭一场了。奉先这话日后万万不能在旁人面前提起,我们就是要走,也要把周围的事儿都先安排妥当了,免得让下属心冷,横生枝节。”
吕布屈指轻轻弹了弹修远的额头笑骂道:“侯爷好容易和你说几句软绵绵的情话,没曾想竟被你拿这些大道理堵回来,侯爷才是真心寒呢。”吕布难得有示弱的时候,这话一出口,修远整个人就软在他怀里,面颊上也生出些红晕来:“奉先在我心里一直都是软绵绵的。”
“是么?要不要现在就让你体会一下,侯爷有多硬呢?”吕布邪邪的挑眉,修远冷静的呼了他一巴掌:“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这些荒唐事,有点出息快点赶路成不?”
因为正用轻功赶路,所以修远一直乖顺的紧紧窝在吕布怀里,眉目清朗鲜活生动。感受到怀中的温暖,让吕布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他低头在修远耳边暧昧地吹气:“清河所言极是,侯爷我就这么点出息,无时无刻不想着与你水-乳-交融共享风-月之欢。”
修远听吕布说的话越发没脸没皮起来,幸好左右无人就索性闭了嘴不再搭话。吕布见了也不强求,不动声色的走了更快了。刚沉默下来没多久,修远又想起被吕布岔到一边的问题,忙不迭再次开口发问:“奉先,那些黑鸟之前在院子里叫了多久?”
“那怪鸟叫了还不足半个时辰,就被我射死了。”吕布原以为修远不过是随口一问,现在也不禁生出几分疑惑来:“怎么了?那些怪鸟难道真有什么问题不成?”
修远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眉宇间的神色却已经松动不少:“既然还不足半个时辰就没什么问题了。整遗容、引灵、扶棺、出殡,周瑜就是再快,孙策的丧事也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料理妥当。我们应当还来得及。”
等吕布和修远赶到吴郡的时候,整个大堂都挂满了素缟,因为当日在白云楼的打斗有不少民众都看见孙策受伤,即便是深夜,江东还下着不大不小的雪也有不少人自发前来吊唁。一时间灵堂里一片哀戚,压抑的哭泣悲鸣声不绝于耳。
吕布倒也没急着表明身份,只是默默的跟在人群里,缓缓向灵堂移动。他目力极佳,一眼就看见沉香木的灵位上,用清瘦的小楷用金漆勾-出的字:“孙策孙伯符之灵位”。睹物思人慢慢回想起早年在江东和孙策一起打猎赏景的情景来,竟也微微红了眼。
修远把脸紧紧贴在吕布背上,一个字也没说。低垂着眉眼用民众递过来的纸钱折出两朵白花塞进吕布手里:“奉先,我一时着急,竟往了带写香烛冥纸来,只好挂一朵白花,聊表心意了。”
吕布和修远十指交缠,周围十分安静。两人心里的郁闷却各自消散,相视一笑越众而出:“西凉吕奉先特来吊唁,大都督节哀,江东万民还要仰仗公瑾安顿。”周瑜身上套一件月白儒衫,脖颈上挂着一颗色泽清透的琉璃珠子,额前系着素白的头巾和吕布摇摇相望,微微躬身作揖:“侯爷果真是至情至义之人,也不枉伯符相交一场。公瑾早听坊间传言温侯军师修远先生能断天机,伯符刚刚咽气,侯爷便来了,若是能早早提醒一声主公也不置含恨死于小人之手。”
周瑜话一出口,修远就暗道不妙。没想到愤怒至极的周瑜竟是不分青红皂白把孙策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吕布闻言顿时狂怒,按捺不住就要当场动手,却被修远强行压住了掌心。他冷冷的扫了周瑜一眼,随后又低眉顺目的敛了面上神色,就连语气也越发和缓起来:“大都督谬赞了,侯爷之所以能连夜赶到吴郡不过是先前在荆州得了诸葛先生的示警,虽是全力赶路,奈何路途遥远,还是与伯符将军失之交臂,修远凡夫俗子,不过是侯爷身边一介娈-宠哪里能知晓这些大事。”
周瑜刚一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吕布的暴躁脾气,当即就有些后悔,却没料到修远竟自贬为娈-宠。心里那一点儿莫名的怒气当即散了去,温言细语的垂了眉眼道歉:“主公身死,公瑾事烦失了方寸,言语见若有冒犯修远先生的地方还望侯爷能海涵。”
吕布余怒未消,神色不豫的冷哼了一声才拉着修远一道进了孙策的灵堂。周瑜身后依次坐着东吴重臣,除了坐在坐首第三席的鲁肃之外,修远竟是一个也不认识。心里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周瑜竟动作频频排除异己独揽大权。吕布三两步就移到香案孙策的灵位前面,对着香案深深拜了下去:“想伯符一生磊落,以玉玺换得援兵击杀黄祖,没曾想大业未成竟死于奸-人之手,着实让人感叹。不知都督有何打算?”
周瑜原以为吕布是特地带修远前来打探消息,没曾想他竟是自进门起一句话都没多说。不由得对娈-宠一事又信了几分,看吕布的眼神也变了味道。修远从头至尾都默默站在吕布身后冷眼旁观,对周瑜的评价不由得又下降了些,想来是不通法术的缘故,并不知晓吕布方才的话都是自己借由佛法暗中传过去的。修远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环顾四周,把东吴重臣面上神色都收入眼底,却见陆续正目光灼灼死死盯着自己。
正想悄悄提醒吕布几句,周瑜有些沙哑的声音再度传到耳边:“江东子弟,何惧于天下。郭奉孝竟不顾廉耻与扶桑浪人勾-结,大汉朝邦人人得而诛之。我自会连夜领兵过江向奸相讨个说法。曹魏心腹谋士与异族合流谋篡江东,人所不耻也。”
吕布陡然转身,大声呼喝:“大都督好气魄,奉先既适逢其会又恬为王侯,自会随都督一道冲阵拼杀,断不会叫扶桑异族看低了去。”
周瑜原以为吕布会袖手旁观,没想到他竟能当众表态,当即就要点兵出征:“潘璋、马忠速去准备冲锋战船,老将程普与陆逊一道留守江东。三刻之后,大军开拔,直指荆襄!”等众人回过神来吕布却早已拉着修远小心隐没在群情激愤的水军之中,不知所踪了。此时的东吴大军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