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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森严的等级制度下,葬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孔凡芝的爹可以用席子裹裹就下葬,祁荣霄的爹可不行。等级越高,葬礼的规格也越高,各种礼道规矩就越多,拖得时间也就越长。
在“事死如事生”的指导思想下,活着的人尤其是活着的晚辈经历一场葬礼之后不说半死也要脱两层皮儿的。
好歹折腾过了五七,祁老爷的葬礼总算暂时告一段落,祁家的主子们也终于有了空来解决祁老爷的遗留问题。
首先是祁老爷遗留的几个小妾。这些女人跟了祁老爷的时间长短不一,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没有给祁老爷留下过一儿半女,祁荣霄作为嫡长子是没有义务赡养她们的,他不喜欢这些女人,自然也不会想要破例将人留下。
“她们也伺候了老爷这些年,怕也是再难找到好人家了,若是她们有愿意留下的,就让她们留下吧。过不许久,侯爷府就要建起来了,我自己留在这偌大的祁府里也怪冷清的。”司维为几个人求情。他不是圣母白莲花,但是这几个女人除了伺候男人没别的本事,难道他要看着她们一把年纪了再去挂牌么?
不过,几个小妾并没有领司维的情儿,纷纷求去,祁老爷不在了,她们怕司维会给她们小鞋儿穿。祁荣霄虽然对她们没好感,不过也没故意难为她们,她们各自的首饰和私房钱各自拿着,一人又给了些银子。
几个小妾接了银子都走了,最后留下的还有一个梅香。不是她不想走,而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我想知道的事,你也可以跟她们一样带着东西离开,不然……”祁荣霄端坐高位,看着大堂中的女人。
梅香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伤,不过脸色苍白地吓人,人也瘦了很多,显得憔悴不堪。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问的我不知道!”梅香梗着脖子咬牙。
祁荣霄没多说什么,抬起右手,动了动手指,几个护院上前要将人拖下去。
梅香知道自己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了,但是她不甘心,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说我害死了老爷,为什么你们不说是那个女人克死老爷!老爷一直活得好好的,她嫁进府里还不到半年,老爷就没了,是她!是她克死了老爷!”
“我不知道当时那个道士究竟是怎么说的,但是若是父亲肯听母亲一句劝,断然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当然这中间少不了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撺掇父亲去看美人,如果不是你大声张扬,父亲也不会去的。”祁荣霄一个眼刀射过去,“只送你去官府,是便宜你了!”
“什么规劝,根本没有!一定是她们婆媳二人串通起来的,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为了保命梅香毫不犹豫地颠倒黑白。
梅香的话音刚落,一个小丫头就捧着一个木制小匣子送到祁荣霄手边。祁荣霄打开匣子,将里面盛的纸条一张张拿出来念。上面写的都是司维劝告祁老爷的话。
那日,司维被祁老爷刺激了,没留意自己写的纸条最终去了哪儿,原来是被祁荣霄派人收了去。
祁荣霄收着这些废纸自然是有心维护司维,毕竟,就算是狡辩也要有可信的依据不是。
“你还有什么不死心的么?”祁荣霄说完就感受到自母亲方向上投过来的视线,本能地转头回视。
司维不知道祁荣霄这样袒护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管怎样,在光天化日下,趁所有人没留意取走这些东西,司维觉得自己把这座祁府看得太过单纯了!从心底涌上来的寒意让司维抖了一下。
“母亲,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祁荣霄见母亲发抖,以为是梅香的话让她不舒服了,立刻挥手让人将梅香带下去。
司维摇摇头,抬手写下:“老爷究竟是怎么走的?”
“父亲……”祁荣霄看过字条,在心底感叹,母亲虽然进门日子不多,但是对父亲倒是情深意重,自己若是得一妻如此,夫复何求?想到这儿,祁荣霄不禁回头看看自己的妻子,也罢,她也不是恶劣地不可救药。
“表面上看是因为争风吃醋……”这是县衙调查的结果,不怎么光彩,可是祁荣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说给母亲听了。说完了,他心里有些懊恼,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说死者的不是,更何况这个死者还是他的父亲。不过他又觉得,都是一家人,是不该瞒着藏着什么的。
司维不知道祁荣霄心里的矛盾,只觉得他的话没说完,便追问:“实际上是?”
祁荣霄看到送到眼前的字条才回神,道:“实际上怎样我正在派人查,我觉得只是那个异邦美人来的时间有些问题。”
司维也觉得祁老爷的死有蹊跷,难怪祁荣霄坚持把梅香交给衙门。想来,他问梅香的应该就是那异邦美人的事情吧?!不过司维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问了也是白问,不说他根本没能力去查这件事,就算有能力,他与祁老爷的关系也没到了替他报仇的地步。
所以,司维点点头,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何赶回来的这样快?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还没有,父亲和梅香出门那天就有人给我报讯了,我觉得不对劲,就将那边安排了一下,先行赶了回来,恰巧碰上母亲派的人。”祁荣霄仔细地为司维解惑。
“那还要再去么?”司维要问清楚了,好为接下来打算。
“这要看圣上的旨意,我还在热孝中,是不该出门的。若是皇上夺情,也少不得要出门的。”祁荣霄也拿不准皇上回是怎么个意思。
祁老爷的葬礼有太多事儿需要人做主,这些日子,司维素来清静的景岚苑也热闹起来,就连祁荣霄也一改之前多日不上门的做法,三不五时地去逛逛。
司维一直担心自己是男人的事儿会被拆穿。之前,祁老爷还在的时候,就算被拆穿了,他也可以辩解说是祁老爷用债务逼他,他是无辜的。
如今祁老爷翘了辫子,所有的错处都是活着的人的!当然,司维也可以说是祁老爷逼他的,反正死无对证,但是这是欺君之罪!皇帝要是想找人出气,自然不会将死人拖出来鞭尸,再不济那也是当朝侯爷的亲爹,那剩下的就是他这唯一的当事人了。
想到那可能的后果,司维不自觉地抖了抖。不行,他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祁荣霄见司维又抖,心里有些担心了,“母亲?”
司维被祁荣霄一叫,突然回神,抬笔疾书:“我想去山上的寺庙,为老爷念经超度亡灵。”
“嗯?”祁荣霄皱眉,他知道母亲这一去绝对不是一两天。“父亲头七法式上,已经请高僧为父亲超度过了。”
是啊,他竟然忘了!司维又写:“那我去为他念经祈福,希望他来世投个好人家,长命百岁。”福气不嫌多,这下总没有阻拦他的理由了吧?
果然,祁荣霄没有理由不让司维念经,但是,“念经祈福心诚则灵,在那里都是一样的,母亲不若就在家里念经好了,家里人多,也好多个照应。母亲若是担心不灵,找人为母亲在家里建个佛堂好了。”不管怎样,祁荣霄都不想母亲上山待在他去不了的地方,尤其是在他怀疑父亲的死是北方游牧民族对他的报复的时候。
话说到这份儿上,司维也不好再提上山的事儿,不过也没要佛堂。他本身不信佛,弄这样一个地方只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虽然佛堂没建,但司维仍让海棠和芍药以“为老爷念经祈福”为由,将所有去景岚苑的人都挡在了门外。其中包括了祁荣霄夫妇。
刘敏仪对司维改观了许多是没错,但仍没将人放到“婆母”的位置上来尊敬,所以被挡了一次,乐得不再去。
祁荣霄多去了几次,但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也就明白里面的人不乐意见他们,遂也不再时常上门讨嫌了。只要母亲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好,海棠和芍药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平平静静地过了一段日子,很快就到了祁老爷去世百日的日子,少不得大办一番。过了百日,祁荣霄的热孝就算过了,可以出门了。
很快,皇帝的诏书就送到了祁荣霄的手上,命他“有始有终”将巡查的事儿完美结束。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祁荣霄不能做抗旨的事儿,那就只能领旨继续巡查。
祁荣霄一走,司维立马找上刘敏仪,表示要到山上去住段日子。“这天眼看着就要热了,我带孩子们到山上住两天,避避暑气。”
如今祁家是刘敏仪在掌管,司维整日锁在景岚苑里,其实碍不到她什么。但是,司维在家一天,“婆母”的身份就要压她一天,在京城祁家的时候刘敏仪当一把手惯了,所以,刘敏仪是巴不得“母亲”赶紧走的。
少了阻拦的祁荣霄,司维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弟弟和湛儿,并上三个下人上路。此次上山,马车要留在山上供他们使用,便由智清驾车,司维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带。
山上的日子依旧快乐又单纯,几个人恨不得扎根在山上,不过这只是个美好的想法,山下住的人总能想办法给他们找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