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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徵嫆想了想,道:“我不会医术,没什么法子帮忙。但若他觉得听着我的曲子安心,这点忙我还是可以帮的。”
双狼一喜,刚要开口,却有人抢在他前面问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轻尘睁开眼睛盯着华徵嫆问,里面的情绪令人捉摸不定。
因为他自己此时已经说不清是紧张还是纠结矛盾。他只是睡不踏实,想来这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的,结果这两人竟然就这么在他轻眯着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在他旁边讨论他,弄得他想装睡都装不下去了。
他还没想好到底是让华徵嫆嫁给自己还是嫁给二狗呢!这时候要是不小心扯到了这件话题上,他怎么解决?虽然他想起她那些揽客献媚的笑就觉得烦,感觉把她塞给二狗更好一些,可是要定下计划的时候,他却总是会犹豫。
不行,他得引开话题,不能让事情往他没有准备好的地方发展。一律有关他们之间暧昧的话题,都得岔开!
华徵嫆只看出他眼中谨慎,却不知他在想个什么,便道:“妾身是说自己有个法子能让您多睡一些安稳觉。”
君轻尘眉头几不可查的攒动了一下,“什么法子?”不等她说,他又接着道,“让我做这的常客?”
“不是。”华徵嫆摇头,“妾身可没招揽您当客人的打算,您别误会。”
君轻尘观察着她的神态变化,“那你是什么意思?”
华徵嫆笑了:“若是君府多了一个会弹曲子的人,公子定然会舒心许多不是?”
“……”
“妾身知道明溪公主也在学琴。但若妾身听说得没错,距离公主出嫁还要等上两个年头吧。在这之间,公子不妨先找一个人陪。无关感情,只谈琴音修养,偶尔为您做一做合口的饭菜,如何?”
君轻尘抿着唇将头撇到了一边,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这感觉,好奇怪。他不是应该觉得烦躁,觉得自己还没想好答案的事情此时被提出来得想办法盖过去,等他想好一切再提的吗?
可是为什么他口里干得很,心里却有些……激动?
默了默,他道:“我有点渴。给我拿点水来。”说着撑起身子更往上挪了挪,靠坐了起来。
华徵嫆见他坐好,便将清茶递了过去,而后道:“听闻公子的娘亲十分欢喜妾身的好友鹿儿。恰巧鹿儿也跟着妾身学了一段时日的抚琴,做的饭菜又合公子你的胃口,不如公子您就娶了她,成全自己一桩美事。”
君轻尘一口茶刚咽下去,第二口沾到嘴就呛得险些喷出去,而后不住的咳嗽。半晌他才僵硬地问:“那你呢?”
“我?”华徵嫆呆了呆,随即摆手笑道,“公子放心,妾身不收介绍费。”
君轻尘立刻伸出了一只手掌立在她面前,“等等!”
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鹿儿是谁?”
华徵嫆眨眼,“您忘了?她曾被您伤过,您还吩咐过管家给她双倍的药费来着。”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君轻尘也眨了眨眼,还是很用力的眨,半天又问:“你说我娘喜欢她?那个叫鹿儿的?”
“是呀。”华徵嫆颔首,“您的娘亲也很喜欢她做的粥和菜。”
君轻尘的手掌纂成了拳头,僵硬的伸出了食指指着外面,“那些饭菜是她做的?”
不用华徵嫆回答,他就已经从她的神情里看出来了。
而后他陷入了沉思。
华徵嫆耐心的等着,却没等来他的回复。
“二狗,我们回去。”
“主子……”
君轻尘双脚落地,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串用指甲大小、晶莹透亮的珠子穿成的手链。
“之前赫连走得匆忙,也没能给你什么。这个是我替她和明溪给你的。”
留下这句话,君轻尘穿上鞋子和双狼一起走了。
华徵嫆只来得及在两人出门时说了一句慢走,其余疑惑的话都没能问出口。
直到两人走到连她从窗口眺望不到的距离,她才拿起手中的珠链细细去看。
虽不懂太多,但光看这通透的体质,也能想到这珠子定然成色甚好,价格不菲。当日她以为赫连拉着她说那些话,从此在鹃山多了一个熟识的人对她而言已经是奖赏。公主她也没教过,只是陪着游玩了一遭。
她没想到君轻尘竟然会自行给她奖赏。
虽猜得出这手链可以卖很多钱,但她想了想,还是将它戴在了手上。举起手腕看了那么一会儿,她闭上眼凑上唇吻在了手链上。
都说她的曲子听后可安心宁神,可她一直以来防备这那,何时自己安过心?
这一刻,摸着手链上温热的融着自己和君轻尘体温的珠子,她突然觉得很安心。
很想扬起嘴角由衷的笑,眼眶却有些热。
“恩人……真的是你吗?”
可思及别处,心里又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在帮着鹿儿欺骗他。而且看样子他对于娶鹿儿这件事表现的并不是很开心。
怎么办,她是不是做错了?
十一月的花魁大赛对于云来城的私妓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只要被选为花魁,哪怕只有一年时间,这一年里也足够她捞够银钱,下辈子吃喝不愁。
落香坊成立也有十五年了,期间共出过六次花魁,这在偌大的云来城已经算是很好的成绩。
只是距离上一次出花魁,已经过了五年了。胭脂楼后来者居上,里面的姑娘不仅连续五年夺得花魁之位,还抢走了落香坊不少生意。所以这一年不仅落香坊里的姑娘们忙碌了起来,就连穆韶青都跟着没什么空闲。他的胭脂店在开了几天门、卖了一些中乘的胭脂后就毫无预兆的关了门,而后开始研制起更上乘的胭脂来为四个月之后的花魁大赛准备。届时若落香坊出了花魁,那他的胭脂也定然会跟着名声大噪。
华徵嫆也在选拔之列。自然也要多练习。而且不仅要练琴,更要练姿态、笑容、与男人相处,气质也要提升。
与男人相处这个,穆韶青应是最好的人选。然而他很忙。倒是有一个人,说着自己很忙,却总去打扰她,还不预约,气得董妈妈这几日都告了假出去,眼不见为净。
华徵嫆再大的容忍量在几乎每天都被打扰的情况下也会忍不住问:“君公子,天天听妾身来回弹这几首曲子,您不腻吗?”
君轻尘病好之后气色也好了不少,翘着腿躺在软榻上道:“还行吧,你也可以换两首弹。”
“……”
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华徵嫆放下琴站起身子,看着他的方向道:“妾身知道君家钱多,公子可随意挥霍。但公子已及弱冠,却这般不务正业,整日在妾身的屋子里浪费光阴,是否有些不妥?”
君轻尘闭眼享受着从窗缝里透进来的温暖阳光,有些困倦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华徵嫆揉了揉眉心,“公子……君家只有您一位少爷,您若不努力,往后君家的家产该当如何?被您败光吗?”
君轻尘抬了下眼皮又撂下了,“这种事好像轮不到你关心。”说着他翻了个身,深呼吸着使自己进入睡眠。
这是在逃避什么?华徵嫆真是哭笑不得。她好心一下,就得到这个回应?
不过也确实,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没资格过问太多。
“那您就先睡吧,妾身出去看看给您的点心做好了没。”
君轻尘撇了撇嘴,闭着眼装没听到。
华徵嫆见他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也只能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将屋子让给了他。
怎么她最近总觉得,君轻尘这是把她的房间当自己的用了?
楼下有些吵,声音还蛮耳熟。华徵嫆向下望了一眼,桃江正在和絮姐争辩,“真的,絮姐,她认识我的,你也知道我和轻尘的关系,我不过是一年没来过,怎么你就这么生分了!”
絮姐仍旧是温婉的笑容,“桃公子不要误会,我与客人哪有生分一说?是君少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休息。您知道他的脾气,还请不要让咱们难办了。”
“哎呀,我不打扰他,我就是去看看徵……”桃江说着眼睛往余音居那边看,刚好就看到了要下楼的华徵嫆,忙挥手:“哎哎哎,徵嫆,徵嫆!”
华徵嫆提着裙子过去行礼,“妾身见过桃公子。”
絮姐见两人都碰面了,也只能放弃阻止:“徵嫆,注意些时间,别忘了正事。”
“知道,絮姐。”华徵嫆微笑,“我是来取君公子的点心的。”说着又冲桃江道,“桃公子若有事找我,不妨就一道去吧。”
“好!好!”桃江连连点头,“徵嫆你带路!”
华徵嫆抬袖指了个方向,两人一同朝着那边走去。
只是那方向一开始是去往膳房,却在快到地方时转了个弯,到了一处僻静的房后。
“桃公子有什么话请快些说。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打扰。”
桃江愣了愣,叹道:“徵嫆你竟看出了我是有要紧事找你。”
不是要紧事你会摆着那样一张急切的脸?
华徵嫆道:“既是要事,快说便是。”
桃江不再多说其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她手上,“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五哥,告诉他看完一定要烧掉。”
华徵嫆接过信,有些茫然,“看完要烧掉,那定然是重要的内容吧,公子就这么给我了,不怕出问题?君公子就在楼上房内,其实你可以悄悄给他。”
“我不能给他。”桃江说着又抓住了华徵嫆的手,“我就要走了,没什么可道别的人,就和你寒暄两句吧。五哥这人一向阴晴不定,能有个愿意一直接触的人很难。虽不知你们是怎么关系好起来的,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我还是希望徵嫆姑娘你能好好待他,哪怕当他是客。他人很好,只是不愿表现出来,其实他心里头……”
“呜——”高墙外忽然传出了军号声,打断了桃江的话。桃江听到号角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我得走了,往后不知多少年才会回来,徵嫆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他便直接跳了出去,连让人问一下情况的机会都没给。
华徵嫆满头雾水的站在原地呆了呆,而后将信揣进了袖子里,往膳房赶去。
膳房中,鹿儿正在忙里忙外。见着华徵嫆来,将刚做好的糕点挑出一盘品相最好的端给了她。
鹿儿琴弹得不算好,但在厨艺上算是一把手。不仅把华徵嫆教的学了,她还向别人请教了些口感宜人的笑小点心,哪怕自己的工钱不多,也要去买食材来做。做得好吃了就会去给君夫人送去,君夫人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
但华徵嫆看得出来,君轻尘不喜欢鹿儿。鹿儿要给他弹曲子,他听了两句就要赶人。鹿儿给他做粥,他竟一口就能喝出来那粥和之前做的不一样,无奈之下华徵嫆只得承认了这件事。在那之后君轻尘虽偶尔会吃鹿儿做的点心,但却不愿再见鹿儿了。
对此华徵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人想往上爬的心情她理解,但若君轻尘真的不喜欢鹿儿,她也不会做太多劝说。毕竟感情这种事,勉强下去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不想逼得君轻尘变成第二个容沅,也不想鹿儿因为一时看到了希望就把自己推上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点心放在桌上,君轻尘看了一眼又别过脸去了。不知道这人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反正华徵嫆觉得他是闲着没事就爱恼火,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少烦心事打扰他这个“没人敢动半分”的人。
“公子,方才桃公子来过。”华徵嫆走到窗口的软塌旁边,往袖子里掏。
“我听见桃江的声音了。”君轻尘闷闷的说。
听到了?那都不出去看一眼?这两人是怎么了?
心里疑惑着,华徵嫆把信递到了他眼前,“桃公子托我给您带封信,而后就离开了。”
“恩,我知道,方才号角声响过,他们是要整队出发了。”君轻尘慵懒的仰躺着,撕开抹了蜡的信封,将信纸在眼前抖了抖。
飞快的扫了几眼信,他把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揣进了自己怀里。
华徵嫆好奇的问:“公子您说号角与整队出发,是哪里要打仗了吗?”
君轻尘轻哼了一声,“是啊,多少年了……终于打起来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件事。难不成他不开心是为了这事?
华徵嫆坐在他身后替他捏起肩膀,“公子可是在为国事忧心?”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君轻尘享受的闭上眼。
华徵嫆想了想,道:“妾身觉得,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这不好说。因为公子看似时常欺凌弱小,实际上一颗心却是带着善意的。公子看上去又不学无术,但您的画妾身有幸看过一次,从神韵到手法都不是常人所能比。”
“你懂画?”
“不是很懂。但妾身有一双可以辨别美丑的眼睛。”
君轻尘笑了:“好一双辨别美丑的眼睛。怎么,说了我爱听的话,是要有事求我?”
他还真看出来了?华徵嫆暗惊,面上却平静:“妾身是想请公子帮一个小忙。”
确实只是一个小忙,举手之劳的事情。君轻尘听后,心情都缓和了些。
说是帮她的忙,对他来说却也是一件好事。
娘亲已经知道了他不喜欢那个什么鹿儿。但她自己喜爱,他也不能拦着不让接触,所以最近他心烦了就往华徵嫆这跑,反正还没人知道他有要娶她的意思。
对,他决定要娶她了。想了很久他到底舍不得让二狗这种决心只娶一个妻子的好青年去娶一个青楼妓女。所以只好委屈自己了。
只是他也不会做出太不知分寸的事。赎了个妓女出来娶的人在想要娶公主是和他的圣上舅舅作对,他不会这么做。所以他会时不时的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让她早点把自己赎出去,再想娶她的事。
这事他藏在心底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毕竟凡事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以为清宴回鹃山只是为了玩,却没想短短两月不到之间,战争就已经打响了。眼下连桃江都随父去往前线了,六个人里只有他和同样出生在商贾之家的于不同还留在云来。
他还要留多久,还能留多久?
在走之前,还得把这边的麻烦事情解决好才行。
七月,屏门城,久违的一场硬仗打响了。怀化将军桃城带着他麾下两名英武副将前往应战,一同去的还有桃城之子桃江。
华徵嫆听见这消息时,除了担忧,并无太大反应。却是穆韶青觉得不可思议,“芷柔,不久前你刚说过东山危险,现在可是真的危险了。听说两边都驻扎了不少兵力过去,两场战斗下来就死了不少人,现在正在休养生息,随时可能再战。”
“那……那边的消息,有桃江公子的吗?”华徵嫆担心的却是这个。
穆韶青回忆了一下道:“听说桃城将军之子在战场之上很是勇猛,杀敌无数,若是能活着回去,封官加爵是必然的了。”
还活着?那就好。
华徵嫆松了口气,却听穆韶青问:“芷柔,你认识那位桃江公子?”
“恩。曾有过两次短暂的接触,他是个好人。”华徵嫆道。
穆韶青默了默,拉起了华徵嫆的手,“芷柔,从我回来开始,你似乎就变了个样子。你不喜欢与我过多接触了。”
曾经灿烂的笑容成了暗淡的伤感,但影响丝毫不减。华徵嫆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淡淡的不舒服,“我……”
“芷柔,我赎你出去好不好?”穆韶青认真的看着她,好像察觉到了危险一样。
“韶青……”华徵嫆欲言又止,叹了叹道,“关于我们的事,我想了很久。韶青,曾经的我涉世不深,很多事情都考虑的不周全。但我在落香坊呆的越来越久,想的也就越来越远了。我配不上你的,对你也没有那么多当初想象中的爱慕。我毕竟是个妓女,我不想拖累你。所以赎身这事我自己来就好,你的钱还是用来娶一个清白的姑娘过门吧。”
原谅她只能编这么多了……
穆韶青比听到屏门打仗时更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看她,直到她挣开了手不再说话才讷讷的问:“芷柔,你是喜欢别人了吗?”
华徵嫆微微垂了头,闭上眼深吸气道:“是。”
“是最近一直来点你的君公子?还是桃公子?”
“是君公子。”华徵嫆抬起脸,终于正视他,“你可能不知道。我曾被君公子救过两命,两次都是他救下落水的我。一次我对他是感激,但第二次,我觉得是天意。”
“君公子的性格和身体情况你应该都了解才是!”穆韶青难得的有些急了,“若你喜欢桃公子,我尚且能接受,但他……”
“我怎么了?”
突如其来出现的生意,听得屋内两人都是一愣。门还关着,却见有人动作十分潇洒利落的从窗子跳了进来,轻松落在地板上。
不光是穆韶青傻眼了,就连华徵嫆都有些傻眼。
这世道是怎么了,人人走窗不走门?
穆韶青皱眉,“芷柔,这类门都不走,还要偷听人谈话的小人,值得喜欢吗?”
华徵嫆闭了闭眼,狠下心道:“对一个人的评价不能只凭一件事来看,相处的多了才能知道他确切的好坏。我与轻尘接触了一段时间,才有所顿悟。”
穆韶青问:“什么顿悟?”
华徵嫆严肃的回答:“只要是他,缺点我也喜欢。”
穆韶青:“……”
君轻尘倒是勾起了嘴角,“我就这么被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表白了?”
穆韶青深吸气,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徵嫆,你听我说,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华徵嫆也抬高了音调。
“但是我爱他!”
……
半晌,君轻尘坐在了方才穆韶青坐的位置,看着撑着下巴神情复杂的华徵嫆,轻飘飘的道:“我记得她们说你之前在这落香坊里有一个小靠山,就是他吧?”
“是。”
“怎么,翅膀硬了,就把小靠山丢了?”还是借着他的力气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