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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个银币。”腓特烈低头打量自己。他自己身上这身布衣就能抵鲁恩一年的加班费。
菲莉雅捧心松了口气,含嗔瞟着他的侧脸,佩服他竟然能和罪犯心平气和地交谈——腓特烈只有严格地自我批评,才能刹那赢取罪犯的认同,开始不动声色的谈判。
“是的。10个银币能多买一些尿布和鸡蛋,我刚刚抱孙子,需要营养费,所以我和儿子一起去断墙上通宵施工,来挣加班费。但是有一天下雨,浆灰黏不牢,地面又滑,让新砌的墙砖坍塌了一段,压住了4个工人。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鲁恩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失落地扫视奢华堂皇的大厅,有些茫然好奇地打量腓特烈的表情:“为了10个银币送了命,这种事情你们可能没办法想象吧?可是你们也不关心,因为我儿子就算砌墙死掉,连发下来的补偿金都被层层侵吞,到我手里的只有3枚金币。维纳物价这么高,这点钱还不够家庭吃喝1个月。”
菲莉雅的表情缓和下来,惊讶地打量瘦削的鲁恩。看到罪犯的颧骨沧桑地高耸着,她有点心软了。
鲁恩无意乞怜,反而在冷笑:“通宵施工夺走了我家一半劳动力,国王却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下诏抚恤;工程监察处连一句得体的书面道歉都没有!我在他们眼里算什么?还算人类吗?不是吧,已经不算人了吧,你也承认了,对我们毫不关心,甚至连一点好奇都没有吧!”
“你可以通过多种正规渠道申诉。完全没必要作出威胁妇孺安全的行为。”腓特烈一针见血。
“十三年了!我去律政司呈递过诉状,认清了弗兰西斯大法官的嘴脸;我去政务司跪过宰相,却被告知投诉监工;我回去投诉监工,却被揍的卧床一礼拜——十三年了!如果有哪怕一个有钱人愿意认真听我说话,你觉得我还需要炸飞丘比特来吸引你们的注意吗!”鲁恩终于情绪崩溃,攥紧拳头,声嘶力竭地流泪咆哮:“我住的是漏水的棚屋,面包放一天就发霉;我的孙子营养不良,像只剩下脑袋和肚子的木工娃娃!我已经54岁了,一点存款都没有,儿子和我死掉以后,我的孙子拿什么活下去?你告诉我,在这冷漠森严的世界上,我的孙子怎样才能活下去!”
腓特烈被泪水涟涟的老人问得张口结舌,叉腰低头,搜肠刮肚却想不出正确答案,烦躁地倾听着鲁恩口水四溅的咆哮:“事到如今,我失去了一切希望,只想在入土之前,听国王亲口道歉!道歉就这么难吗?查理陛下啊!”
鲁恩哆嗦着举起双手,看着天空呐喊:“我看着你登基,也看着你退位!年轻力壮的时候我也曾为你欢呼,可是当我们一同老去,我为你的帝国奉献了一生,你给了我什么?你给了我们什么!卑贱的我们,难道不是神罗帝国的一员吗!国王陛下,你就不想对死去的人说点什么吗?你那些信誓旦旦的演讲,你那些飘飘荡荡的承诺,难道不是可耻的欺骗吗?难道你不欠我们一句得体的道歉吗!”
菲莉雅看见腓特烈的五指在哆嗦。
腓特烈的心情像一叶悲愤的扁舟,在惨无人道的怒海中起落沉浮。鲁恩是受谁的指示?是谁资助鲁恩来炸军匠大师的公馆?是谁侵蚀了禁军的防线,是谁给了鲁恩埋设炸药的机会?本来亟待询问的这一连串问题,全都在鲁恩绝望的质问前黯然失色、苍白无比。
菲莉雅附耳告诉腓特烈:“哥哥说,猎犬已经锁定一处炸药地点,正在搜索引爆炸药的共犯——国王调来的秘密警察和龙骑兵已经就位,准备扑杀同犯。”
“发生一丁点失误的话,这一屋子男女就要共枕长眠了啊——”腓特烈攥紧拳头想,然后扭头诚恳地大声请求菲莉雅:“道歉就那么难吗?菲莉雅,你骑快马去截住国王,向他力陈要害,请他折返公馆!向鲁恩道歉的话,公馆会安然无恙,一个人都不会死!”
“可是他真的会遵守承诺,束手就擒吗……”菲莉雅目光闪烁,犹豫要问。
“你看看外面狼藉的喷泉!”腓特烈伸手指着广场,目光炯炯:“鲁恩不仅有同伙,同伙还很多!可是,他们在确定广场空无一人的情况下才引爆了喷泉,鲁恩至今杀人数为零!这起事件很明显能够毫发无损地解决,难道国王就不能为帝国作出一点点牺牲吗?菲莉雅,请求国王回来道歉!”
菲莉雅认真瞧了他两秒,因为两人信念契合,所以心有灵犀,让菲莉雅秒懂了腓特烈的心情。
国王可以在禁军的卫戍下从容越墙逃脱;但是大厅里的姑娘呢?她们难道不是悬于水深火热的弱势人群吗?国王采取强硬的剿灭政策,是以牺牲淑女们的生命安全为代价的吧?国王可以高高在上地强硬,只因为他不在公馆里!
所以这一次,腓特烈不是装模作样的支开某人,而是作出了斩钉截铁的决策:为了保护人质的安全,为了保护公馆的完整,为了实现鲁恩的遗愿,他强硬地要求菲莉雅去拦截国王,命令国王和平解决事端。
菲莉雅怔怔盯着腓特烈,看到他的眸子在夜里闪闪发亮,反射着不息的烛光。在这双熟悉的瞳仁里,菲莉雅看到了怜悯看到了公正看到了英勇。
怜悯,即同情弱者。
公正,即主持正义。
英勇,即不顾一切。
所以骑士八大美德的定义,就是即使冒犯强权,也要不顾一切地主持正义,保护弱者生存的权利!
菲莉雅心间一颤,莫名欢喜,心中对鲁恩产生的温柔同情得到了腓特烈的呼应,让她四肢温暖如烤火,用力点头:“好!我现在去截住国王,来回只需要4分钟。你要保重!”竟然乖巧听话,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夺了一匹快马,长裙都卷到雪白的腿上,性感地穿着礼服骑烈马,飒爽地狂抖缰绳,朝着远处朦胧的马车飞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