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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晚上又去*馆,那黛玉果然就好了,矢口不提宝玉袭人之事,只同她说些过去两年的闲事,又把闲时写的一些诗词拿出来给她看。
正说话间,却是惜春来了,黛玉起身相迎,笑说她是稀客,那惜春却道,“我总以为你不知哭得怎么样儿呢,却没想到你真是仿佛没事人儿一般。”
黛玉也知惜春历来如此,并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与我又没什么干系,哭他做什么呢?”
“怎么没关系?”那惜春便急道,“正好大姐姐也在这里,照我说,便请大老爷和大太太做主,去寻二太太退了这门婚事……”
此时迎春听她说的不对,赶忙打断道,“胡说,这婚事原是老太太亲口定的。”
“老太太若在,必不会由着宝玉弄出那等事情,”惜春却还不依不饶的,“我是听园子里那几个婆子说的,宝玉房里那些丫鬟,都和他不清楚,将来林姐姐嫁过去,还不知怎么受气呢!”
“你一个姑娘家,听这种胡话,”迎春其实更怕黛玉听了不自在,于是后半句话却是对她笑道,“可见我们这园子里如今人多嘴杂,该是要好好管一管了。”
“惜春妹妹是一腔热忱的为我好,”黛玉却还是叹息一声,“姐姐也不用怪罪她,至于园子里,待我看见了谁在嚼舌,必然就告诉凤姐姐,撵了出去。”
那惜春听她这么说了,却也知不好再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赌气般自己坐到一边,只因她本来年纪小,平日里又极少这般作态,此时迎、黛二人见她如此,竟都掌不住笑了。
“别笑!”惜春就嚷道,“我不过是替林姐姐觉得不值罢了。”
黛玉这才止住了笑,认认真真说道,“妹妹也许不知道,那边的二舅母,早早已将袭人的月例银子升成了姨娘的份儿,只不过未过明路儿,这却远在老太太为我定亲之前,故而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有这位姨娘,她日日守着宝玉,自然近有近的好处。”
“老太太当日必然不知道袭人的事情,”惜春便又喊了一句,此言一出,三人却都无语,枯坐了一会儿,那惜春却又想起一事,便问迎春道,“大姐姐,宝哥哥有如此行径,该不会就是你以前说过的,是他那块玉在作祟吧?”
迎春一愣,便看到黛玉正盯着她一动也不动,却也就只能叹道,“我确实不知那石头究竟有何威能,”此时她却又后悔起来,隔得时间太久,以至于前次见到玄明道人的时候,她竟也忘记问了。
那黛玉却依旧看着她,又轻声道,“姐姐若有法子,还请帮一帮宝玉,就算是帮妹子了。”
迎春自然点头,三人又说了几句话,迎春便决意当晚返回山中,因黛玉手中的传讯符篆已经用掉,便又给了她一张,又给了惜春一张,并将用法全都教给她。
却不曾想到,未过几日,惜春便将那张符篆用掉了,彼时迎春尚在太虚幻境之中修炼,待她回到云霄峰,看到惜春的传讯,再赶回到大观园,天色已晚,惜春却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了迎春,便嚷道,“好姐姐,你如何才来?宫里面那个什么李太后,午饭后来下懿旨,招妙玉进宫,居然到现在都未回,你快些想个法子吧。”
迎春便知是太后寻亲之事,既然至晚未归,那极可能就是寻到了,她却也不下定论,只是安慰惜春稍安勿躁,且等等看。
所幸等了不久,却有那宫中的人来到荣府,其中太监数个,领头的竟是前次来过的何某,又有一位三四十岁的宫女,自称是圣母皇太后身边掌管慈庆宫中事的尚宫,外面贾赦邢夫人都去迎接,未过多久,消息传进园中,却说是李太后已经与妙玉师父相认,她却是太后失散了多年的亲妹之女。
惜春惊得呆了,迎春却知事情原由,自家便先到外面,见了宫中来人,那何太监见了她,便行礼道,“太后娘娘原说着自家的小事情,不好一而再的麻烦广泽真人您,却不想还是惊动到您老人家了。”
迎春便略一点头,“太后娘娘费心了,还请你替我向娘娘道个喜。”
那何某也就笑嘻嘻的,“这还多亏了真人您法力广大,否则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这位姑娘呢。您是不知道,我们见了这位妙玉姑娘,也觉得她长得像太后娘娘,娘娘却还说,她这模样儿,就同娘娘的妹子一模一样。”
那一位尚宫也来给迎春行礼,又自述来意,“娘娘必是要妙玉姑娘留在宫中住几日的,妙玉姑娘却说她择席,又不愿用宫中的杯碗,娘娘便叫奴婢带人到府中来,一是向将军、夫人还有真人您禀明此事,另外就是将妙玉姑娘的东西收拾了拿进宫里去。”
迎春听她已经改了口叫妙玉“姑娘”,却也颇为惊异,难不成这李太后还想让妙玉还俗?她却并不言语,因看那邢夫人还没弄清原委,便自作主张,着人去请凤姐,安排这几位去栊翠庵,又笑道,“栊翠庵中原有服侍妙玉师父的道婆,几位去了,自与那道婆记点妙玉师父之物。”
她吩咐已毕,转头便回园中,先问惜春,却说是黛玉拉了去,她便去*馆,一进门,就听见笑道,“大姐姐可算来了,她必能告诉你原委。”
只见那惜春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见了迎春,她却先嚷道,“妙玉那么一个清净高洁的人,怎么就和宫里面那什么太后搅到一起了呢?”
黛玉唯摇头而笑,迎春便劝惜春道,“便是妙玉师父,也有生身的父母,她那母亲却是当今李太后的亲妹,一家人如今也就剩下她姨甥两个,能寻到彼此,原是一件大喜事啊。”
那惜春只鼓着嘴,也不说话,黛玉便在旁笑道,“大姐姐,太后能找到我们这里,恐怕还是靠了你的法术吧?依我看,若是凡人,没准儿几辈子都找不到呢。”
迎春便点头,简要说了说前次进宫之事,又道,“我施法之时,也确实未曾想到,太后要找的居然就是妙玉师父。”
那边上的惜春却又问道,“大姐姐,你方才说,李太后当年是陈皇后的丫鬟,原是被她爹娘卖了的,她那妹子也是被卖的,难不成,妙玉的这位母亲,原先也是她家里的奴婢?”
迎春愣了一愣,倒觉得惜春所言有理,她尚未答应,那惜春便一摊手,“哎呀呀,竟没想到,妙玉那样的人物,居然也是婢生的。”
黛玉在边上,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迎春便知她又想到了袭人之事,赶忙对惜春道,“休要胡言乱语,你对于人家家事一无所知,怎好就这样臆测?”
那惜春却又感叹一番,迎春见时候不早,便叫惜春回去,不要扰了黛玉休息。好在惜春依旧是小孩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出了*馆走到路上,她却已然说起新近听说的二房那边对于袭人的处置了。却是王夫人做主,在外面租了一间小院,将袭人送去居住,却将宝玉的小丫鬟找了两个去照看袭人,勉强安顿了下来。又说王夫人本说着要等宝玉乡试之后再搬出荣府,此时竟也不再等待,已然开始着人四处去看宅子了。
迎春总觉得惜春还小,急忙就质问道,“这些事情你如何知道?”
“是琏大嫂子说的,”惜春答道,“前日她问我林姐姐对于袭人之事是何态度,我说不喜不悲,她便说,园子里除了我,就是珠大嫂子和三姐姐,并不好牵涉她们,便就把事情都告诉我,让我找机会让林姐姐也知道。”
迎春也就不再多说,惜春却又央她此次在大观园中多住上几日,“至少需等妙玉师父平安回来了再走,”迎春素知她与妙玉交好,也不好拒绝,只说缀锦楼不曾收拾,便答应每日下午过来看她。
那妙玉始终未再回栊翠庵来,惜春是一日比一日着急,又过了数日,那来过荣府的太监和尚宫,却又专门过来,宣懿旨赏了贾赦邢夫人若干金银宫缎,那李太后却又提一个要求,要他们约束府中上下,从此不可再提妙玉之名,至于她曾在栊翠庵中修行之事,更是从未有过之事,又将服侍过妙玉的道婆等人,连同妙玉的十几箱体己,全都带走了。
那邢夫人便急忙来找迎春商量。迎春便估摸着,那妙玉真是要还俗了,也不多说,只叫邢夫人告知凤姐,按太后懿旨去办,又说栊翠庵,“不必再维持下去,故而请大嫂子带人去清点一番,剩余小尼,虽说是家里买来,她们修持这些年,也不好随意打发了,却因为我亦是传道的,故而并不想将她们再送往外头尼庵,且随她们自愿,若有愿意跟着我修行的,便送去我那山下交予鸳鸯管教,若有愿意还俗嫁人的,也赏给银两找媒婆寻个妥当人家,若真还有一门心思为尼的,再寻个妥当的尼庵送过去吧。”
那凤姐便去操办,当年买来二十个小尼,这些年病死了几人,剩余却有一多半都愿随广泽真人修行,便送到云霄峰下小村中,寻了房舍安顿下来,因这两年来,常有穷苦人摸到此处,想要学道,迎春便叫鸳鸯等人在村中也开了道院,就把《蓬莱原道歌》做识字课本,先教这些人识字背诵,这十来个小尼,也便让她们加入其中。剩余那几个小尼,还俗或是继续为尼的,也就都按迎春的安排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