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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徊的醒转让众人松了一口气,他身上神秘的色彩让每个人都很敬畏,即便他很年轻。
那种热切的眼神让方徊开始感受到某一种狂热。他可不想做穆罕默德,自称是神的棍子,指哪打哪,然后忽悠着一批教众指哪捅哪。他要的是热血,是汉人的信仰!
“啪!”方徊拿着棍子敲在王兴腿上,怒道:“站直喽!要像这根棍子这般直!”
正打盹的王兴一个机灵挺立胸膛,果然像一直棍子般笔直,哦不,一个石墩,他觉得自己快站成了望夫石。
这几日趁着队伍休息的间隙,方徊开始了站队列的训练,自从与乡兵一战后,他更加迫切的训练这批乌合之众。所谓队列训练只不过是后世总结出来的练兵经验。孙武练兵,得百八十人,令“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即视背。”这与向左转、向右转没什么不同。都为了一个结果,“令行禁止”。此时在行进间隙,训练他们的站姿就是为了达到“令行禁止”的纪律。
尽管辛苦不已,站立的众人却无怨言,包括张荣,就一个字:服!不服不行啊,不服没饭吃。
苏黎倒被安排看守俘虏,方徊可不希望好好的一个女飞贼大长腿欧巴变粗,变成哦买嘎,再也飞不起来,主要是不美观。
巡视完队列,又转向俘虏营地。这群俘虏很让他头疼,大鱼没抓到,抓住的都是农户子弟,杀不得。想招降,恐怕招降不久会跑光光。
围着关押俘虏的大圈圈巡视起来。
“来人!将这厮的软骨割了!”方徊指着一个坐在边线上的乡兵吼道。
那乡兵愣了愣,发现自己正坐在圈线上,立刻趴在地上磕头求饶,痛哭流涕:“头领饶了俺吧……头领饶……俺只压了一半,并未越过界限。”
方徊冷哼一声:“那就割一半!”
“啊?”那乡兵骇得快晕过去了,“头领饶命啊,俺本来就很短……”
一语出,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许多人憋得脸通红。
苏黎本就对这种惩治法颇为不满,直怪方徊太过于猥琐龌蹉,原本绯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呸呸呸!一群腌臜的汉子!她心里不断唾骂。
“俺不能没有后啊,俺上有老爹娘,还有未过门的良人,俺家门十八代单传,不能到此断掉啊……”那乡兵嚎啕大哭。
怪不得单传这么多代,原来代代短。
“瞎扯!”方徊觑了他一眼,“给我念一念你十八代的家谱!”
那乡兵掰着手指嗫嚅半晌,憋得脸通红,恨自己吹大了。
方徊冷哼几声:“可以暂且饶了你,不过有一个条件,入伙!”
那乡兵大喜,顾不得其他,忙不迭点头同意:“俺愿意入伙!”兴奋过后,脸上才有忧虑,“头领,可怜俺尚有爹娘在堂……”
方徊拧眉露出凶意。
那乡兵忙摆手道:“若头领使人接出俺爹娘,日后刀山火海,俺死命跟随头领!”
方徊这才舒展眉头大声道:“入了伙,便是某的兄弟,兄弟的爹娘自是方某的爹娘,日后接来一起享福。”
原以为会丢了这条性命,却不想竟有这等转机,许多乡兵意动起来。
于是一个接着一个纷纷表态入伙,只余十数人蜷缩一堆不愿入伙,相濡以汗,互相打气鼓励。
人各有志,方徊也不强求,反正这一路上需要不少苦力当作牛来使的。
此时正有个活计需要他们来做,比如将牛车上的粮食搬下来,再装上去,然后再搬下去,再……于是十多个俘虏开始了快快乐乐的苦力生涯。
入了伙便是一家人。方徊与新入伙的汉子们开始了深入的忆苦思甜。直到饭时,他们肚子咕咕的继续忆苦,方徊啃着炊饼继续思甜。
“曾几何时,我与你们一般,每日食不果腹,饥肠辘辘。”方徊狠咬一口炊饼,嘴里边嚼边含混不清的说道,对一阵阵的流口水声装作听不见。
新入伙的汉子们个个抻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口一口的消灭炊饼。
可人的暖儿端来一碗菜汤,方徊接过,呼呼噜噜的一口气喝完,痛快的发出一声悠长的“哈……”,使得眼巴巴的汉子们快崩溃了。
“宣和三年大旱,京城粮价飞涨,那时候饿啊,日子苦啊,抠出的鼻屎都不舍得扔掉……”方徊悠悠的说道。
呃……众人面面相觑,饥饿的时候,还真没尝过鼻屎的滋味……纷纷报以同情的目光。
一旁正吃饼的苏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满脸气恼的瞪着方徊,像看到了一泡恶心的臭牛粪蛋。手一扬,半只残饼砸了过去。
方徊精准的接住,懊恼道:“粒粒皆辛苦呐,酥梨!浪费粮食可耻!他们可都饿着肚子呢!”指着饿了一天的乡兵,满脸变成了怜悯之色。这让刚入伙的汉子心头一热,暗自感动。
“刘川风!”方徊高喊一声。
一个猥琐的汉子便从牛车附近跑了过来,嘴里嘟哝着:“俺叫刘川,莫有风……”
这汉子正是赶车的车把式,路上数次逃跑都被捉了回来。一番拳打脚踢后,这才老老实实的负责赶车、喂牛、捡柴、劈柴、烧火、刷锅、洗衣、磨面、吹牛……
刘川唯唯诺诺的凑过来,谄笑着:“不知头领有何吩咐,刘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方徊瞪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刘川忙不迭的苦笑应道:“是是是,刘川风……”
方徊倏然一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刘川睁大眼睛,为何自己感到如此舒心,嗯,就是这种感觉。
方徊将半只炊饼扔给他,指着远处的牛道:“去喂牛!”
“啊?”刘川小心的捧着炊饼,口水与眼泪都在打转,太奢侈了吧,俺一天两顿,每顿一个炊饼……尚且吃不饱,老牛何德何能……
看着眼泪汪汪的刘川……啊风,方徊哼了哼道:“你若能顶替老牛拉车,半只炊饼就归你……”
刘川掰起手指数了数自己的活计,若加上拉车……他二话不说,翻身跃起,跑去喂牛了。
转过身去,方徊继续说道:“方才我说到哪了?”
一个乡兵抢先答道:“吃鼻屎……”
看到黑起脸的苏黎伸手缓缓探至腰间,取出了短匕,刃上泛起寒光,方徊心中一颤,急忙道:“换下一个话题!”
苏黎如同得胜的小母鸡,眸子里似乎在“咯咯咯”傲娇的笑着,挑衅似得扬了扬手中的短匕首。
方徊揉了揉鼻子,装作啥也没看到,冲着乡兵大吼一声:“好,你们也吃饱了,拔营上路!”
众乡兵登时一阵眩晕,还没吃好不好?一个个怒气冲冲的瞪着方徊,心思活泛的甚至考虑拿下这厮作质,趁机跑回余村。
方徊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随即改口道:“啊,忘了你们还饿肚子呢,去那里每人领一个炊饼。”他指着杜贵的伙头队。
话未落音,众人轰然一声抢奔过去,骇得杜贵吓倒在地。
方徊摇摇头叹道,炊饼才是硬道理呀!
酉时的太阳已没那么毒辣,树荫下的一只只的雄蝉鸣叫不已,“直了……直了”,沉默的雌蝉煽动翅膀很配合的飞走了。
方徊等人分三列行进。最左侧为张荣统领的第一队,人数二十三人,最右侧为苏黎统领的第二队,人数为二十人,夹在中间新入伙的乡兵归王兴统领划归为辅兵队,人数八十八人。杨大志统领俘虏队,一丝不苟的双眼紧盯着俘虏。
毕竟是行军路上,只能暂且作个编制,到了梁山再作计较。
远远的绕过了定陶,再沿着广济河行军,不出三五日便能到达梁山泺。
只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余村竟无动于衷,似乎忘记了惨败,忘记了百十个乡兵。这让方徊惴惴不安,实在是太平静了。就像跳蚤,不跳的时候,不知道它是不是在吸血,感觉到痛了,已经被咬了一口。
必须加紧赶路了。
又散出几路探子,他才略为放心。
方徊坚持与他们同甘共苦的在烈日下行军,他大喊:“加把劲!到了梁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泡……梁山泊!”
众人迈着沉重的双腿,感动的直冒汗,这样的头领才是好头领哇!且看看他与俺等不知疲惫的冒着大汗前行,还时不时的唱着曲子激励俺等,今日已行进五十里路了,他依然不知疲倦,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坐在牛车上。
抹了把汗,众人纷纷跟着喊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这响亮的口号让方徊的兴致高昂起来,他刚想跳下车,又被众人堵了回去。
这群厮鸟……不就是输了些血嘛,何至于此……方徊心中感动不已。这几天里,他与这群汉子建立了越来越深的情谊,是袍泽、更是兄弟。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方徊站在车上情不自禁的吼了出来。
不多久,整只队伍响起了这个粗暴狂野的曲子,高亢的声音直冲云霄。
旷野上的蝉静了,野兔竖着耳朵弯爪直立,河里的鱼儿浮出水面,八字舞的蜜蜂跳出了王字,随即落到野花上,一起用沉默观望这群夯货,似乎都在无声的呐喊: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