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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海刃立即命人去叫周堂主。三人商量了片刻,定下主意,一切顺利的话月底出发。
等报完恩,回来再给尧一鸣易容换脸。
第二天早上,周堂主亲自去灵族,说明了来意,讲出了要求。
灵族的大祭司听了后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立即派人取来了凤尾黎玉草。
灵族毕竟是关外的一等大族,库存的天材地宝极多。就算九宗的宝物全部加起来,也未必能及他们的一半。
到了月底那天,深夜寅时,周堂主带着尧一鸣悄悄飞上天,悄无声息飞入茫茫群山里。
两人都化了妆,粘了假胡须,抹成黑面,穿上粗布衣服,如寻常的赶脚客。一路上走走停停,确定无人跟踪,才加快行程。行了近半个月,终于来到顺州万良县。
在路上,尧一鸣把当初获救的情形,以及救命恩人金荷被退婚的事细细讲了一遍,对周堂主讲明:报恩的方式就是假娶金荷。
从小到大一直把周堂主看作自家人,称他为“周叔”,在他面前从不隐瞒什么,就像对父亲一般。
周堂主听完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反正只是做一场戏,无人知晓,娶亲结束后便各走各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回到厉宗,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此事。一鸣再也不会见到她,除非再来这鸟不拉屎的金牛镇。
想想一鸣也不会真心喜欢她,只是在报恩而已。不管这位金荷姑娘长什么模样、家世如何,虞羲蕊是一只天鹅,她肯定是一只癞蛤蟆。
她永远比不上虞羲蕊。
两人在客栈里住下来,吃完午饭,尧一鸣道:“周叔,不知金荷是否嫁人了,要麻烦你去金牛镇打听打听。”
又商量几句,周堂主雇了一匹快马,立即出发。
尧一鸣坐在桌前,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到了这里,也不知金荷怎么样了。就算她没嫁人,我一直杳无音信,她会不会原谅我?
她之前被何秀才退婚,打击那么大,这才冒险进山寻药;现在我又失信,让她一日日空等。她会不会受不了刺激精神失常?
……
心间一股脑涌出杂乱的思绪,又紧张,又担心,又煎熬。尧一鸣深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周堂主骑着马赶到金牛镇,问了几个人,终于打听到金家的住处。
金千峰与李秀梅刚刚午休完,正在洗脸,听到敲门声,李秀梅便过去开门。只见来的是位衣着考究气质不俗的陌生人,以为是来寻医看病的,李秀梅笑着道:“药堂在那边。”伸手朝右前方指了指,“济世药堂。”
周堂主施个礼,“我不是来瞧病的,我有要事找金里正。”
李秀梅心里疑惑,立即去叫金千峰。
金千峰放下洗脸毛巾,走到院门口。周堂主朝他施个大礼,“我家公子几个月前在山中遇险,幸被金荷姑娘救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想迎娶金姑娘,特地命我来提亲。”
金千峰听了,完全愣住,仿佛挨了一记闷棍。
李秀梅在一旁听着,也呆立不动。
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姚公子真会来!
见两人呆住,周堂主以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大事,莫非金荷已经嫁了人?
顾不得多想,赶紧道:“这件事金姑娘应该对你们讲了。不是我家公子有意失信,是这几个月来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公子被族人软禁,锁在院里不准出来,实在无法脱身,连信都不能写。”
两人终于回过神,笑着把周堂主请进屋。
李秀梅立即去泡茶,三人寒暄了几句,李秀梅心内焦急,赶紧小跑着出门,去药堂叫金沥陀、金婉萱、金荷三人回来。
三人正在药堂闲聊,见李秀梅心急火燎跑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三双眼睛齐齐瞧向她。
李秀梅跑得气喘吁吁,弯着身,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的,异常激动,“金荷……那个……姚公子……派了管家来……来提亲啦!”
屋里没有外人在,李秀梅说得直接了当。
三人全都愣住。
金荷惊得张大嘴,一瞬间,两行泪水滚下来。
两道湿漉漉的痕迹挂在脸上,异常显眼。
李秀梅与金婉萱看着她,受到了感染,也觉得眼眶湿润润的。
金荷惊喜交加,再也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泪如泉涌,掩面大声抽泣。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遇到了伤心事在痛哭。
李秀梅缓过气,把姚公子家发生的事大概一讲,安慰金荷道:“看来我们都错怪姚公子了。赶紧回家,周管家在等你呢!”
金荷擦去泪水,又打来清水把脸洗了洗,取出脂粉化了淡妆。感觉状态调整过来了,便按捺住内心的喜悦,跟着他们一起往家里走。
我一直说过姚公子是有情有义的人,绝不会骗我!
但我长得这么丑,那位周管家见了,肯定会嫌弃。
不知姚公子有没有对他讲这只是演一场戏。
……
金荷脑中闪过各种思绪,心乱如麻,脚步不由放慢。
明明想快点回去,却又畏畏缩缩,怕这怕那,两条腿仿佛不听使唤,快不起来。
“怎么走得那么慢!”金婉萱见她落在了最后,笑着嗔怪道,“你不是日日夜夜盼着姚公子来吗!”
李秀梅与金沥陀顿时哈哈大笑。
金荷羞得脸一红,心头又涌出莫名的伤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装作很开心的模样,大步赶上他们。
周堂主正与金千峰喝茶闲聊,见院门口进来四个人,有两位姑娘。
见到金荷的一刹那,周堂主似遭雷击,头皮一麻,浑身一颤,惊得睁大眼。
这位奇丑的黑面姑娘正是那一日冥火镜里显现的人!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尧一鸣的脑子出了问题,这个镜像是他脑中的幻觉。
原来一鸣心里最爱的人真是她!
不是虞羲蕊!
这些年来看着尧一鸣慢慢长大,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周堂主面色绷紧,心跳得抖抖的,仿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不由深深吸口气。
见周管家陡然间变了神色,金千峰心内深深叹口气:金荷这么丑,就算姚公子有情有义不嫌弃,姚家能接受吗?
周堂主毕竟见多识广,迅速回过神,站起身笑着迎接金沥陀等人。
众人见过礼,周堂主笑着问:“哪位是金荷姑娘?”
李秀梅笑呵呵把躲在后面的金荷拉过来。金荷羞的满脸通红,又怕周管家嫌弃自己丑,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屈身施个礼,愣愣地不敢吭声。
“村里的丫头没见过生人,大管家别见怪!”金千峰笑着道。
周堂主连忙摆手,“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见外!”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
周堂主道:“当时公子与他大哥出门游玩,没想到在山里遇到了恶匪,只逃出了公子一人。公子回去后,有位族公认为是公子想独吞家产,杀了他大哥,杀人灭口,然后谎称遇到了山匪。”
众人听得皱起眉,连连摇头。
难怪都讲侯门一入深似海,这富豪人家的勾心斗角比戏文里编的还狠!
“他大哥生死不明,族里又派出数百人进山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足足搜寻了三个月,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毫无头绪。族公认为事情太过蹊跷,便把公子软禁起来,不准他出门,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等事情调查清楚了才能恢复自由。”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十天前,谁都没想到他大哥的贴身侍卫赵三竟然一瘸一拐回来了。原来赵三被山匪打成了重伤,幸被山里的猎户救了,足足修养了三个多月才好。又历经艰辛回到京城,讲出了实情。公子终于得了清白!”
众人听得长吁短叹,都为姚公子感到庆幸。
“公子一脱身,赶紧带着我赶到万良县,命我先来提亲。”周堂主笑着道。
原来是这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终于理顺了。
金千峰道:“是我们错怪了姚公子,见面之日定罚酒三杯。”
众人又笑起来。
乐呵呵喝着茶,说笑一阵子,周堂主道:“我回去要准备些聘礼,后天上午与公子正式来提亲!”
“娶亲的日子嘛——本月二十四是吉日,我看就定在那天。”
“好!”金千峰与金沥陀对视一眼,都点头赞同。
金荷为这件事已经操碎了心,早日成婚便早日了却心愿,省得她一日日挂念着。
今天是十四,还有十天。
又谈了一会,周堂主起身告辞。
送走周堂主,众人欢天喜地,都为金荷感到高兴。
金荷心里也美滋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赶紧对金婉萱道:“把那枚戒指还给我,还有香囊!”
那枚戒指非常漂亮、非常贵重,就这么还给金荷实在舍不得,但又无可奈何。金婉萱闷闷不乐,撅着嘴道:“姚公子送来的聘礼里如果有好东西,要给我一件!”
金荷笑着道:“随你挑,给你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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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一鸣在客栈里心情烦躁,坐立不安。等到申时初,终于听到敲门声。
“怎么样,她嫁人了吗?”周堂主一进门,尧一鸣迫不及待问。
周堂主似乎对这句话并不在意,面色异常沉静,目光深邃,深深地看着尧一鸣,开口道:“没嫁。他家人见到我非常高兴,也消除了对你的误会。现在已经谈定:后天去提亲,本月二十四上门娶亲。”
“好,好!”尧一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温馨的笑容,激动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由衷显得甜蜜、幸福。
从喜悦中回过神,见周堂主一副阴冷的脸色,尧一鸣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屋里顿时静悄悄。
静得阴沉,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那一日冥火镜没出错,显出的人是金荷。”周堂主语气深沉,面无表情,分明在按捺内心的火气。
尧一鸣不知该说什么,做贼心虚一般,不敢抬头,不敢看他,憋着脸不吭声。
“她哪一点比得上虞羲蕊!”周堂主终于按捺不住,横眉冷脸,怒气冲冲。
“你心里非常清楚:不能喜欢金荷,喜欢也没用。你不可能带她回厉宗,你只能娶虞羲蕊!”
“这一切不过是在报恩,在演一场戏,你千万别假戏真做。你与金荷的结果只能是各走各路,人走茶凉,必须凉!”
“你的脑袋是不是被冷冬岳打傻了!”周堂主越讲越气,指着尧一鸣的脑袋怒斥。
尧一鸣仍然低着头不敢吭声。
自小到大,周堂主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完全是自己的亲叔。
“真是孽缘。这件事如果被你父王知道,估计他会活活气死!”
周堂主重重叹口气。发泄完,过了片刻,语气缓和下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真娶了金荷,便是害了她。这样的山村丫头根本无法适应厉宗,或许她在厉宗活不了半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尧一鸣微微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话,轻声叹口气。
“你明白就好!”
周堂主好像说累了,拿起桌上的茶水猛喝几口。
尧一鸣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之前的喜悦与幸福已经荡然无存,只觉心头笼罩着什么,沉甸甸的,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