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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他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人。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在白雎耳里,却是这天下最残忍的一句话,将他撕痛的心碎成齑粉。
烛渊身体亦是突然一颤,凝眸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龙誉,眸中震撼如激浪,翻滚着万千浪花,继而慢慢归于风平浪静。
龙誉也被自己这未加思索的举动惊住,却仍是将烛渊护在身后,安静却又痛苦地看着眸光灰败受伤的白雎,不退不怯。
小哥哥,真的是中原人,小哥哥,竟然不仅仅是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而这究竟是何事开始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此时此刻,她与他之间已横了一条或许终她一生都无法接受的鸿沟,她对他的无条件信任,正慢慢填进他与她之间的沟壑中,他们,已回不到曾经。
她无法接受她最亲最爱的小哥哥是她心底深深恨着的中原人,她做不到什么都不知道,纵是她接受得了小哥哥的这番情意,她的心也接受不了他是中原人这个事实,而且还是与苗疆为敌的藏剑山庄少庄主。
这样的真相,何其残忍。
然而令她自我惊讶的不是这令她无法接受的事实,而是她在察觉到直击而来的杀意前毫不犹豫地将烛渊搂住欲替他挡下危险的举动。
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让他再受到丝毫伤害。
她震惊的是她为他的奋不顾身,她震惊的是原来他在她心中竟是这般重要,以致于她可以为了他豁出自己的性命。
她在乎他的程度,已不仅仅是喜欢,只是她一直未有察觉而已。
正如她自己心中所知,没有共同经历过磨难,根本无法真正证实自己的心。
这种情感,与她心中对小哥哥的情感完完全全不一样,若是小哥哥面临危难,她亦会为了他奋不顾身不畏一切,可唯独她自己心中最是明白,对于小哥哥,她害怕失去害怕他受苦难,那是像对阿娘一样的情感,是对长辈对兄长对亲人的情感。
而面对她身后的他,同样是不可失去,可为了他,在刚刚那危险来临的一瞬间,她可以为他做到忘却生死,只为不愿看到他再受任何伤害。
她说过的,以后由她疼他护他爱他。
她在看到林蝉蝉不顾一切向曳苍飞奔而去时,心中不是没有感慨她可以为了爱人做到抛却一切同生共死,她本以为她不会为了情爱做到这种不顾生死的地步,却不想,面对危险,她竟也如林蝉蝉一般,为了住在自己心间的那个人,做到将生死置之度外。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成为她心的一部分,割舍不了,更不可失去。
“阿誉,你认识他,不过不到半年而已。”白雎想让自己不看眼前这刺痛他心的一幕,可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如何能不看,不过是心疼得难以呼吸而已。
这天下间,他最疼爱最无法放下的,是她,他最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也是她,他曾以为,她心中除了他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他曾以为,即便他离开她身边两年她依然会如曾经一般爱他。
而如今,她没有变,他在她心中仍旧占着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地位,她也一如曾经那般爱他念他,只是,她对他的爱,无关男女,仅是亲人,在她心中,他是兄长,却并非良人。
他以为,短短两年时间,一切都不会改变,只要他将她圈在怀里小心地护着爱着,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对她的情感并非只是兄妹之情,他亦想好了,即便全天下都反对,他都要娶她为妻。
可是,他竟是错了,两年时间虽然短,却足以让另一个人闯进她的生命,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一个仅仅相识半年的男人不顾一切乃至豁出性命。
他的心,如何能不疼?
他如何能看着她笑卧他人怀,他不是圣人,他做不到!
龙誉看着神情受伤的白雎,心亦是苦痛难受得厉害,她就算再坚强得像个男人,可即便她是个真正的男人,也无法在一时之间接受她敬了爱了整整十年的人,其实是与她势不两立的人,那么这十年,又有多少是真情,多少是谎言。
还是,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一切都是谎言?
“小哥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龙誉忽然微微笑了,笑得凄凉,“小哥哥,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
白雎默然,只是哀凉地看着龙誉,嚅了嚅嘴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问的没错,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其实这两年来,她虽不知他身在何处甚至以为他死了,可他却清楚地知道她去了哪些地方寻他,知道她闯了圣山盗了圣药,知道她进入了圣山参加了成为圣蝎使的试炼,知道五毒教人人敬仰的大祭司为了她一而再地离开二十年未曾离开过的圣山。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再这样在她生命里消失,他必须出现,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最在乎的她,最在乎的,已经不再是他。
而他埋藏了十年的谎言,终究是要戳破,却没想到,竟是由他人之口说出,而且,还是她心中最在乎的那个人。
白雎的沉默让龙誉的心更疼,嘴上的笑更凄凉了一分,声音不可控制地颤抖,“那我现在只想问小哥哥一件事,小哥哥,你真的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吗?”
她想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答案,她想要他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这样即便他是中原人,也仅是个与中原武林无关与苗疆无恩怨的中原人,她或许能勉强接受。
“阿誉,我……”白雎左手紧抓着胸前衣襟,俊逸的眉紧紧皱着,第一次觉得面对他最念想的人,双唇沉重得难以张开。
与此同时,站在龙誉身后一直沉默冷观的烛渊眼眸微微眯起,凌厉寒意并起。
“少主!”墨衣紧张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月门响起,在看到满园凌乱时,将手中长剑紧紧握住,往白雎的方向飞奔,烛渊微微抬手,尚未有任何动作。
“小哥哥,我懂了。”听着墨衣蓦然响起的惊呼,龙誉的双肩猛地一颤,微微昂头凄然笑了笑,再低下头时,已是站到了烛渊身侧,紧紧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看着白雎的目光,已然变得只剩平静,“既然如此,我就要在此和小哥哥道别了。”
“白公子,苦情戏演完了?”烛渊被龙誉这坦然一握而露出微微一笑,并未反握龙誉的手,只是将自己捂在肚腹上的右手抬起,笑道,“那我便带我的阿妹走了。”
“还忘了说,白公子苦情戏演得不错,不枉我千里迢迢来扬州一趟,这路怪不好找的。”烛渊还在玩笑说,使得沉浸在深深悲伤中的龙誉黑了一脸,将他手用最大力气握着,咬牙压低声音道,“阿哥再这么废话多多,小心回不到苗疆。”
“那——阿妹把我背回去?”烛渊微微挑眉,笑意更甚,仿佛感觉不到丝毫肚腹上血窟窿带给他的痛楚一般,也不在意他身处何处,仍旧如寻常一般玩笑。
龙誉赏给他一记瞪眼,烛渊笑得笑得像无赖。
白雎心痛窒息。
“五毒妖人!休要在我中原地盘上目中无人!”墨衣被烛渊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激怒,心知此刻白雎心中定是煎熬痛苦,更是怒不可遏。
烛渊看着墨衣,冷冷而笑。
“你们走不掉的。”白雎将手中长剑微微一抖,暂时收了眼中的悲痛,静静地与烛渊对视,而后看向龙誉,仍旧温和道,“阿誉,我不会让你走的。”
龙誉心尖一颤,伴着握着烛渊的手也微微一颤。
“那便要看白公子能否留得住我与我的阿妹。”烛渊早已注意到随在墨衣身后将这整个观园包拢的暗中力量,勾唇反讽,“又或者说,看看中原武学与我苗疆蛊毒相比,究竟谁胜谁负。”
一瞬之间,龙誉心口突突而跳。
“阿妹,眠蛊在召唤你我了。”烛渊声音低沉,蓦地反握住龙誉的手,将右手冰冷的五指并拢在一起,轻放心口上,“阿妹若是对自己那青梅竹马出不了手,我便大发慈悲让你只是看着就好。”
白雎手中软剑已然举起。
烛渊轻按在心口的手朝上画出一个弧度,手臂回到与肩平齐处,冷笑,“眠蛊之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幸见识的。”
话音落,剑光起,五指动,园子四周黑影倏动。
小小的园子,顿时织就出一张黑色的天罗地网。
天下杀手阁——白阁,杀力震惊天下,也并非虚传。
龙誉始终对白雎下不去手,而白阁的杀手也始终只是将刀锋剑刃指向烛渊,虽然白雎有事先言明不可伤害龙誉,但烛渊要挥发出眠蛊的威力必须执龙誉之手,因为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动用眠蛊之力,还未能达到运控自如,然尽管如此,白阁杀手亦能毫无阻碍地直取烛渊这个目标,也因为烛渊虽一举一动都牵着龙誉,却并未将她当做护盾,而是每一个举动都将她挪转至不受攻击之处。
龙誉第一次见识到眠蛊之力,中蛊之人,竟是即刻变敌为友,倒戈相对!
白雎亦是深深震惊。
然,眠蛊的力量即便再强大,倘若宿主身有不支,亦发挥不出其威力。
白阁杀手已有一半因蛊成友,然,烛渊嘴角已开始有血色沁出。
龙誉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手不是冰冷,而是灼热得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