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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及笄之礼,他送的礼物便是我手上这个瓷瓶里的丹药,当时我问他是什么,他只说是民间一名捣药师的传世之作,现在想想也就猜到一二了。
这药便是那能让人延年至少十年的救命仙丹。
我身子骨一直是尤弱的,所以顾倾源才寻了它来,本是带在身上给穆重擎备着的,现在终究是物归原主了。
“顾倾源,吃了它你的病就好了。”
终究是不忍心,端了杯盏折返回来, 他已是命悬一线,说到底我还是于心不忍。
我不能看着曾经对我好的人现如今是这副模样。
床上那人支吾了一声,竟是睁开了眼来。
他迷蒙地看着我,轻道:“真好。”
那么些年,什么都在变,唯一不便的恐是眼前这人依旧待我如初心。
“顾倾源,我是景覆雪。”
我将他扶起,他的全身已被汗湿,仿佛是水里捞起来的那样。
看睁着眼看了我良久,呼吸变得浮躁,才道一声:“我知道,你是覆雪。”
一听此言,心中更别说是感慨万分,已是几近泪流。
而现在我只能笑着看向他,就好想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你也有这么糟糕的时候,快把这药吃了吧。”
我将瓷瓶里的丹药倒在了手掌心里,他手里捧着我方才端着茶盏,却是摇头:“这药我不能吃。”
我有一瞬间的呆愣,复而又道:“顾先生,你说过任何情况下都是保命重要的才是。”
他垂下眼帘,半卷着书生气息。
“这药我既是送与你,万般没有收回之意。”
“可你若不吃,会死。”
他却摇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会如何的,待皇上班师回朝,好生养着便是。”
他的声音虽然很是微弱,面色发紧,这叫我忧心,可我毕竟了解他,我明白我是拗不过他的。
“你若便这么死了,太过可惜。”
他是要成大事的人,不是吗?
言之如此,他会意得露出一个笑容。
“你说得不错。”
“你在这里做什么?”
相视之时,莫涤蕴却从帐外掀帘而入。
见着她,我慢慢握紧了手中的瓷瓶,笑一声:“只是探望顾先生的病情。”
现在的莫涤蕴已不复当年那个潇洒自如的将府千金了,情爱真是一个可以改变东西南北的东西。
许是看到坐起的顾倾源,她便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了。
“都是能坐起了,是不是好些了?”
只见她走上前去,关切得问道。
顾倾源略带些闪躲撇过脸去,场面一时间极为尴尬,都说生病的性格会变得孩童一样,可他是心思缜密的顾倾源啊。
这不得不让我去猜疑他们的夫妻情分。
我起了身来,向着莫涤蕴欠了欠身,是要告退。
她也没拦着我,回首再看了一眼缄默的顾倾源,嘴角微苦上扬,也就离去了。
出到营中,夜里寒气袭来,我顺了顺自己的手臂,叹了一气,原来都是这个时辰了。
“皇上,您怎么在这?”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穆重擎我颇为惊讶,方才我离开帅营的时候,他还在莫笙的营里排兵布阵的。
“不来寻你,夜深了,你可知回?”
仿佛在他脸上看见一道深深的漩涡,不知觉第得就被他漆黑的眸子所吞噬。
我莞尔一笑:“当然,这不是出来了?”
说完此话,他竟是伸出手来,弹了我的脑门:“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咧嘴一笑:“走了走了,咱们睡觉去。”
我更是大胆的揣了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身后更是没了声音,再回首时,已是他一脸宠溺的笑容。
心下不得不去感叹他的宽宏大度。
挽着他的手,我默默吱声:“皇上,为何您一定要带覆雪来战场?”
“因为征途寞寞,朕要有人陪着。”穆重擎道。
我心下一颤,这是一个帝王,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示他的孤寂。
些许沉默之后,倒是他问我:“怎么不继续问了?”
我们一路小走:“皇上选择覆雪,一定有您的到底,既是这样,覆雪守着您就好。”
这个世间愿意顺从他的女人千千万万,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朕以为,还能与你交心呢。”
他似是感叹了一句,这言语中的意思却是叫我心中忐忑。
我景覆雪只求一个能说得上话的知心人,如何能够奢求一天人一般的他呢?
“皇上,你纵容我一日,便是宠我一日,皇上肩上扛的是大凌的江山,而覆雪肩上的是景门的荣辱。”
说完,便将目光紧紧地锁在了他的眉宇。
“景家的女儿果然就是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来。”
似是他一时间悟出的道理,却在这其中巧妙地回避了我的试探。
是啊,我二姐虽是他心坎上的女人,他势必会护她一生周全,可是也难保我景门长盛不衰。
而我,只是二姐的一个剪影,一个替身。
心中的失落不言而喻,将眸光垂落在我的手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
“你给他送药,可他却不接受你的好意。”
只听他这样分析着。
其实穆重擎说的也不错,顾倾源的的确确是拂了我的意思。
坦言道:“我见不得他死,却也不是为了他而活。”
他只会得笑笑:“看人而去的,只有朕能定他生死,你再莫做这等傻事了,徒增烦恼。”
我又是顺从得点了点头。
只听耳畔响起一声:“朕不允。”
面颊微微一红,脚下快了半分先他一步回到了营中。
笼子里的那几只鸟儿平日里是不叫的,可今夜笼子里却有了响动。
我刚提了油灯去看,却见穆重擎欺了身上来:“这是最后一只了。”
正如他所说的,笼子里的鸟儿果真活着得只剩下了一只。
“不该是这样啊,明明我有好生照料的。”
我喃呢着,那日穆重擎提了一笼子的鸟雀给我要我好生照料,可它们都陆续的死去了,因怕穆重擎怪罪,因而心有戚戚。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可鸟雀死了他也没有斥责与我。
“适者生存罢了,处理掉吧。”
我点了点头,这大半夜的,我被吩咐去处理一只死去的鸟雀。
同时也不在疑惑为何穆重擎会将这些鸟雀关在笼子里。
将一群亡命之徒关在一起,最终活下的那个,他的结局终身痛苦,可他最起码还活着。
草草的将那只小野雀埋进沙土之中,便回到营帐同穆重擎入了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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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战事吃得紧,十月的大凌后宫也不太平。
先是苏氏被皇贵妃勒令赐死,她的生父茗威上将军还在西北的战场上,饶是这件事口风吃得紧,事情已过了数日,硬是没有传到战场上。
这宫里头一死了人,便是人心惶惶,这罗云王监国还没多久,便出了这等事,对他的权威实在是一种挑衅。
他对此事默不作声,可并不代表他事事都为他操心的亲娘不会过问此事。
只不过在这深宫里死在景亦雪手下的人多了去了,端嘉太后也便长了记性。
豫樟宫的副殿里,罗云王穆裘语案几前的奏折已是堆积成山。
他平日里做惯了闲散王爷,哪里过问过这么多的政事。
可恨他那皇兄又是出了名的勤于政事,校对了他之前批阅过的奏折,皆是仔细斟酌的批阅,上头还有穆重擎提笔圈圈点点,可谓是用心之至。
为了不落众臣口实,他亦是一步步得照着做了,本以为进了宫有的是时间同景亦雪花前月下,现下看来他真是悔不当初。
“母后你怎么来了?”
真是烦闷之中,却见自己那亲娘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殿中。
今日的端嘉,本是穿着一身紫红的富贵色一路招摇而来的,她以前本就是一朝的皇后,而后又是一朝的皇太后自然是连走步都是有着架势的。
端嘉和了面色上前而来:“怎么,这皇帝可是好当?”
她当了皇太后这么十几年没有一天舒心过,唯独她的亲生儿子监国之后她才觉得人生的盼头不过如此了。
穆裘语一脸苦笑,起身将自己的母后扶到座位上,双膝跪在她的跟前。
“太累了,儿臣可否不做这个皇帝?”
他将脸埋在母亲的膝盖上,其实他心底明白,出生到现在他还是得感谢有这么一个母亲,他的母亲只是在苦难中挣扎了太久,所以她会替他安排一切,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是大凌的皇帝,万人之上。
可是在宫外呆久了,他又不得不看淡了一些。
他并不了解他同穆重擎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叫他的母亲这般的食不下咽。
端嘉伸出手来,放在穆裘语的发髻上抚了几下。
“不行,你若不做皇帝,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再一次点名这样的结局。
她的话掷地有声,穆裘语听得心下一凉。
“母后,儿臣不想向穆重擎一样做个短命的皇帝。”
他抬起头了,望着母亲的眼睛,这双眼里藏着太多歹毒的手段。
端嘉的心中咯噔一跳,自己的儿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心知肚明。
那年新帝穆重擎即位她的裘语尚在包裹里,她争了半辈子,最终输给了年岁,叫她如何甘心。
“若是有一天,也有人在儿臣的药盏里下毒怎么办?穆重擎他不是傻子,心狠如他就连毒药也是照样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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