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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少将仓促而来,匆匆而返。
不过三日,公孙云越便要启程前去帝都,身为他“幕僚”的晏祁,自然需一同随行。
晏祁走时问夏豆可要与他一同前往,夏豆细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若是从前,她或是打点好原阳的事宜,与他一同去帝都也未可知,但有晏祁母亲的前车之鉴,这个念头便打消了。
聘则为妻奔为妾,未婚女子跟男子四处游走,名声总是不好听,就算将来嫁给了晏祁,也留了让人说笑的把柄。
再加之朝廷那边局势未定,晏祁现如今都不能光明正大显露身份,可想其中定然还需颇费一番周折,她去了怕也是牵肘,晏祁走时再三说:“夏至之前定归。”
晚时,夏豆拈着支簪子闲看,一旁还放着块三指宽的石头。
簪子是晏祁亲手磨得,用的和田红玉,簪尾镌刻了些连枝相思豆,式样简单,细节却别致,夏豆越看越喜欢,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一旁的石头是那日晏祁败家买的,料子是寿山月尾绿石,刻印章的佳品。
晏祁在周府几日并不外出,只在修竹院阅文修书,几日功夫就将这方印章刻了出来,刻的晏夏二字,夏豆正凝神端详着,却听王濮在外头喊:““姐姐,那纨绔周五又来了。”
王濮话未说完,周彦之已然背着手晃悠悠从院前花门处进来了,“野丫头,你出来!”
“你喊什么喊,”王濮正在院里花圃剪花,当下扔了花篮子不要了,迈上前去斥道,“大纨绔,三天两日跑来找我姐姐作甚?”
“我找她自是有事,要你个小丫头管,”周彦之不耐烦的打发她,头一歪给了她个大白眼,王濮是什么脾气,最是吃软不吃硬,被周彦之一激,当即就跳脚了,几步走到他身前,扎煞着双手拦住:“总之你不说清楚由来,休想见我姐姐。”
“起开起开,一个牙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管的还挺多。”
待夏豆收好簪子与印章,走出房门去,正巧见着那两个在院门口杠上了,丫鬟小厮正在一旁看热闹,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夏豆赶紧上前劝架:“这又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周彦之气呼呼扇着手,“诶不是我说,还真是要野野一窝,丫鬟主子一个德行啊。”
“你你你,”王濮作势要跳着去打他,“登徒子,你才是野人。”
“你看看,你看看,本少爷可有说错半点?”周彦之比王濮高一大截,小姑娘跳着也只能打在他肩上,身体的优势让周彦之愈发得意,忘形地摇晃摇晃:“还想打本少爷,哟呵,凭你个矮冬瓜?”
王濮气得满脸涨红,抬起就是一脚踢在他膝盖处,周彦之哎哟一声捂着膝盖跳出三尺远:“使阴招算什么本事!”
那滑稽的模样逗得夏豆哭笑不得,连左右看戏的丫鬟都低着头暗笑不已,周彦之的小仆松明捂着眼睛不忍看,暗道:“少爷诶,这修竹院就没一个好相与的,何苦来自讨苦受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本少爷不和你计较,”周彦之拍拍衣摆嘟嚷,又背过手去装作潇洒冷清,“本少爷一番好意而来,你们修竹院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回回都如此失礼,真够岂有此理的,以后请我我都不来了。”
“哎你倒是别来,”王濮手一摆作势要送客,夏豆赶忙拦住,“濮儿,周少爷来应当是有正事,咱先忍了这回。”
“嗨还有没有王法了,什么叫你们忍了这回,难不成还是你们委屈了?”周彦之鼓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愤愤不平,“行行行,左右都是我的不是,”夏豆干脆全揽了,“都别闹了,濮儿你去把那花捡了,周少爷请进屋喝茶。”
既是夏豆发了话,王濮虽堵着气也要依,几人别扭扭的进了屋,待夏豆端出新做的水晶白玉兔,兔子捏的栩栩如生,面皮剔透,馅心材料多种,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周彦之与王濮两人互抢一通,一盘子小兔很快吃完,周彦之捏着最后一只,叹道:“兔子这般可爱,你那小丫头却一口一个,毫无怜惜之心,啧啧,果真毒辣心肠。”
“有本事你别吃,”王濮怒起,周彦之嗖的一下扔进了嘴里,得意洋洋的显摆:“嗯~味道不错。”
“姐姐,赶他走!”王濮就差拍桌了,夏豆忍笑安抚了她,让她先去把那篮子花清洗了,用来腌制了做花脯吃,王濮这才噘着嘴先走。
“闹也闹了,吃也吃了,”夏豆笑眯眯看着他道:“周少爷,该说正事了。”
“就知你这丫头半点没良心,吃了你一两要拿百两还,我是造了什么业要与你搭伙,”周彦之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了本账本来,“你先过过目,这间店铺是新开的,赚不了几个钱。”
还是夏豆去年进周府那次,周彦之想闹出点动静来让他爹满意,夏豆空有一身主意无本钱,两人一拍即合,签了契合作做生意。夏豆从前是打算往帝都发展,便撺掇着周彦之开连锁店,眼下也开始慢慢盈利了。
夏豆看账本的功夫,周彦之左顾右盼后试探着说,“晏七走了?”
“嗯,”夏豆点头间翻了一页账簿,“怎么没带你走?”周彦之不解道。
“我不想去,”她平静的说,周彦之敲了敲桌板:“让你不听本少爷言,那公孙云越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玉面狐狸一个,晏祁与他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
“一会狐狸一会老虎的,”夏豆低着头看数,“当着公孙云越的面你可敢这么说?”周彦之从鼻孔里挤出个哼来。
“对了,我问了晏祁了,”夏豆合上账簿,忽而抬头望着他,“那次他并未给我写过信。
周彦之装傻,“哪次?”“你射死我家信鸽那次,”夏豆若无其事的说,“你为何射死信鸽?晏祁又为何匆匆半途绕道来原阳,可以告知我缘由么?”
“哈哈哈,”周彦之打了个干哈哈,“你说什么呢?”
“我看过舆图,云城去往帝都,走芐京山西一带,径直往北而行即可,半途绕道东南边原阳来,多了多少路程,公孙云越没必要费这个周折。”
“你这女人,”周彦之头一次称呼她为女人,依旧是放荡不羁的笑:“女子还是傻一些惹人怜爱,知道那么多做什么,身在闺阁之中,还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成?再刀光剑影那也是男子的事,知道太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扰,你就乖乖的跟我做生意赚点嫁妆,好好嫁给晏祁就行了。”
“周彦之,”夏豆认真的看着他,“我一直很感激你,”周彦之笑得更夸张了,“可能说来好笑,若不是你的提携,我大概还在衣衫褴褛,为几口粮食发愁,你行径虽偶尔荒诞不经,为人却还算坦荡仁义,一直以来真真实实帮了我不少,我打心眼里很感激你...”
“野丫头,别,别,”不待夏豆说完,周彦之赶紧拦住她,“你好好说话,不必违心,突然这般温情,我怪不适应的,鸡皮疙瘩起一身。”
夏豆有些无语,又道:“我是认真说的好吗。”
周彦之咂咂嘴巴摸摸下巴,“真的?”“当真。”
“很感激我?”“是的。”
“我为人很好?帮了你许多?”“是的。”
“想以身相许么?” “啊?”
周彦之哈哈大笑,“你怎么不上当啊,”夏豆一头黑线,“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周彦之起身,一甩绸衫长袖,颇为洒脱地道:“哎呀行吧,看你这么煞费苦心奉承我,偏偏句句又夸在我心坎里,熨帖得紧,我便告诉你实情吧。”
夏豆感动的点点头,周彦之又道:“但你得先解我一惑。”
“你说,”夏豆伸手相邀,“本少爷这么风流倜傥,英才大略,哦,还有坦荡仁义,”周彦之摸摸自己的面容,“原阳也无人比得过我俊朗,哎你说,”他顿了顿,豁出去了讲:“你说你为何半点未曾对我心动?”
“啊?”夏豆一时蒙怔,没懂他的意思,“您,您是说?”
“对啊,就是说啊,你这丫头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凭什么还看不上本少爷,”周彦之似是不平道,夏豆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周少爷...别开玩笑。”
“别装傻了,”周彦之围着圆桌来回踱步,容色焦灼,眉峰皱起,“当真看不上我?”
“...”两人相顾无言半瞬,“啪!”一声乍响,夏豆忽拍桌而起,面孔肃然,目光犀利,周彦之陡然吓得一抖索,“你..你干嘛。”
“周彦之!”夏豆气愤愤道:“我真是看错你了”。周彦之眼色微变,面色流露出讪讪之意。
“不就是想让你说说,为什么射死我的鸽子,至于围魏救赵舍身成仁?为了转化话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解释一下鸽子为什么要死就这么难?”夏豆抬手拍了他一下,轮到周彦之懵滞。
夏豆沉吟片刻又道:“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老实说,像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富家少爷,不是我这种乡野丫头,能肖想的起的,并非看不上,而是不能看上。”
“那晏祁呢?”
“他不同。”
沉默良久,周彦之忽地哧的一笑,眉目舒张,眸光粲然,他摸了摸自己脑袋,像是释然地叹一口气,又满脸得意之色:“行吧,算你识货,本少爷的确才貌双全。”
夏豆不好再强要解释,周彦之却又坐回了圈椅上,“好了,你解了本少爷之惑,作为回报,你想知道什么我也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