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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仰目注视着她,目光认真姿态自然,像是和一个老熟人在打招呼,夏豆呵呵干笑:“哈哈,没想到公子竟还能记得我,真是巧啊。”
“是有些巧,上次匆匆一别,在下便说过,”晏祁看着她微微一笑:“人生多变,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哎哟哟,您看这诗吟的,生生死死哪有那么严重呐,她笑得脸颊都起了泪窝,“公子您吃面,吃面。”
“我跟姑娘倒真有些缘分,”晏祁接着道,拿起玉箸看着没拌好的面,有些为难地顿了顿动作,夏豆连连识趣地走上前去,殷勤道:“我来我来。”
“似是每次遇到姑娘都让人出乎意料,”这货也没有推让的意思,就摊开手让让夏豆给他拌面,“不想姑娘除了果敢刚勇,竟还有一身好厨艺。”
刚勇这个词用来形容女孩子不大合适吧,夏豆又干笑着谦虚两句:“哪里哪里,虽然咱这是第二回见,但每次见到公子也很是让人惊喜呢”。
“是么?我还当你不愿再见我。”
“哪里哪里,公子这种人中龙凤,见一眼令人忘怀不了,再见简直喜出望外,”夏豆三两下搅拌好了调料,又立马退到了原地,那货说话也不挪开一下脸,就那样冲着她耳边低语,这着实太让人太尴尬了。
“姑娘真是个趣人,”晏祁又笑,笑得意蕴横生,也不知是否带了揶揄,他笑罢便低头吃起面来,夏豆恼的微微咬了咬下唇。
不知为何她对着这家伙举止总变得毛躁鲁莽,甚至还有方寸大乱的苗头,按理说除了那件不为人知的事,她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了。
不过是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罢了,夏豆挺直了腰杆暗吸了口气,坦荡荡地抬眼去看他。
却见这人长得一副好皮相,连吃东西的样子也带着矜贵,不紧不慢地一口口进食,形容动作斯文儒雅,夏豆恍然间觉得他要是穿上西装,拿着刀叉吃西餐那也会很帅。
颜正钱多气质佳,和雅谦谨乐助人,夏豆突然有理解追星族们的感受,这些古代公子什么的,简直太勾人了,一般的小姑娘根本把持不住。
她旋即轻哼一声,她可不是小姑娘了,这可是她第二世为人,虽然上一世都没活到二十...
但对着的可是个古人,她怎会生出崇慕情结,之所以有些难为情,全因上回那样的糗样子被他见到,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共乘一骑什么的,太令人想捂脸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上次一时情急同他搂搂抱抱,但不定吃亏的是谁,夏豆的脸颊无端泛了点热。
她又去瞥座上吃面的那人,却见这人脸红得比她厉害,额前还浮了一层薄汗,“夏姑娘。”
“公子这是怎么了?”
晏祁吃完了大半的面,停下手来倒了杯茶,端起杯来饮尽,声音低沉道:“下次椒末少放些。”
他又倒了杯水再饮,夏豆半愣愣地盯着他那殷红带肿的嘴唇,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倒水,突然有点想笑:“公子竟不能吃辣?”
“在下离乡颇久,久食他乡清淡之食,竟有些不适原阳辛辣之味,”晏祁嘶的一声吸口气,又想再去喝水。
“噗..公子抱歉啊,您看您又不早说,吃不得辣方才不吃就是了,”夏豆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我真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晏祁抬头看她,白皙的面庞脸通红,鼻前沁出一层晶汗,黑幽幽的眼睛泛着水泽,像是下一秒就要溢出泪珠来。
夏豆又愧疚又好笑,她连忙凑上去以手作扇给他扇扇风:“还撑得住吗公子?”
“辣。”
晏祁眼眶红红,刚说完一个字就掉下泪来,老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这这,这是有多辣?
身为厨者绝不敢相信自己竟做出如此失败的食物,夏豆下意识捞过他的筷子尝了一口面,入口还好啊,有点辣但能接受吧,再尝一口,还不错嘛,有这么夸张吗?晏祁巴巴地看着她,像是等着她做出应有的反应。
片刻过后,夏豆感觉嗓子眼确实有点发热,她也倒了杯水喝,一杯水入口,这下不得了了。
辣,是真辣,这还只吃了两口,她这嘴巴都像是烧起了火。
这是放了魔鬼椒不成,刚才那少爷怎半点事没有?夏豆突然想到了关键处,转而呼呼地吸气看着晏祁欲哭无泪。
她真不是故意的,她那时也是看旁边的一盆辣椒粉更为鲜艳,便加了一勺多,谁成想是盆变态椒啊,还是那种后劲越来越足的辣。
桌子上甜果点心之前被周彦之闹着都撤走了,眼见着晏祁眼眶泪越积越多,夏豆手忙脚乱扇风无果,连忙道:“晏公子,稳住,别哭,你等着我那拿点糖来,喝水没用。”
夏豆蹬蹬蹬地往厨房跑,她刚来也不熟路,到了伙房只看见些菜蔬生食,也不知点心蜜饯都放在何处,她顺口问了个小厨问点心放在哪里,那厨子认出她是早上那丫头,好奇地问:“姑娘找点心是作甚,咱虽是食厨,但也不能随意吃拿店里的东西...”
夏豆急急点头想说不是她要吃,是...不能说啊,她突然想起掌柜的对晏祁恭顺的态度,那明显不是东家也是个大股东,她第一天当差就把大股东给辣哭了,以后的职业道路会不会很坎坷?掌柜会不会就地把她给炒了鱿鱼?
“姑娘你要吃点心的话,得去前台记好账,跟顺子他们说了,才能让点心房给你留一盘,”那厨子还在好心地喋喋不休。
夏豆干脆探着头在伙房左右翻找,忽地看到桌案下角有锅煮好的板栗子,颗颗圆溜溜还没来得及剥,夏豆摸了个盆子抓了几把拔腿就跑。
“哎,哎,姑娘,这也不能随便吃的,”那小厨子还在她身后连声喊,夏豆又蹬蹬蹬地跑回楼上。
“那个,”夏豆急冲冲道:“我没看到糖果蜜饯,要不咱吃点板栗缓缓?”
“嗯,”晏祁口都没张,颇有些气若游丝地应了句。
夏豆把那盘子板栗放在了桌上,圆滚滚黑乎乎的板栗子竟都没划开口子,晏祁含着泪皱着眉看她,眼睛尽是无声的控诉:“这是什么?”
“这..这是板栗啊,”夏豆体贴地安慰他:“你别急,我来帮你剥,这个可好吃了”。
但谁能告诉她没切开口的板栗怎么剥?夏豆拼力地去挤硬是没挤动分毫,晏祁已辣得不知哭过几轮了,她也有点辣上头,舌头都是火刺刺的,索性拿起板栗嘎嘣一声咬,咬开后快速剥了递给他:“快吃快吃。”
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的晏祁硬是愣了两秒没动,“快吃啊”,夏豆催他。
晏祁有些僵硬地伸手接过,夏豆又咬一颗板栗,毛都没剥拉干净,急急塞进了自己口中缓缓火。
晏祁迟疑地将那颗形状不太好看的物什吃进口中,粉粉甜甜,粉中带糯,味道还不错,夏豆龇牙嘿嘿地笑:“好吃吧。”
他略微地点点头,夏豆像是受到了鼓舞,嘎嘣嘎嘣一顿咬,咬完胡乱地剥毛皮,剥一颗他吃一颗,像是投食小宠物般玩得开心的很,反而自己都忘了吃。
煮板栗子又香又甜,倒真能把辣给压下去,最后晏祁的泪意全收恢复了常态,夏豆咬开最后一颗栗子问他:“还吃吗?”
“不用了,”他嗓音哑哑道:“多谢了,你还辣么?”
“我没事,”夏豆欢喜地点点头,剥开了最后一粒板栗送进了自己肚里。
晏祁看着她没做声,夏豆咧嘴笑:“好吃,真甜。”
晏祁沉默地凝视着她,夏豆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道谢:“哎公子你真是厚道人,谢谢你没声张,要是掌柜的知道我第一天在做事,就把您给辣哭了,指不定要辞退我呢。”
“...在下并没有哭,”晏祁这才转移了视线,脸上依然带着点薄红,像是羞赧又难为情。
“咳咳,我用错了词,公子见谅,总之多谢公子了。”
“无事,”晏祁单拳抵唇咳嗽了两声,又理理衣襟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在房内走了走。
夏豆了然,吃了大半碗面,又饮了大半壶茶,还食了一小盆板栗子,搁谁都能给撑着。
“公子要不去外边转转?”夏豆弱弱地建议道:“消化消化。”
晏祁又微微嗯了一声:“那便走吧,”说罢便背着手迈脚向外间走去。
夏豆忙殷勤地道:“公子慢走。”
晏祁转回身看她,像是不解她怎不跟上,“你随我来,我还有事吩咐你。”
大股东有话吩咐,小厨娘不敢不从,夏豆没毫不犹豫地屁颠颠跟了上去,两人走到楼下堂中,那掌柜颇为谄媚地来叫人:“晏公子。”
晏祁点点头,偏身朝后边心虚地跟鹌鹑似的夏豆介绍道:“这是肖二掌柜,你以后有事都可找他”。
他又向肖贵缓声道:“这是夏姑娘,肖掌柜您多关照着点。”
“啊?”夏豆和肖贵同时有些愣神,这情形有些微妙,难道不应该掌柜的向她介绍晏公子才是?为何晏祁隐隐充当起了介绍人,她跟他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