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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正皇帝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召元春入宫的提议。
虽然他一直在设法保护元春和元春肚子里的孩子,但当他自己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时,还是他自己的生命比较要紧。
“你亲自带人去昭惠王府,把宫里的情形告诉十七和贾瀛洲。只要贾瀛洲不是正在生孩子,就召她入宫诊病!”隆正皇帝对史忠说,“除了那几个宫女以外,贾瀛洲身边若还有什么得用的民女,也可一并带进宫来。入宫后再给个女史的名份!贾瀛洲如今身子重,特旨允准她的官轿抬到紫宸宫外!”
“是!”史忠脸色凝重地应了。
皇帝又道:“另外,召诸皇子、诸皇子妃入宫侍疾!召在京二品及二品以上文武官员入宫宿卫!封锁九门,除入宫诊病的贾瀛洲、入宫侍疾的诸皇子、皇子妃以及入宫宿卫的诸大臣以外,无诏书不得随意出入……”他向史忠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
这简直就是天子重病驾崩之前的例行布置了!史忠心胆俱颤地答应一声,就匆匆去传旨了。出紫宸宫的时候竟然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个大马趴!
昭惠王府中,元春刚吃完早饭,准备漱口,就见明瑟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说:“忠公公来了!”
忠公公?史忠?元春微感惊讶。
史忠因为姓史,便不爱别人叫他“史公公”,因为这与“死公公”和“屎公公”音近,宫里宫外的人便都叫他忠公公。因他是大内太监中的第一人,他既叫了“忠公公”,便也没有别的太监敢再叫这个名号了。
但她并没有惊讶多久,就见明瑟陪着史忠,匆匆地进来。
史忠向元春说了宫里之事,又传达了隆正皇帝的旨意后,元春的脸色异常的凝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史忠:“太医院确定是霍乱?”
“是!太医院的大人们,的确是这样说的。”
元春在原地踱了两步,眉头皱得很紧:“目前只有父皇、母后和懿和宫的宫人染病吗?其他各宫的娘娘们,有没有染病的?”
“我出宫的时候,还没有!”
“紫宸宫的宫人呢?有没有染病的?”
“也没有!”史忠耐着性子答完,忍不住催促道,“王妃,如今宫中情势未明,吉凶难料。王妃虽然身子沉重,但还请快些入宫吧!以免耽误了皇上和皇后的病情!”
元春回过神来:“我知道了!请公公到前院奉茶,我需要准备些药材器具,才好入宫。”
等史忠不情不愿地随明瑟去了前院之后,元春就让秋凝霜等人分头准备。既然皇帝允许她带身边得用的民女进宫,那她就不客气地准备把阿真、阿悟都带上了。
等屋子里只剩她和水霄两个人了,她才说:“这事不对劲!霍乱是霍乱弧菌引起的,它是需要传染源和传播途径的!近日并没有听说京城及附近有霍乱疫情,这霍乱是从哪里、怎么传到宫中的?为什么那么巧,刚好是父皇和母后中招?父皇和母后年纪虽然大一些,可身子素来健壮,少量的霍乱弧菌根本到不了小肠,在胃里就直接被胃酸杀死了!为何父皇和母后会同时染病?!”
自从她献了医书,宫中对“瘟疫”(传染病)有了比较清楚明白的了解后,对于如何“防疫”就极度重视。宫中的防疫手册是她亲自编的,这些年宫中一直严格遵行。若皇帝和皇后真的感染了霍乱,那些细菌是怎么突破层层防卫,让皇帝和皇后染病的?
“十之八`九,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元春捧着肚子,总结说。
水霄长长地叹息一声:“若我猜得没错,这应是义忠王的手笔。”他原希望,能通过孝恭王的病故布疑阵,让义忠王顾忌着孝恭王这只可能的“黄雀”,不敢轻举妄动,熬到元元产后再说。但现在看来,义忠王夺位的决心极其坚定,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元春瞪着他,眼中十分惊骇:水霄的意思是……义忠王准备弑君夺位了?!我勒个乖乖,怪不得人说天家无父子呢!义忠亲王连亲爹都敢……谋害吗?!
“现在,我们准备入宫吧!”水霄抱了抱元春,又放开了她,与她四目相对,无比认真地嘱咐她,“接下来,战场会转移到宫中。但你不用怕,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但你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的身子,哪怕那是紫宸宫,你也要尽可能自在些,想坐着就别站着,想躺着就别坐着,累了就歇着,困了就睡觉,别管那些老家伙们有什么屁话。另外,你也要记得:凡事不要勉强自己!无论何时,至少都要把阿真或阿悟带一个在身边……”
他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元春一大堆注意事项,元春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也抱了抱水霄的腰——这动作对目前的她来说,略困难——对水霄说:“你也要保重自己,该干嘛干嘛去,不需要为我多操心!你别忘了,我有莲台护身,那些阴谋诡计就算到了我跟前,恐怕也奈何不了我!别为了保护我,让那个义忠王钻了空子。”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他们有默契地分开,一起看向门口,就见黛玉扶着门框,露出半边身子来。
“元姐姐,王爷,请带我进宫去吧!”黛玉开门见山地说,略微有一点喘,“宫里还不知是什么情形,我跟姐姐学医多年,遇事之时,好歹能搭把手。”
元春哪肯带她入宫啊?!如今宫里的情势那么复杂,万一这小萝莉出了事怎么办?
便道:“如今宫里情势不明,若我们一股脑儿的全进宫,家里唱了空城计,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所以,我和王爷先进宫去看看,你且在府里候着,帮我盯着我存放珍贵药材的内药库。内药库里那些珍贵药材和我配的成药,不容有失。有你盯着,我才能放心!”
黛玉半信半疑地说:“真的?”
元春诚恳地点头:“真的!”
黛玉无法,只得同意了!
秋凝霜等人准备好之后,元春换上了一品尚医的官服,坐上了官轿,往宫中而去。她现在身材臃肿,原来的官服已穿不下,好在昭惠王府不缺衣裳料子,也不缺针线上的人,早为她备下了几套宽松的官服以备不时之需。
有史忠一路陪着,义忠王大约也没有打算半路劫杀她,元春的官轿,在满宫的侧目中,被直接抬到了紫宸宫。
紫宸宫正殿是皇帝的寝殿,里面已经有一大群皇子和大臣在守着了。见到元春到来,这些人自动让出一条道,便如同在夹道欢迎元春一般。
元春扶着秋凝霜的手,挺着大肚子,这些皇子、大臣和太医的注目中,走进了紫宸宫,走进了皇帝的寝殿。
“参见父皇!”元春和水霄一起给隆正皇帝行了礼。
隆正皇帝在史忠出宫宣旨之后,又拉了几次,拉得心情无比烦躁,又有一种隐隐的恐惧,似乎无常已近的感觉。
“免礼!”此时此刻,隆正皇帝哪还在乎那些虚礼,直接吩咐元春,“太医院说朕染了霍乱,可朕总有些不放心,便召你来看看。你为朕和皇后检查一下,看是不是霍乱,该如何调方行药。”
“是!”元春答应一声,就扶着秋凝霜,在隆正皇帝床前的鼓凳上坐上。戴着手套的手指,搭在了隆正皇帝腕脉上,一边询问皇帝的症状,一边悄悄打开了医疗系统,又看过皇帝的粪便之后,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但她戴着面罩,皇帝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朕的病……很重吗?”隆正皇帝见元春不说话,心里一阵阵地发凉。
元春收回手,微微向隆正皇帝一躬身:“皇上并没有生病,而是中了毒!中毒的情况不算很重,可也不算轻!”
中……毒?!隆正皇帝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骇然:“你说什么?朕中了毒?!”
史忠和诸皇子、诸大臣都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春。水霄微微皱起了眉头,义忠亲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元春。
元春平静地说:“没错!皇上所中的,乃是一种名叫白罗伞的毒蘑菇的毒。白罗伞是一种剧毒的蘑菇,中毒后,潜伏期三个时辰到十二个时辰,而后会出现腹泻、腹痛、呕吐等症状。这个时期,称为胃肠病期,中毒者症状与霍乱病人的症状很相似,极易误诊。如果中毒特别严重,中毒者会因严重的胃肠炎虚脱而死。
“如果中毒不是特别严重,这种胃肠病的症状,会在一到两天内消失,中毒者的精神也会有所好转,便似痊愈了一般。这个时期,称为假愈期。
“一天左右的假愈期之后,中毒者就进入了中毒后最凶险的一段时期:内脏损害期。这时候,毒素已经经血液进入肝、脑、心、肾等重要脏器,开始损害这些脏器,其中肝脏受到的损害最为严重。病人会出现肝痛、黄疸、腹胀、恶心、头晕、头痛、嗜睡……等各种严重症状。这个时期,大约会持续七八天至半个月。如果能挺过来,中毒者就会慢慢痊愈;如果挺不过来……那就挺不过来了!”
她一口气把白罗伞中毒的症状说完,看了看隆正皇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的呆样,叹息一声:“皇上如今还在胃肠病期,如果施救得法,就可减轻毒素对内脏的损害,降低内脏损害期的风险。而这个救法,与霍乱的治法是截然不同的!若按治霍乱的治法来治,父皇几日后的情况……便不好说了!”
寝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太医院那些人更是汗流浃背,几乎晕厥!这这这……这么严重的误诊,会要人命的!
“陆申,你有什么话说?!”隆正皇帝暴怒地大喝一声。
陆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太医院其他太医也紧随其后。
陆申道:“皇上,臣等的医术,自然远远不及贾尚医。但从脉象和症状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极似感染了霍乱。臣等也问过紫宸宫和懿和宫的宫人,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一两天,都不曾吃过香菇一类的东西,因而排除了误食白罗伞中毒的可能性。如今贾尚医说太医院误诊,臣等也不敢强辨。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臣斗胆问贾尚医一声:贾尚医一口咬定皇上和皇后娘娘是白罗伞中毒,有何凭据?”
他这话说得在理。隆正皇帝和众皇子、众大臣都齐齐望向了元春。
元春道:“第一,霍乱一般不会有明显腹痛,但皇上有明显腹痛,而腹痛正是白罗伞中毒的症状之一;第二,白罗伞中毒,会有一些精神损害,虽然皇上中毒还不深,精神症状不明显,但从脉象上来看……”
她把判断皇帝是白罗伞中毒而不是染了霍乱的理由说了一遍之后,陆申额头的冷汗更明显了。
“皇上,虽然贾尚医……言之有理,但臣……臣还是觉得,是霍乱!”陆申抖着声音说。
隆正皇帝冷冷地说:“那你又有什么凭据?”
陆申道:“虽说霍乱一般不会有明显腹痛,但贾尚医也说那是‘一般’情况。人的体质不同,同样的病,症状也会各异,岂能因这一点点小差异,就一口咬定是白罗伞中毒?再则,脉象的问题,我与诸位太医都反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诊过脉,实在没有诊出贾尚医所说的脉象。若说是白罗伞中毒,那这毒蘑菇从何而来?又是怎么被误食的?因而臣坚持认为:皇上和娘娘确是染了霍乱无疑。”
隆正皇帝一时难以决断,扫了一眼殿里跪着的其他太医:“你们呢?”
那些太医面面相觑,迟疑片刻,有支持陆申的,也有原本就心存疑虑,现在又调转头支持元春的。
大夫们的意见分成了两派,经纬分明。
隆正皇帝和诸皇子、诸大臣便有些无所适从。
该信谁的?!
水霄深吸一口气,躬身上前:“父皇,贾尚医的医术是神仙亲传,当比陆院使这些再传弟子要高明些。儿臣亦听贾尚医说过,她需要修德,故而她行医之时,从来是尽心尽力,以孙药王的精神自勉。父皇既已召了贾尚医入宫,儿臣恳请父皇,相信贾尚医的医术人品,按贾尚医的诊断治疗,莫要耽误了治病的良机!”
五皇子义忠亲王便上前一步,不客气地对水霄说:“老十七,你这是在为你媳妇担保吗?你敢担保你媳妇治得好父皇?”
元春闻言,抢先道:“义忠亲王,皇上中毒虽不特别严重,却也不算轻。治不治得好,可能性是五五之数,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担保不了什么。但我能肯定:若治霍乱的办法治,治好皇上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她现在是以一品尚医的身份在说话,也就不把义忠亲王叫什么“五哥”了。
她转身向皇帝微微一福:“皇上,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既召了臣入宫,就请相信臣的诊断,相信臣的人品医德。若父皇不肯相信微臣,不如就放了臣回府去生娃娃,免得臣白在这里干着急!”
隆正皇帝微一沉吟,终于说:“就按贾尚医所说的治疗!”他感觉肚子痛得厉害,又想上厕所了,便道,“贾尚医出去开方子吧!”
元春躬身道:“皇上,臣听说皇后娘娘也有类似的病症。只是臣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实在不便在紫宸宫和懿和宫之间跑来跑去!臣斗胆,请父皇移驾懿和宫,或者将皇后娘娘和懿和宫有同样症状的宫人都搬到紫宸宫来,另外还得给臣就近找一间屋子做产室,以备不时之需。昭惠王府中,有一些药材用得上,请皇上恩准,由昭惠王去取来。”
隆正皇帝已经有些憋不住了,匆忙说:“先将皇后搬到紫宸宫来!十七持朕金牌,回府去取药!其他事稍后再议!都先出去吧!乱糟糟的这么多人,吵得朕不得安生。”
元春看着隆正皇帝的样子,便猜到了他大约是想方便了,便退出了寝殿。
她先开了一个单子给水霄,让水霄回府,找黛玉去取单子上的药。她先前本是忽悠黛玉的,没想到还真要派人回去取药。
水霄低声吩咐她:“记住我的话:无论何时,至少都要把阿真或阿悟带一个在身边!”
又对已经换上了女官制服的阿真和阿悟说:“无论如何,你们要保证至少有一人在王妃身边,记住了吗?”
“记住了!”阿真和阿悟齐齐答应。
元春开了方子,交给了一个御医去抓药,然后自己也去小解了一次,发现自己见红了。
唔……虽然阵痛还没有开始,但很明显,自己真的要生了!
不多久,沈皇后也被抬来了,就放在了紫宸宫的后殿之中。本来在懿和宫中侍疾的众位皇子妃、宫女、尚医局女官宋芊等也一同移到了紫宸宫后殿。至于懿和宫那些中毒的宫人,自然没被允许搬到紫宸宫的,皇帝派了一个御医去诊治。
元春给沈皇后诊断之后,确定沈皇后也是中了白罗伞之毒,只不过她中毒的情况比皇帝要深一些。
元春给沈皇后诊断时,沈皇后紧紧抓住了元春的手,颇有深意地说:“瀛洲,既然你在此时入了宫,就一定要……一定要竭尽全力治好皇上,明白吗?”说完使劲捏了捏元春的手。
沈皇后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元春垂眸看了看被沈皇后紧紧抓住的手,微笑道:“母后放心!我不仅会竭尽全力治好父皇,也会竭尽全力治好母后的。母后只管安心养病就是。”
沈皇后早就拉肚子拉得有气无力的,提醒了这一句,已算是仁至义尽了。听了元春的答话,便点了点头,放开了元春的手,躺回了床上。
元春又给沈皇后开了张方子,交给宋芊去配药煎药。然后又到紫宸宫正殿,向隆正皇帝复命。
几个太监守在正殿的门口,禁止众人进出。
元春奔波了这半晌,着实有些累了,便吩咐一个小太监:“去给我搬张凳子来,我有些站不住了!”
那小太监略一迟疑,便飞奔到侧殿去,给元春搬了一个小鼓凳来。元春让他把鼓凳放在柱子前,自己扶着秋凝霜的手,缓缓在鼓凳上坐下,背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义忠王便冷笑一声,说道:“十七弟妹这副模样,还真是自在!敢情把这里当自个儿家里了?”
元春就当没听到,对秋凝霜和秦桢说:“你们俩扶着我点儿!我怕自己累得睡着了,从凳子上摔下来!”
义忠王讨了个没趣儿,还想再说什么时,史忠从殿中出来,吩咐道:“皇上口谕,传诸位大人和诸位皇子进去。”
重入正殿,元春觉得皇帝的精气神又差了一点。
“皇上,臣已确定:皇后娘娘也是中了白罗伞之毒。”元春说。
义忠亲王连忙跪下,恳求道:“父皇,贾尚医既然断定父皇和母后都是中了毒,儿臣请旨彻查此事,看看父皇和母后这白罗伞之毒,究竟是怎么中的!请父皇允准!”
元春扫了义忠亲王一眼,觉得义忠亲王这算盘打得真妙:如果他奉旨彻查皇帝皇后中毒一事,他就可以在宫中自由行动,大肆排除异己,再加一点儿其它的布置,义忠亲王就可以在关键时刻一举掌握宫城。
而他在此时提出此事更是再妙不过了。水霄回昭惠王府去取药了,孝恭亲王因病未入宫侍疾,在场的诸皇子,无人能与他相争。
“臣附议!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一名大臣紧跟着义忠亲王跪下。
“臣也附议!请皇上下旨,令义忠亲王彻查此事!勿要放纵宵小,以免他们为祸更烈!”
元春注意到,有些大臣附议,只是让皇上下旨彻查此事;而另有一些大臣附议此事,则是带上了“令义忠亲王彻查此事”之类的字眼。
在一连串“臣附议”的声音中,隆正皇帝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头,有些虚弱地说:“此事容后再议。在紫宸宫后殿为贾尚医准备一个房间,开辟一个产室,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