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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淳非常守信,次日一上班就将传真到了王鹏的办公室,并且告诉王鹏,申报材料收集齐全后,不必等到文件下后再申请,可以提前递交到财政局。
王鹏一晚没睡,心里的难过依旧难以排遣,但是工作不能被影响,而且姜淳的这个消息,多少让他的精神为之振奋了一下。
他在文件上签了意见,让几位副镇长分别根据自己所辖工作,针对性地提出申报意见。随即又把余晓丰叫来,让他把自己签过字的文件拿给邱强审阅后复印几份,转给镇里的几位主要领导。
余晓丰拿了文件出去,正好莫扶桑和江秀分别捧着一堆账本走了进来。
“看完了?”王鹏迎上去接过她们手里的账本,放到了茶几上,又去给她们俩泡茶。
江秀在沙上坐下来,揉着自己的两条胳膊,嘴里嚷着这叠账本捧得她累死了。
莫扶桑则走到王鹏身边接了杯子要自己泡茶,同时答着王鹏进门时的问话,“幸亏江秀帮忙一起看,所以提前就看完了。要是她不帮忙,我估计还得看两天。”
莫扶桑说着已经将泡好的茶递到江秀面前,江秀却撅着嘴说:“放茶几上吧,我的手酸死了,昨晚又几乎没睡,现在浑身不舒服。”
莫扶桑笑着说:“那我帮你捏捏?”
王鹏在她们对面的沙坐下来直接问:“后面还有什么问题吗?”
莫扶桑还没说话,江秀就接道:“问题多了!我看你啊,直接把这账本送纪委,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莫扶桑拉了江秀一把,对王鹏说:“反正所有的问题我们都列在本子上了,你自己看了再决定吧。”
王鹏点点头说:“事情太多就只能挑火烧眉毛的先来,你先告诉我,胜利旅游开公司的四十几万去哪里了?”
江秀正要去翻本子查这笔款子的记录,莫扶桑已经在说:“这家公司的钱是分两笔入账的,但是入账后就用来支付镇政府的干部宿舍工程款了。”
莫扶桑看了看王鹏接着又说:“不止这样,当时这个干部宿舍建造前,还向镇政府副科级以上干部集资过每人3ooo元,1分利息两年归还。宿舍建成后,凡是集资的干部入住宿舍都不需要缴纳任何水电费用,全部由镇里承担。到今年十月份,这笔集资款已经到期,但一直没有列支归还给集资人。反倒是账上又每人缴纳了9ooo元,备注说明是这些干部所住的宿舍,因为镇里无力偿还集资款和利息,均以21ooo元一套的价格卖给他们,扣除已经缴纳的集资款和利息,集资人分两次缴清剩余的款项。”
不要说国家已经停止了福利分房政策,就是王鹏本身学建筑出身,自然也知道21ooo元每套房子的价格,连成本的一半都不到(按当时的价格)。
江秀拿着手里的本子插道:“还有,这两栋宿舍楼的工程款到现在还没有结清。”
王鹏抚着自己的前额,不由得苦笑起来,两栋宿舍楼的十几套房子廉价卖给了集资人,而已付的工程款是挪用的不说,竟然还有一笔尾款没有清掉,怎一个乱字了得?
“那你们全部看下来,有没有哪里可以挖出钱来的?”王鹏问。
莫扶桑与江秀对视一眼,江秀将手里的本子翻了几页,然后走到王鹏身边坐下来,指给他看,“你看看,全在工业公司的小金库里,能做不能做的账,只要有钱多下来,他们统一都往这里划,也不管是不是符合账务制度。我就不明白了,他们这里的账目从来没有审计过吗?”
莫扶桑知道王鹏现在急需用钱,小金库的钱本就是乱账,如果这个时候拿出来用,会越弄越乱。所以,她对着王鹏说:“其实有一些账目看似坏账,追讨一下说不定能拿回来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哦?”王鹏立刻来了兴趣。
“比如,六年前还是曲柳乡的时候,乡里与一个叫张木根的人投资合办过一个丝织厂,乡里一次就投了十五万元到这个人的个人账上,账本显示挂的是暂付款,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收回来。”莫扶桑举了一个实例后又说,“再如,前年到现在,镇里每位领导都在年初各领过5ooo元的预借款,但到现在没有一笔是销账的,一直挂着暂付,像陈东江、章达开、田菊花等人都已经调离,如果不追讨,就会变成坏账。”
江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这种讨账的事哪有这么好做的?再说了,陈东江等人好歹都是一起为官的,王鹏找他们要这个钱不是没事找事吗?要我说,如果你不想让纪委来处理这些个事,那么就干脆不要去管前账。他们能从小金库列支费用,你就不能用来办点正事?怎么说都比他们吃掉用掉强吧?”
王鹏当然知道江秀说得有道理,但他偏偏不是这样的人,来曲柳之前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当一个对得起曲柳百姓的镇长,如果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但是,王鹏不想与江秀和莫扶桑深入讨论自己的想法,他需要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应对之策,当务之急是明天邢胜利要来拿那四十四万,江秀说的方法他不会采用,莫扶桑说的方法时间又来不及,他必须要想一想怎么在这件事上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莫扶桑与王鹏一起工作两年,知道他一旦思考问题,就不会再理会其他人,所以也就闲悠悠地起来给三人的茶杯都加了水,然后取了份报纸坐沙里慢慢翻看。
江秀对这样的情况却很不适应。她从小被当成公主一般追捧惯了,与王鹏在一起后她拼命克服自己的各种小性子,但是此刻她还是有强烈的被忽视的感觉。她看看王鹏坐在那里,紧抿着嘴唇翻看着本子上的记录,而莫扶桑神情自然地看着报纸,再想到王鹏那个分手的想法,心里忍不住又是一股股的酸味上涌,即便莫扶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让她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干坐了有半个多小时,江秀终于忍不住了,推了推王鹏道:“你这个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反正也要过年了,就不能放到年后再处理吗?”
王鹏头也不抬地说:“就因为火烧眉毛,我才会让扶桑连轴转地帮我把账本问题查出来。而且,年后有年后的工作,钱的问题不解决,什么事都做不了。”
江秀皱了下眉道:“可是,我和扶桑都来了两天了,你都不知道陪我们,昨天干脆连晚饭都把我们扔了。”
讲到昨天的晚饭,王鹏心里又有针刺的感觉闪过,那个穿黑毛衣摇着手说“再见”的身影在脑海里一晃一晃的。
他摇了摇头说:“我实在是没空陪你们,你们想去哪里玩、吃什么就只管去,我请客。”
江秀觉得在王鹏说出想分手的话后,自己还这样低三下四地粘着他,已经够没面子的了,他居然还不肯找个台阶下,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窝火。
她正想站起来拿包就走,王鹏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王鹏拿着本子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接起电话,竟是老娘秦阿花打来的,让他今晚上回梧桐。
秦阿花虽然没说为什么,但王鹏想想昨晚王鲲的惨状,多半是与此有关了。
王鹏放下电话,对着莫扶桑与江秀说:“我晚上要回梧桐,等下一起把你们送到梧桐吧。”
“你是回家吗?”江秀立刻问。
王鹏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点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问问阿妈,春节有没有时间与我爸妈见见面。”江秀想去搀王鹏的手。
王鹏侧过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来,对莫扶桑说:“扶桑,要不你先回招待所,我和江秀单独聊一会儿?”
莫扶桑点点头想站起来,被江秀一把摁在沙上。
江秀心里的怒气已经到了顶点,朝着王鹏吼道:“干吗要让她走?我们的父母见面是见不得人的事吗?还是你真的认为我很好欺负?”
“江秀,别这样!”莫扶桑拉了拉江秀的手,想劝她。
江秀一把掸掉莫扶桑的手说:“你不用装可怜!你既然也喜欢他,当初我让你牵线的时候,你直说啊,为什么我和他在一起了,你却来撬墙角?!”
王鹏一夜未睡,本就头疼欲裂,再听到江秀这样嚷嚷,更加觉得聒噪。他站起来,走到莫扶桑边上,拿起她的包放到她手里,然后牵起她的手就往门口去。
“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他低声对莫扶桑说着,将办公室门打开,“回招待所睡一觉,我中午过来和你一起吃饭。”
江秀看着这一幕,气得浑身抖,指着王鹏厉声道:“王鹏,你真当我透明的啊!”
王鹏关上门,走到江秀面前的沙上坐下来,沉声说:“江秀,我希望你冷静点。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骂我、惩罚我,我都接受,就是不要气着你自己。”
江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你这个样子,我能不气?王鹏,你到底想怎么样?反正我告诉你,分手你想都不要想!”
王鹏抬起头看着她,坚定地说:“江秀,我的决定不会改变,请你理解。还有,这是我工作的地方,除工作的事情,我希望下班以后再谈。”
江秀愣愣地看了他一阵,冷笑道:“你以为,和我分了手,你还能在这里太平工作吗?王鹏,你是不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