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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椴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道:“承王府,已非昔日的承王府。小王爷,也不是当年的小王爷。”
“这——是什么意思?”
云椴道:“我的意思是,承王府目前的处境,连最低级的官僚都不如。但是,蓝姐姐,就算没有官府的帮忙,我也可以为宋府讨回公道。”
蓝小逸不再言语。她不会问“你个小屁孩儿怎么讨?”“你敢从魔教下手?”之类的话。她稍微有些明白承王府的处境,也稍微有些明白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她很伤心,但她不会说。毕竟,她是那种讨厌什么都还没做就放弃的——呃,侠女。
黑暗中,蓝小逸看不清云椴的脸,但她知道,那张青涩的脸上一定都是坚定。
这是少年最光彩夺目的地方。
蓝小逸稍稍明白,大概这里的官府,也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吧。宋绍原本家大业大,眼线遍布天下,恐怕官府还要敬他几分,如今宋府却在一夜之间满门被灭,这是何等的凄惨,再加上灵犀教在江湖上的恶名,官府对此事敬而远之也是官之常情。
但是,宋府上下百人横死,有幸逃过一劫的宋府人不知能否像云椴这样奔走寻少爷?毕竟有句古话叫树倒猢狲散。
“那些尸首,”蓝小逸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开了口,“会有人帮忙埋葬吗?”
入土为安也算是对死者的尊敬了。但若是最后都不能入土为安,她真的会觉得很难受。
云椴沉默良久,淡淡回答:“会有的。就算做做样子让普通百姓看,官府也会让他们入土为安。”他的眼神紧接着变得凌厉了许多,原本似要融化在黑夜里的黑漆漆的眸子放出光彩,他道:“时间紧迫,我必须要找到少爷!”
蓝小逸点头道:“我懂,再加快点速度吧!”她读懂了这个少年在危难面前的取舍,一面是朝夕相处的亲人,一面是不知死活的少爷,他得下定多大的决心才能将亲人的尸首放在一边,去寻找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少爷?
人命关天哪!
雨又停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下。但是此刻,竟有月光从飘移不定的乌云后透出微光。蓝小逸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的表情,她撩起窗帘,看着云椴的后脑勺,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逝者安息,生者珍惜。
马车依旧狂奔,不知又走了多久,云椴忽然勒马而停。
马车前面是一辆空的木板车,它稳稳当当停在马路中央,而那个奇怪的老婆婆和车上的凉席全都不见了踪影。
希望彻底变成失望了。
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云椴下了马车,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蓝小逸也随之而下,走到他身边,看了这木板车一眼,撇头又看到云椴焦躁不安的神情,她低头细细思量,忽然拉着云椴道:“云椴,我们四处找找!”
云椴转头似想问什么,但又憋住了没有说出来,看着蓝小逸坚定的神情,他只好点点头。
二人并肩刚往林中走去,就听到一声杂草哗啦啦声响,二人急忙转头,原本那辆停在马路中央的木板车,竟然不见了踪影!
云椴急忙再次跑到马路上,看到了那辆急速奔驰并且即将消失在视线里的木板车,刚想冲上去追,蓝小逸拉住了他。
“蓝姐姐,你为什么要拉住我!”云椴已现怒意。
蓝小逸却没有因他的怒意而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淡淡说:“我们去对面,宋梓虞有可能在那里。”
“你确定?”云椴不可思议地看着蓝小逸,脸上写着疑惑。
蓝小逸只是淡淡点点头,拉起了云椴的手腕往对面走去,道:“我刚刚看了,那个老婆婆逃的时候她的车上是空的。”
“是空的?”
蓝小逸道:“是的,只不过你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追赶她上了。所以,我猜测,宋梓虞没死,他被千夜婆婆带走的时候有可能是假死。后来千夜婆婆发现他还活着便想把他丢弃。你不是说,千夜婆婆只肯找真正的尸首么?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们之前看到她的车上有东西,而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真的?”云椴眼中的光彩更亮,听到蓝小逸的这句话她几乎都要跳起来。
蓝小逸点头道:“只是据我猜测。”她低头沉思,她始终不相信宋梓虞会这么容易死掉。假如被千夜婆婆带走这么让人难以相信的事都能成真的话,那么,宋梓虞是假死也会是真的。
不要问为什么。
女人的第六感哪有什么为什么。
既然从一开始追赶千夜婆婆就没什么严谨逻辑的话,就不要苛求她现在的猜测了。而且,这也不单单是猜测。还加了那么一丢丢的——呃,蓝氏推理。
云椴若有所思,但忽然问道:“倘若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呢?”
蓝小逸忽然抬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敷衍,她道:“倘若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只能重找方法了。不是么?”
她大概懂云椴问出这句话的意义,他的肚子里应该还藏着半句话:你想怎么负责?
倘若你的猜测是错误的,你想怎么负责?
她对她的话负责,但不为她的话所造成的后果负责。她只是在帮忙。并且,她这话不是好心办坏事,是目前为止她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方法。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云椴瞳孔骤然放大,像是从来没有料到蓝小逸会这样说一样。但是马上他又恢复正常,毅然转头加快脚步道:“对,找不到就再找!”
蓝小逸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她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但云椴刚刚的表现,是知道了不该拿镣铐来锁住善人的好心了吧。事情无论怎么样发展,都至少不该赖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即便方向有误,方法有错。
他们只是凡人。不是神仙。
既然没有预知未来的本领就不该因为结果而受到苛责。她只要保证,她的心是渴望天下太平人民安康的,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最终目标的。她行得端坐得正。
“蓝姐姐!快!”云椴忽然加快脚步,大声呼喊。
蓝小逸听到此声音,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黑暗中看不清眼前团团黑影是灌木丛还是什么东西,但是当她走得越来越近,她的眼睛骤然睁大!
竹席,是一条不知裹着什么东西的竹席!
那双鞋,不,是一双脚!
————素素有话说————
没有动力……很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