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文学 > 以吻封缄,终生为祭 >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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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炽灯由上而下地将偌大的客厅充盈,明亮的光线甚至有些晃着眼睛,陈眠微微仰着头,看着袁东晋的脸色,邪魅俊美轮廓线条紧绷着,眉宇间落着明显的阴霾,皱着眉头,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冗长的沉默,只有突兀的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响着。

    袁东晋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眸色凉薄而略带嘲弄,那双眉目不待任何掩饰地嘲讽着他,笃定的表情,令他呼吸冷滞。

    陈眠轻轻浅浅地笑,“不担心她出事?”她扯着唇,勾着极浅的弧度,温温漠漠的,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你可别到时候又后悔不已。”

    袁东晋极力维持平静的脸色终究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当着陈眠的面,接通了电话。

    “东晋,你是在忙吗?”客厅里太过安静,话筒里柔柔弱弱的嗓音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仿佛生怕触碰了某些底线。

    陈眠听得很清楚,身上的冷意愈发清晰,目光静凉如水看着他,并未出声。

    袁东晋动了动薄唇,暗哑的嗓音有些疲倦,“思然,我这边有事。”

    陶思然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反而有些害怕,声音微颤着,“东晋,秦桑来找我了……”

    袁东晋目光一凝,落在陈眠的脸庞上,只见她唇色浅淡,笑容微凉,咬了咬牙,“放心,她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是……我怕,东晋……”

    “思然,先这样吧,我这边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说完,他不等陶思然有任何说话的机会,迅速挂断了通话。

    客厅里重新回归寂静,两人四目相对。

    袁东晋甚至是不敢直视陈眠的眼睛。

    “陈眠,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

    陈眠深深看了他一眼,压着最后一丝丝希望,淡淡地问道:“袁东晋,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陶思然肚子的孩子……”

    她哽咽住,微微喘了一下才缓过劲,“是不是你的?”

    袁东晋僵直地站着,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每一根神经都是腐蚀他的心智,他动了动嘴唇,想要否认,然而眼前却浮现陶思然那绝望和哀戚的眼神,那种无意识地流露出来的恨意,像是无数字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

    “是。”

    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利落干脆的回答。

    陈眠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鼻子里面的酸意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她紧攥的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然而她依旧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

    然而事实太过残酷。

    陈眠有时候挺恨他,恨他的老实和敢做敢当,恨他从来不屑于欺骗。

    “陈眠。”袁东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底又涩又痛,这一辈子,从来未有如此懊悔过。

    若是能够重新选择多好。

    可若重新选择,他会拒绝得了陶思然吗?这个问题他反反复复自问过,答案却是无从回答。

    袁东晋欲伸手去扶她,却被陈眠轻轻拂开了他的手,脚步往后挪动,拉开与他的距离。

    陈眠低着头看着脚尖,沉默了片刻之后,挽着唇轻轻的笑着,问:“你打算怎么办?”

    袁东晋堪堪地收回半空中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握成拳,手背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陈眠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低低而温软,“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有发狂的质问,也没有凶狠的指责,只是神色淡淡看着他,冷静而理智,一如这些年,每一次面对他的混账事一样,有些无动于衷。

    袁东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暗哑的嗓音微凉微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好。”

    陈眠低低地笑开来,微眯着的眸弯弯的,眼睫遮挡住的眸色里,那深深的哀凉,“给你一些时间处理好?一天?一个月?让她拿掉孩子?还是一年,让她生下孩子。”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尽是毫不留情的嘲讽。

    袁东晋脸色有些铁青,定定看着她的脸,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陶思然生下孩子这种话。

    陈眠不想再纠缠下去,她转身往楼上卧室走去,“我会搬离这里。”

    “你想做什么?”袁东晋情急之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也没有控制好,捏疼了她而不自知。

    陈眠宛若失去了知觉一般,没有吭声,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视线有些空茫地落在前方的墙壁上,“袁东晋,这个家被她踏入过,我嫌脏!”

    “那晚只是意外!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他有些着急的辩解。

    “够了!”陈眠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解释!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已经透支了!”

    陈眠回头,目光冷冽而寒凉,浅色的唇挂着嘲弄的笑,字字清晰地说:“你再怎么解释又如何?能否认得了她陶思然肚子里的不是你的种?能么?”

    袁东晋眸色如墨,沉沉的道:“陈眠,你不要这样。”

    陈眠深深呼吸了一口凉空气,再重重地吐息,将胸腔那一口浊气吐出,却怎么也无法轻松,“我拿了东西就走。”

    袁东晋定定站在原地,一直到陈眠拿着一个轻便的袋子从楼上下来,目不斜视从他身侧经过,甚至卷带起一阵冷意。

    就在她拉开门走出去之前,他动作迅猛地扣住她的腰肢,牢牢锁着,身体紧紧贴着她,低头埋在她的脖颈上。

    “别走,陈眠,不要走。”

    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哀求。

    说话间,有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耳蜗上。

    他低声下气的哀求,让陈眠差点就把持不住转过身抱着她,然而终归是想到陶思然肚子里的孩子,她忍了下来。

    心软,只会将她推进更深的深渊。

    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释怀,怎么去原谅。

    “松手。”陈眠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湛湛的寒芒,如淬了碎冰。

    袁东晋非但不松,反而楼得更紧,甚至勒得她腰肢都有些疼。

    陈眠呼吸一窒,想到肚子还有一个孩子,被他这样用力压着,没事也得出事。

    她冷着声音加重了语气,“袁东晋,别逼着我恨你!”

    “陈眠,别走,好吗?”被她语气里的狠戾给惊到,力道松了一些,依旧有些奢望地圈着她。

    陈眠用力掰开他的手,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扯掉,而后用力将他推开,袁东晋被推得脚步一个踉跄,抬起头,陈眠已经转身走了出去,用力关上了门。

    砰一声巨响,他动了动脚步,想要追上去,然而却如何也鼓不起力气去打开这一扇门。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明晃晃的光线照得四壁陡亮,寂静的空间里有些冷,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

    第一医院里。

    秦桑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搭配着一条及膝的黑色短裙,脚上是同一色系的高跟短靴,大波浪的栗色卷发随性着,看着时尚高贵又妩媚。

    病房里,陶思然脸色苍白看着她,眼底的惶恐看着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又充满了警惕,仿佛她是一个会随时扑上来吃人的老虎。

    秦桑精致的脸蛋上挂着浅浅的笑,那笑容是冷漠而嘲弄的,视线落在陶思然的身上,更是显得不屑,看着她挂了电话,她绯色的唇微扬,“很害怕?嗯哼?你的情夫要来收拾我么?”

    病房里除了她们两人,还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大妈,是袁东晋请来照顾陶思然的保姆,她想要维护陶思然,然而却被秦桑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给震住了。

    保姆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在富人家庭里,见多了一些小三和正室之间的你争我斗,而现在,陶思然能住在VIP套房里,秦桑又一身贵气,怎么看都是一出正室斗小三的戏码。

    当然,这小三是畏畏缩缩的陶思然,而气势凛然的秦桑是正室。

    起码在保姆眼里是这样的。

    “秦桑,麻烦你出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秦桑不喜陶思然,陶思然又怎么会喜欢秦桑呢?当年若不是秦桑故意告诉她,袁东晋和陈眠所在的会所,她又怎么会撞见那一幕,所以她一直觉得秦桑是故意拆散她和袁东晋。

    陶思然对陈眠有愧疚有害怕,但是眠对秦桑,除了感觉秦桑太过盛气凌人而有些胆怯,没有任何愧疚,于是她能直视秦桑的眼睛。

    病房里有好几秒钟的死寂,秦桑娇软傲慢的嗓音才重新响起,“嗬!陶思然,感情当了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你还很理直气壮啊?现在这个社会都生病了吗?婊子怎么统统都立起牌坊了?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陶思然的脸色一阵发白,唇上的血色也尽然褪去,她眼底有浅浅的水痕,咬了咬唇,微微颤着手指着门口,“麻烦你出去!”

    秦桑一步一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有清脆的声响,她漫不经心地弯下腰,一双漂亮的凤眼盈满浓浓的嘲讽,“陶思然,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更加不会动你的孩子。”她挽着唇,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我出现在这里,你就应该明白,你要面临什么?嗯?你说袁东晋会选择和陈眠离婚,还是选择拿掉你肚子里的豆芽菜?”

    陶思然看着秦桑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傲慢的脸庞上,是漠然的冷,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不会……”陶思然像是要安慰自己,“他不会不要孩子。”

    “哦……”秦桑幡然顿悟一般,“你的意思是,他要离婚?”

    陶思然抿着唇,不再吭声。

    秦桑站直了身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淡漠的冷笑,“陶思然,我还当真以为你有多清高骄傲,甚至能清高得能上天了呢!原来也不过是如此。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又何必作死?”

    “秦桑,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男人是自己的小叔?你比我更加肮脏不耻!”

    “啪!”

    清脆的掌声回荡在病房里。

    陶思然的脸别打得歪向一边,清晰的掌印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她低垂着头,眼底有些模糊。

    “陶思然,别在我面前自以为是,你不够资格。”秦桑冷笑着,淬着冰的语调彰显着她的怒气。

    秦桑离开了,病房重新回归平静,陶思然垂着头,低声地说:“阿姨,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保姆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太太,您怀着身孕,不要动气,否则容易伤着孩子了。”

    “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自己静一静。”

    “好的,那您有事叫我。”保姆看了她一眼,叹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陶思然蓦地将握在手里的手机狠狠砸向了墙壁,手机应声而裂,碎成几块掉在地板上。

    她趴在床上,咽呜哭了起来。

    门外的保姆,悄悄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只能叹息作孽。

    ——

    秦桑公寓里。

    陈眠窝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在发呆,目光有些呆滞,而秦桑养的那只咖菲猫圆滚滚的身子就蜷缩成一团,窝在她的腿上睡觉。

    秦桑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甚至觉得陈眠是被人点了穴,她走过去,看见那只猫凑在她身上,眉头皱了一下,上前拎起它,将它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咖菲猫被揪着不舒服,挣扎了几下,看见秦桑瞪了它一眼,又乖乖收起了爪子,缩着脑袋,有些傻乎乎的。

    “怀孕了就不要碰这些猫猫狗狗,你的常识呢?”秦桑在她身旁坐下,撇了撇嘴。

    陈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些常识的?”

    秦桑怔楞了几秒,说:“家里有孕妇,所以就知道了。”

    陈眠闻言,又收回目光盯着电视看,仿佛那中央新闻又多么吸引人一般。

    “离家出走啊?”秦桑抬脚踢了踢一旁的袋子,“没点新意。”

    “你去找陶思然做什么?”陈眠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反问了一句。

    秦桑把外套脱下来,凹凸有致的身材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一手顺着咖菲猫的毛,温软的语调淡淡而慵懒地说道:“帮你刺探军情啊,对了,袁东晋怎么说的?”

    “他承认孩子是他的。”陈眠深情淡漠,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你告诉他你怀孕的事情了?”

    “没有。”

    “为什么不说?你不说,他当然就是护着陶思然了啊,你是不是傻啊?”秦桑有些恨铁不成钢。

    陈眠轻笑了一下,“目前为止,还是不让他知道才好。”

    “陶思然说了,袁东晋不会不要那个孩子。”她侧过身子看着冷静得不像话的陈眠,“你若是要你和他的孩子,那么陶思然就必须拿掉,没有选择。”

    陈眠沉吟了片刻,掉头看着秦桑,眼底有些红,但是唇边却在笑,“陶思然和我,在他心中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么?你觉得我能逼着他让陶思然拿掉孩子?桑桑,我拿什么去要求他?”

    陈眠没有哭,可秦桑却觉得她不哭才更可怕。

    一个女人太过要强,什么都自己扛着,早晚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秦桑眉眼温淡,拉过陈眠冰凉的手,低声说:“离婚吧,陈眠。”

    ——

    秦桑和陈眠很久没有一起出门逛街吃饭,难得如今有空闲,又不想在家里胡思乱想,两人便一起出门去ZR购物中心。

    血拼了一番,拿着大包小包,两人就近在ZR里找了一个餐厅坐了下来吃晚饭,刚坐下来,陈眠便接到了沈易航的电话。

    “在哪儿?”

    “ZR购物中心。”陈眠低头抿了一口大麦茶,“有事?”

    “约你吃饭,顺便给你一些东西。”沈易航说着轻笑了一声,手里拿着一个罐子眯着眼睛研究了一番,笑得有些老谋深算的模样,“和秦桑一起?”

    “嗯,你要给我什么东西?”陈眠顿了一下,狐疑地问。

    “见面就就知道了,我过去找你们,很快。”说完,沈易航就掐断了通话。

    “谁?”秦桑点了菜,抬头问。

    “沈易航。”

    “他过来?”

    “嗯。”

    “正好!我还愁着要不要叫司机过来接我们呢,既然他过来了,我就不用叫我家司机跑一趟了。”

    考虑到陈眠的胃口,所以她们吃的粤菜,比较清淡一些。

    沈易航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正好菜也上得差不多,他一身黑衣裹着一阵冷气赶来,温润儒雅,风度翩翩。

    陈眠眯起眼眸凉凉看着沈易航,嗓音温软懒懒的道,“你要给我什么东西?礼物?”

    沈易航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自己看吧。”脱下身上的大衣,里面就是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

    陈眠把视线从沈易航身上收回来,低头正要看下袋子的东西,那边秦桑眼疾手快地打开拿了出来,十分好奇地研究,“这什么玩意?苹果酱?”

    陈眠正在倒水的手一抖,心尖上猛地一颤,扭过头果然就看见了秦桑手里的罐子,十分的熟悉。

    正是她在江城,温绍庭给她买的那个牌子的苹果酱。

    心跳漏一拍,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秦桑抬眸莫名其妙地盯着沈易航,“你给她这个作甚?”

    沈易上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接过陈眠递过来的茶水,英俊的脸庞上尽是温润的笑意,“这不是我给的。”

    “不是你?那是谁?”秦桑把东西放回去,随口问。

    沈易航低头抿了一口大麦茶,温热的茶水滚过喉咙,带给身体阵阵的暖意,他目光深邃地看着陈眠,“这要问眠眠了。”

    陈眠低着头,小口啜着麦茶,装傻充愣,“东西是你手上拿过来了,我哪知道是谁?”

    沈易航单手摸了摸下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言寄过来的,还是托运了航空运输。”

    秦桑噗嗤一下笑了,“真是够了,这破玩意竟然航空运输过来,陈眠你家小助理是不是特有钱,在显富啊?”

    陈眠白了她一眼,“管那么多!”

    这边沈易航已经主动帮陈眠拧开了一瓶,忍着笑说:“他还特别交代了,说你怀孕了,吃饭前吃这个就不会吐,喏!”

    陈眠:“……”

    一顿饭下来,沈易航绝口不提袁东晋,三人吃得还算愉快。

    吃完饭,沈易航送她们两回去,还主动将他们买的大包小包送到家里,又坐着逗了一会秦桑的咖菲猫,喝了杯咖啡才离开。

    他以有些工作问题要和陈眠说为借口,让陈眠陪着他一起下楼。

    “你和温绍庭是怎么回事?”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沈易航直白地问了出来。

    陈眠抬眸看着电梯里,倒映着他和她的身影,语气淡淡地说:“什么怎么回事?”

    沈易航轻笑一声,温和低沉的语调一如既往,“你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不懂。”

    沈易航浓眉轻轻一挑,低头看着她温凉的侧脸,“那你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这么费劲心思地从江城给你寄苹果酱?”

    “你不是说方言寄的么?”陈眠迎上他的目光,沉静而温和。

    沈易航无奈地看着她,对于她不想说,不想谈的,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是撬不开她的口,这性子还真的是,不太讨喜。

    “行,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沈易航也不是多八卦的人,只是出于关心而已,“你怀孕袁东晋还不知道?”

    沈易航并不清楚袁东晋和陶思然的事,更不知道陶思然已经有了袁东晋的孩子,不过先前从温绍庭的语气中猜测到陈眠没打算告诉袁东晋怀孕的实情。

    “嗯,等时机合适了再和他说。”

    “江城的工作交接给方言吧,你不要过去了,你一个女人,又怀着身孕,稍有不慎我就得不偿失了。”沈易航自然是对江城那边的项目发生的事情经过都了解透彻,陈眠差点就小产这种事情,他不想再发生。

    陈眠想了想,低声说,“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考虑?”沈易航皱着眉头,“工作永远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难道不清楚?”

    “我知道。”陈眠笑了笑,“不过你应该了解我,我不会有事。”

    空气瞬间沉寂下来,沈易航一瞬不瞬盯着她。

    “陈眠,不要忘记了你是一个女人。”

    陈眠楞怔楞几秒,心底有暖流淌过,很慢很低的嗓音,温婉糯软,“我知道。”

    沈易航离开之后,陈眠并没有马上上楼,而是在小区的院子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寒冬夜色浓重,凉风刮过脸颊,带起一阵颤意。

    陈眠裹紧身上的大衣,小小的身影融在夜色里,橘黄色的路灯柔柔昏暗不明,她看着前面的人工湖发呆。

    眼前忽然浮现袁东晋那复杂而纠结的神情,耳边萦绕着他苦苦哀求的声音。

    【别走,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陈眠是真的回答一个好字,然后转身抱着他哭诉一场。

    可她终究是不能。

    陶思然之于他,就像他之于她,因为太爱了,所以不去计较伤害。

    每一次都说转身离开,然后当对方回头,你忍不住去原谅,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收敛了情绪,低头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温绍庭的电话,她楞了楞,片刻后才接起来。

    “温先生?”

    “嗯。”温淡的语调,低低沉沉的嗓音如同大提琴拨出了一个音符,从无线电波那端传来。

    陈眠蓦地想起那些苹果酱,咬了咬唇,耳根有些烫,“那些苹果酱……”

    “嗯,拿到了?”温绍庭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江景两岸,英俊的轮廓在微光中有些模糊。

    “嗯,谢了啊,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说实话,他的这个举动,让陈眠很感动,心底那些情愫更加复杂了,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女人都是贪恋温暖的动物,尤其是她这种,独立得太久,没有被宠爱的过女人,别人的一点点好,她都会铭记于心。

    “放在这边也是浪费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为了不浪费才寄给她的?

    忽地,那边传来他低沉的哼笑,冷风中听着不真切,陈眠想要分辨清楚一些,却听见他说:“你该不会又以为我对你这孕妇有所企图吧?”

    陈眠磨了磨牙,有些愤愤地说:“我没有那么自恋,总之谢谢你!”

    “想谢谢我,帮我一个忙。”

    哼!果然是目的性很强。

    “什么忙?”

    温绍庭淡淡地说道:“温睿有个期末家长会,你帮我充当一下家长,陪温睿。”

    陈眠楞住,“我充当温睿的家长?充当什么身份?他姐姐么?不过学校不会相信他有这么大一个姐姐吧?”

    温绍庭哼了一声,“你倒想得美,都当妈的年纪还想当他姐姐。”

    “难不成我冒充他妈啊?”陈眠几乎是不经意地接了他的话茬,等说完,连她自己都狠狠震惊了一下。

    温绍庭没有说话,电话里隐约听见有风声呼呼的响。

    “那个,温先生,这样不太适合……吧?”陈眠有些心虚。

    那边依旧没有说话,只听见有打火机啪嗒一声地响了一下,半响之后,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的,“有什么不适合?”

    “这样不太好。”陈眠拧着眉头。

    “温睿很喜欢你,你去,他会很高兴。”

    陈眠没有说话,温绍庭眼前浮现她纠结的小脸,吸了口烟,吐息之间烟雾朦胧了他的轮廓,“我在医院照顾了你一周,拜托你这么一点小事,你都不乐意?你的谢谢就是口头上的?”

    “……”陈眠觉得他有些强词夺理,“医院照顾我是你自愿的,并且事因都在你,这些都是你说的。”

    冗长的沉默。

    “陈眠。”温绍庭温漠的语气听不出起伏,“你想忘恩负义?”

    陈眠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去,还是不去。”

    分明应该是询问,但他却是陈述的语气。

    “去。”

    其实这种事,在富人圈里也时有发生,毕竟很多忙工作的父母,很难抽时间参加这种家长会,估计坐在教室里的,有五成都是冒充家长,她帮他一次也没什么。

    应该没关系吧,她出现在报纸头条的机会不多,就几个月之前有几次,一般人应该不会认识她。

    “嗯,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等下。”陈眠打断他,“我现在住在另外一个地方,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吧。”

    “知道,那就这样吧,早点休息。”他说完就挂了,陈眠拿着电话瘪了瘪嘴,动身回家。

    寂静的夜,江城的夜景格外的美,寒风刮过,撩动着的衣摆,身后的窗帘被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耳边回荡着女人温软浅浅淡淡的语调,撩得他的心底一片柔软。

    他捻熄了烟蒂,冷硬的唇边勾勒着极浅的弧度。

    ——

    翌日。

    陈眠和秦桑一起去医院看贞贞,那小妞子太好动,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她老公吓得魂都没有了,压着她强行住进了医院观察。

    陈眠坐在床边看着贞贞崩溃的脸,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嗯?”

    贞贞比她和秦桑小了三岁,刚毕业就结婚了,她说好男人就要赶紧绑住,所以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婚姻的坟墓,没怀孕之前她过得十分满意,但自从怀孕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成了苦行僧,一度后悔不已。

    “这医院都成了我家了,我能不苦着一张脸么?”贞贞有些孩子气地嘟嚷着。

    陈眠看着,心底有欣羡,有男人宠爱的女孩子,永远都不用长大,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他也是为你好。”

    “哎,我的苦你们不懂。”贞贞叹了口,摆摆手一副你不懂的模样。

    逗得陈眠忍不住笑了。

    秦桑在一旁一直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口吻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三个女人说着说着就闹作了一团。

    从贞贞病房出来,秦桑拉住陈眠,“要去看看?”

    陈眠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她指得是什么,想了想,浅笑着点头,“走吧。”

    看看,又何妨,毕竟,她脑子没病,不会任由人骑到头上欺负。

    病房门口,陈眠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见了靠在床上的陶思然,还有,背着她们坐在床边的袁东晋。

    秦桑瞥陈眠一眼,等着她的反应。

    陈眠挽起唇,轻轻敲了一下房门,然后动作利落地推开,纤细的身姿亭亭玉立杵在门边,笑盈盈看着那一对神情惊愕的男女。

    对于他们的表情,她表示,很满意。

    陈眠冷然的目光落在陶思然的脸上,淡淡地说:“听说你怀孕了?”

    袁东晋绷着神经,从位置上站起来,挡在了陶思然的面前,这一举动,扎在陈眠的眼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脏。

    那颗麻木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刺伤了。

    “陈眠,我们回去谈。”

    秦桑只是冷冷地看着,并未插手,不过袁东晋这一举动,真的令她感到愤怒。

    陈眠看着他俊美而极端压抑紧张的脸,眼底蔓延了寒意,低低笑了出声,“呵呵!袁东晋,你这是做什么?担心我会对她不利?你就这般护着她?”

    她眼睛一动不动,“原来在你心底我就是这般的不堪。”

    袁东晋心口一震,看着她冷冽的眼神,沙哑隐忍的嗓音从喉间溢出,“陈眠……”

    “别摆出一副你不忍心伤害我的模样,我受不起。”

    如果从一开始,他一直坚持着他的态度和立场,不接近,不给她希望,不说要和她重新开始,那么今时今日,面对这个场面,她最多就是一个人黯然神伤。

    然而,他给了她希望啊,她真的以为终于可以苦尽甘来,已经开始满心期待,却在转身之间,他的旧爱怀孕,这种背叛如同晴天霹雳兜投下来。

    他现在却还对她摆出一副离不开她的模样,这种的行为,就像他拿着一把刀子,刀刀捅在身上,他还浑然未觉。

    太伤人。

    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袁东晋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眼底压抑着某种情愫,复杂纠结。

    陈眠却用力甩开他的手,垂着眼眸,眉目温淡凉薄,温温淡淡地说:“袁东晋,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