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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了两日,灵犀的孩子乖巧地如期而至,是个圆滚滚的胖墩儿,也是个活泼伶俐的儿子,冉秦要亲自取名,冉横刀怕重复自个儿一辈子的悲剧,好说歹说总算将好事儿的父亲大人拦下来了。
灵犀听说公公要取名也吓了一跳,好在生完孩子后她也弱了,嚣张的气焰像扑了一层水,立即变成了平静的一摊灰,再也旺不起来了。女人脆弱时又格外小鸟依人,冉横刀分外享受听媳妇儿细声细气地说话,也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儿子生下来就黏母亲,刀哥有点不痛快,他也纠缠灵犀,每晚每晚地和儿子抢抱抱。
灵犀道:“儿子的名字,不如让姑姑取吧?”
冉横刀一听,不爽快了,拉长了脸道:“叫婆婆,或者叫娘。”
“这个……”灵犀叫了十几年姑姑,怎么也改不了口,本来长宁也不逼她改口,就冉横刀爱计较,她也就私底下成全一下他的大男人心,“让婆婆给起名。”
冉横刀给了她一个香吻,“放心,我都想好了,叫书书。”
灵犀挑眉:“为什么?”
“因为你叫画画啊。”刀哥特不要脸特自豪地笑,仿佛猜对了一个很难的谜语,得意洋洋地要来炫耀。
灵犀微微含笑,指了指儿子,“那你就这么叫他。”
“书书。”刀哥很困惑,但还是跟着指引叫了一声。
“再叫。”
“书书。”
灵犀笑得一头扎进了枕头里,花枝乱颤。
冉横刀:“……”
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夏季,大魏的都城以南,临近黄河,下了一场大面积的暴雨。
雨势连绵不绝了十几日之后,黄河爆发了一场巨大的水患,冲毁了堤坝,灾民南下的南下,往北的往北,被大水冲得流离失所,一时十数万人都背井离乡,十几年不曾有过天灾的大魏,一时间仿佛又被上天降旨责难。
民怨载道,齐野决不能坐视不理,立即在朝堂上发问,有谁愿意代替皇帝到黄河道上慰问灾民。
几乎没有人愿意前往,只有齐戚,字字铿锵:“儿臣是大魏皇子,有儿臣代父皇前往,才能抚慰人心。”
如此一个出风头的机会,贤王殿下今日竟上书说初闻灾情,心神哀恸,又淋了一宿的雨,风寒侵体,不宜早朝。
群臣心里头个个如明镜,贤王早料到陛下会当朝选人前往西山黄河一带治水,眼下太子尚在君位,虎视眈眈的贤王殿下自然不肯放过机会,而端王这么一走,倒可以把自己摘清些。
皇帝道:“你的正妃才刚怀上龙孙,你就要离开魏都?”
虽则皇帝私心里是盼着齐戚赶紧走的。
端王慷慨陈情,“先国后家,儿臣的王妃是明理之人,她会理解的。”
端王此举无疑是博得了诸多赞誉的,齐野见百官也没有什么异议,就御笔一挥,准了。
黄河水患来势汹汹,多少大臣都怕远调之后断戟沉沙,唯独端王有勇有谋,愿代父出巡,不单是满朝文武,连皇帝都不由得要对二儿子有几分改观。
皇后更是气极,如今齐戎在东宫仍是呼风唤雨,不举那事儿压根没打倒他,如今好容易天降水患,皇后还以为儿子有上进心,要主动请缨,没想到绝好的一个机会让端王拿去了。这几日纯贵妃没少来她宫里小坐,如今也不来了,想来怕也是知道惹怒了自己。
端王出城三日之后,雨停了小半天。
景阳王府里红衰翠减,夏雨摧枯拉朽之事毁坏了泥墙根,以及容恪悉心栽下的木芙蓉。
有了空闲,容恪便开始了种花养草的悠闲日子,没想到这场雨来得太凶,容恪也大约是第一回在养花方面失手。但若说实在的,要不是昨晚上小家伙怕风雨声吵得凶,他定会将花搬到屋檐下来。
冉烟浓正给儿子喂奶,啾啾吃饱了,懒洋洋地撑开了眼睛,泛着幽蓝的眸子想两颗浸在水里的星子,圆润晶莹,不看其余的五官,单这一双眼睛,长大了就是祸水没跑了。
这双眼睛正好是像容恪的,冉烟浓就有点儿小埋怨,“儿子长得这么好看,万一以后被姑娘们暗算,就要怪你。”
容恪将他几盆病蔫蔫的芙蓉花扶正了,不知道有没有救,无奈地扶额叹息:“浓浓。”
“好了我不说了。”冉烟浓忙抿嘴,冲小啾啾笑,“来,看着爹爹栽花。”
小家伙就睁大了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摆弄花草的男人。
容恪对小啾啾看不出有多疼爱,因为在小啾啾被容恪抱着醒来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小手给了他一巴掌。虽然不疼,就像被挠了一下,但父子结了仇。冉烟浓有时要去如厕,或去做旁的什么,留下容恪照看他,父子俩就大眼对小眼地坐着,小啾啾哭起来,要抱抱,容恪就笑着,偏不抱。
这样冉烟浓回来,父子俩一个哭一个笑,也是很和谐了。
冉烟浓握着儿子两只软糯的胳膊轻轻摇晃,啾啾咯咯直笑,他喜欢娘亲,就爱困在娘亲身上左蹭蹭右摸摸的,冉烟浓喜欢极了,不过,“恪哥哥,你儿子好像不大喜欢你呢。”
从那个无意识的巴掌开始,容恪就极少同这个小妖孽说话,大部分时间是冉烟浓抱着祸水自言自语,但容恪不是不爱儿子,偶尔想起来,觉得自己可能是受到容桀很大的影响,竟——不知该怎么去爱。
长宁来看过啾啾,给小外孙带了不少好东西,母女谈心时,冉烟浓就提到了这话,长宁道:“你稍稍谅解一下容恪,我也知道,他自幼没娘,爹有了等于没有,不会疼爱孩子,你多给他一些时间和机会。”
冉烟浓很听话,于是就创造机会,趁着容恪洗干净了手,将啾啾抱起来递给他,“夫君我累了。我歇会儿,你哄哄啾啾。”
容恪将儿子抱过来,起初是有点抗拒的,但软软的一团到了手里,感觉便莫名其妙地变了,他微微一笑,唤了一声孩子的乳名:“啾啾。”
小祸水惊奇地看着这个人,母亲走了也不哭不闹,反而想用小手手拍他脸。
容恪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他将他抱到院子里去看沾了雨的繁花,滴水的黛灰色的瓦檐,还有从瓦峰间徐徐升上树梢的炊烟。
啾啾很想笑,可嘴巴发不出声音,一高兴就……吐奶了。
容恪手上都是奶水,小祸水的襁褓上都滴得是,容恪蹙了蹙眉,正有点手忙脚乱时,冉烟浓也不忍心了,将儿子抱回来替他耐心地擦干净,“恪哥哥,你跟着学嘛。”
容恪不动声色地看着,看着她将儿子换了襁褓重新包裹起来,容恪低声道:“浓浓,我不会。”
明蓁都看不下去了,抱着一盆水笑着过来,“姑爷说什么也是大男人,不会不稀奇,以前我在村里时也没男人会做这个的,何况姑爷身份尊贵。”
冉烟浓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啾啾麻烦,照顾小孩子我都会偶尔不耐烦的,他又好哭,还好闹。”
一闹腾起来,满院子的人都要为一个小家伙头疼奔忙。
明蓁便道:“兴许,要带小公子出门去一趟?”
其实冉烟浓也闷在王府里很久了,但是容恪对她的出行有限制,如今多了个啾啾,他恐怕更紧张,冉烟浓都不主动提起,但明蓁一提,她还是带着点儿期盼地望向了容恪。
容恪还是没同意。
冉烟浓便拉长了小脸,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夜幕亲临时,江秋白将一封密信递给了容恪,“贤王殿下差人监视了景阳王府,属下拔出了三根钉子,但隔日又会来,依属下之见,这段时日,无论是您还是世子妃,都不宜出门。”
齐咸已攥住了京畿一半的兵力,硬碰硬没有胜算,何况齐咸对容恪恨之入骨,怕不能善了。
容恪没有将这事告诉冉烟浓,自然是为了让她安心。
“我知道了。”容恪缓慢地拂下目光,淡淡一笑,“贤王殿下可真是痴心一片。”他虽是在笑,眉眼也是舒展的,但他眼中的笑却没有丝毫温度。
一家三口不问红尘俗世地待在王府里安逸享乐,皇帝也很高兴,还以为终于把控住了一个最不可控的变数。
熟料没庆幸几日,甚至连老二端王都还没走到黄河边上,陈留那边便出了一桩大事。